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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一開始的時候确實遭了不少罪,軟禁期間王微的衣食住行還是很精細的。外院的侍衛軍士們只見一個身穿宮裝梳着高髻,胸口帶着一副金燦燦七寶璎珞的少女提着一把大刀從內院的門跑了出來,口中自稱是長樂公主,不禁齊齊一驚。
只看少女的打扮,确實不像是宮女,身上的衣物飾品即便是一般的王公貴族也不敢用,便下意識的湧上去,将少女圍了起來。
今日負責巡守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周姓游擊将軍,勉強和李宰相能攀上點親戚關系,來這裏前被李宰相千叮咛萬囑咐,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一定要保全公主,連一根頭發都不可以掉。他雖然是武官,因為那點親戚情分,暗中跟李宰相來往已經很多年,深知眼下李宰相的境遇非常不妙。所以接下這樁差事後一直戰戰兢兢,帶着親信死死盯着駐守內院外的那些軍士,連眼睛都不敢輕易錯開一下。
他能不緊張嗎,幾個節度使彼此制衡,打着忠君愛國的旗號,其實都想借此機會掌握皇城的話語權,明裏暗裏鬧了不少事,弄得人心惶惶流言漫天飛。皇帝和英王都不在,只剩下一個公主,除了王驸馬不知道犯了什麽邪,眼看着退婚的流言滿大街都是卻無動于衷,江大人和鄭大人都對公主的歸屬虎視眈眈。
他們都不放心對方,所以看守內院的軍士裏面雙方的人都有,擺明了就是要互相監視,免得對方搞歪門邪道。這位将軍天天都在心裏念佛,希望可別鬧出什麽亂子,結果天不遂人願,剛才裏面鬧哄哄的時候他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不敢輕易沖進去怕貿然把沒事變有事,現在只見一個少女一邊叫護駕一邊提着刀往外跑,他吓得冷汗都出來了。
說來可笑,他居然沒見過公主本人,所以不知道她到底長什麽樣子。畢竟,他只是個從五品的官兒,聽着好像還挺吓唬人,在這皇城裏根本上不了臺面,當然沒有資格和機會見到養在深宮高高在上的公主。
但是見這少女衣飾華貴,特別是靠近後身上帶着一股幽幽的香氣,似蘭非蘭,似麝非麝,他頓時就信了一大半。他也是多少見過些世面的人,深知只有那些高門世家才會有熏香的習慣,而這個少女身上帶着的香氣一聞就知道不是凡品,絕非那些廉價香料能比。
所以他率先帶着十幾個親信,結結實實的将王微擋在身後護了起來,還沒來得及問話,便聽見呼天喚地的叫聲,一連串太監宮女帶着哭腔跟着追了出來,身後還有一群理應守在內院的軍士,帶頭的那個肩膀和手腕都在流血,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
這下原本的一大半頓時就變成了全信,游擊将軍牢記李宰相的囑咐,急忙示意去擋住追出來的人,自己則是單膝跪地,對着王微抱拳行禮。
“卑職游擊将軍周東,見過公主千歲。”
王微可不知道眼前這人的心理活動過程,見他認賬下拜,頓時心裏便是一松:“周将軍,本宮要去探望武忠郡王,卻無故遭人阻攔,甚至試圖對本宮動手動腳,我且問你,這該當何罪?”
