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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這幅模樣王微心裏就有氣, 合着他早就知道這件事,卻不想出頭去呵斥那些大臣官員,因此放任他們聚集在宮外吵吵鬧鬧,還害得她擋了一回槍。

可是心裏再怎麽憤怒, 王微卻還不至于失了理性, 她知道自己唯一的依仗就是皇帝, 所以只是面露委屈, 低着頭不說話。

她還不敢做得太過頭了,萬一皇帝真的以為她被吓到,收回了聖旨,那才是哭都哭不出來的慘劇。

皇帝見狀果然很內疚,頭痛的按着太陽穴, 語氣虛脫:“唉,也不知道是誰把這件事這麽快就傳出去, 朕原本是打算瞞着外面那些人的……這下可好, 平時一個個請也請不來,現在倒是比誰都跑得快。長樂啊,你受委屈了。”

王微嘤嘤的哼了幾聲, 裝模作樣的摸出手帕擦拭眼睛, 還是低着頭不說話, 心裏卻在盤算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外面那衆志成城的場景, 說沒人在後面主導指使她都不信。雖然她不太清楚皇帝身邊這些大臣究竟是怎麽個勢力劃分,可自古以來哪有什麽團結一心的官場。

再說這件事明眼人都能看出她這個公主只不過是個幌子,真正主事的人還是那個聖旨裏沒怎麽提的特使, 為什麽一個個的不去找特使撕逼,反倒是對她集火?

王微茫然不解的思索了一會兒,忽然福至心靈, 恍然大悟,她就說呢,怪不得陳玉要拉着她下水,原來就是為了把她當擋箭牌啊。比起太監特使,她這個被流言蜚語纏身的公主好像是更加惹眼。

一提到女帝的事情,那些男人就像是戳了肺管子似的一個個跳得比誰都高。畢竟古往今來還沒有哪個太監成功登基當皇帝的先例,但女人做皇帝……才過去幾十年,大家記憶猶新呢。

她想事情出了神,卻讓皇帝誤會了,以為她真的被吓到打算打退堂鼓。實際上做出這個決定也非皇帝本意,他倒不是懷疑王微有野心什麽的,而是單純的覺得女兒家不适合做這樣的事情。若不是陳玉在很早之前就開始鋪墊籌謀這件事,在他面前旁敲側擊,灌輸了不少東西,皇帝一時半會還想不到那方面去。

一見王微嘤嘤啜泣,皇帝難得的動了幾分慈父之心,猶猶豫豫的道:“要不……這件事就算了?朕另外找人代替你去吧,到底傳出去不好聽。”

王微暗暗翻了個白眼,她就知道,皇帝這拖泥帶水的性格已經沒救了。都說皇帝金口玉言,一言既出,絕無反悔,他可倒好,早一個主意晚一個主意,想一出是一出。

組織了一下語言,王微用力的揉弄幾下眼睛,把眼圈揉紅,看上去像是哭過。她擡起頭,委委屈屈的道:“父皇,兒臣不怕委屈,雖然兒臣确實心裏有些害怕,可您依然已經下了禦旨,怎可朝令夕改,出爾反爾?這樣做豈不是顯得父皇怕了那些個大臣嗎。兒臣只是代替父皇去長安勸慰蕭将軍,并無半點其他意思……兒臣問心無愧。”

皇帝更加愧疚了,聽着外面還在吵吵鬧鬧,他一貫總是帶着微笑顯得很好脾氣的臉上也出現了幾分惱怒,對着外面吩咐道:“真是不成體統,朕平時敬重他們是國之棟梁,所以都好言好語,誰知道竟然把他們給慣得越發心大,連公主都敢辱罵,還不顧尊卑體統,圍在朕的寝宮外面喧鬧。來人哪,去把他們都趕走,不肯走的——”

說到這裏,皇帝習慣性的有點猶豫,他內心深處到底是有些畏懼那些大臣,不敢徹底開罪他們,怕他們聚集起來鬧事。但見到王微雙目紅腫怯生生的看着自己,他覺得不能在女兒面前失了面子,沉聲道:“不肯走的,一律免冠去職,驅除出宮!”

這時候皇帝看着倒又稍微有那麽一點天子的氣派了,王微很期待的看向外面,希望有誰不怕死的試一試。但最終結果卻叫人失望,貌似那些一個個看上去滿身正氣的大臣裏竟然沒有一個硬骨頭,一聽皇帝的話,跑得飛快,瞬間就走了個幹幹淨淨。

王微失望了片刻後就釋然了,也對啦,要是真的有什麽正直人士,怎麽會跟着皇帝一起逃跑,不是應該留在長安城裏抵抗亂軍才對嘛。這麽一想,李宰相都不是那麽讨厭了,至少人家勇敢的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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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奮起了不到三分鐘就又萎了,不管怎麽看他好像都有點心神不寧的樣子,大概是後悔剛才的舉動。不過做都做了,他不好反悔,沒話找話的跟王微閑扯了幾句,就說起了具體回長安的安排。

“朕已經想好了,雖說現在長安裏的那些個人應該不至于敢對你不敬,但防人之心不可無,朕決定給你安排兩千的護衛随行,保護你的安全綽綽有餘了。”

“多謝父皇。”

王微悶悶的道,想了一下兩千人大概是多少。其實她覺得這個人數是不是太少了點,因為傳言中光是鄭桀一個人麾下就有數萬軍隊,她認為皇帝怎麽也得給她來個五萬大軍才對。但用腳趾想也不可能啦。

“除了讓陳玉擔任特使随行,朕還命龍武軍右中尉賀然以及明威将軍李冒随軍護送,他們都是跟随朕多年的人,十分忠誠可靠,長安大可安心。”

點了點頭,王微當然不會真的安心,随便想想都知道,這件事和陳玉脫不了幹系,他苦心安排了這麽一出,就是為了抓住皇帝不在的時機回長安城謀取更多的好處和權力。那麽這兩個被欽點随行的人不是他的黨羽才怪。不過這件事王微即便是想明白了也沒打算說出來,反