追出來的中年軍士捂着手腕,氣得面紅耳赤,張口就想呵斥王微胡說。可是話都到了嘴邊,他忽然想起這可不是任他随便打罵的下人婢女,而是天家公主,只能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還記得江都督的吩咐,試圖捉拿王微,不讓她離開這裏。可是她早就機智的躲到了外院的侍衛身後,被周東嚴不透風的護着,到底不敢在衆目睽睽之下擅自動手,只能悶着一口氣不說話。
周東也鬧不清楚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他認識面前這個身材魁梧高大的男人,似乎姓錢,是江大人的親信。公主口口聲聲喊着護駕,但受傷的人又不是她。顧忌着江大人周東不好立刻就去問罪,只能假裝沒聽見,心想反正保護好公主就行。這裏面亂七八糟的事情,他一個小人物就不摻和了。
王微見周東僅僅擋在面前,卻沒有任何其他舉動,心中冷笑,大致已經猜到了他的打算,看來那個姓江的家夥在皇城裏勢力很大啊,都鬧成這樣,周東都不敢得罪他手下的人。她原本還想就勢讓周東把那些家夥全部抓起來呢,看來是沒戲了。
錢姓軍士見周東站着不動不吭聲,頓時又抖了起來,心說不愧是李姓老兒的手下,和他一樣廢物,沖着王微得意洋洋的露出了一個恐吓的笑容,拖長聲音道:“千歲,您還是識相些,別惹事了,如今可不是您能甩臉子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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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微聞言後看了一眼周東,周東面帶愧色,卻不敢直視王微的眼睛,讓王微在心裏惡狠狠的呸了一聲,罵了一句懦夫。不過既然都已經這樣了,她當然不肯傻乎乎的再次被抓回去,舉起刀連連後退。可是那個獰笑着的男人已經無視擋在面前的侍衛,大手一推,便将他們推在一邊,朝着王微走來。
周東見狀低聲道:“不得對殿下無禮——”
只是那聲音輕得跟沒吃飯似的,被風一吹就消散了。
他也有自己的一番小盤算,李宰相自身難保,皇帝都自己逃出了皇城,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剩下一個公主又能派上什麽用場。人人都在說江都督跟王都督私下結了盟,等到向皇帝讨來一張聖旨,就能名正言順的以攝政的名義接管皇城和半壁天下。他又何必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跟江都督對着幹。
況且看樣子對方并不敢真的傷到公主,身為女子,嫁給江都督的兒子也是條出路。外面都在說公主早就被亂軍污了清白,所以王大人才要退婚。雖然江大人唯一的兒子出身不光彩,可不嫁給他,公主還能嫁給誰呢——都在人家的宅子裏住了快一個月,沒事都變得有事了。
這麽一想,周東頓時心安理得起來,打定主意,只要別把公主弄傷,他就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王微眼睜睜的看着周東臉上的慚愧一絲一絲褪去,最後變成了徹底冷漠,就明白這家夥靠不住,心念急轉,開始思索接下來該怎麽辦。
然而她和周東都沒想到,一邊站着的一個侍衛卻忽然站了出來,拔/刀出鞘,以刀背攔下了抓向王微的那只手,并且不由分說,一把将王微抱起,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疾步沖出了院門。
雙腳離地被夾着走的王微懵了一下,就聽見那個侍衛在耳邊道:“千歲,卑職帶您出去。”
他似乎是有功夫在身,身姿敏捷到不可思議的程度,輕飄飄的沒幾下便将院子裏追趕的人甩到了身後。王微沒搞懂這個侍衛為什麽忽然就來了這一出,可是聽他的語氣好像并沒有惡意,急忙喊道:“去弄匹馬,騎馬走。”
侍衛“咦”了一聲,奇怪的問:“不是要去探望武忠郡王嗎,卑職正好知道他現在在什麽地方,距此不遠,犯不着騎馬。”
王微極力想回頭看他一眼,可因為她是被拎貓的手法給提着,沒法轉動脖子,聽聲音他似乎還挺年輕,她緊緊的抓住對方的手臂,忍着喝得滿嘴的風,大聲的道:“先去找李宰相!”
一時的熱血沖頭被外面的冷風一吹,王微總算是恢複了理智,知道自己還是沖動了。從剛才的一幕不難判斷,江流的勢力比她想象的還要龐大,連李宰相的人都不敢公開抗衡。如果她以現在的狀态跑去見武忠郡王,結局不過是又一次被抓回來,搞不好還會讓江流失去耐心,動用點卑鄙手段直接逼着她立刻嫁人。
想來想去,眼下唯一還可以求助的只有李宰相了,他手下的人不靠譜,他本人總不能再裝傻,眼睜睜看着江流的人當着他的面把自己逮回去。從上次他們結伴來請安的情形推斷,文官和幾個節度使顯然有很大的分歧,李宰相若是連這點事情都扛不住,他也別在皇城混了,收拾包袱去投奔逃命在外的皇帝老兒吧。
想到這裏,王微艱難的擰着脖子轉頭問:“你知道李宰相住什麽地方嗎?”
那個不知抱着什麽目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身份的侍衛笑了起來:“我當然知道,放心吧,千歲,就沖着武忠君王的面子,我也會保護好你,把你全須全尾的帶到李宰相門口。”
王微想問他是不是認識武忠郡王,但他已經輕車熟路的一路飛檐走壁到了門外,外面的馬樁上拴着幾匹馬,他選了最高大的一匹,将王微丢到了馬背上,自己也翻身而上。
“坐穩了。”
說了這麽一聲後他便雙腿一夾馬腹,扯動缰繩驅使馬匹奔跑了起來。王微被他提着甩來甩去,不禁頭暈腦脹,尤其是現在又是以米口袋的形式“擱”在馬鞍上,難受得差點吐了出來。卻因為害怕被颠下去,雙手還得死死抓住馬鞍邊緣,好幾次因為劇烈的起伏而咬到舌頭。
她現在就很納悶,這個侍衛究竟是誰,為什麽要幹這麽一件事。他說認識武忠郡王,難不成是他的好基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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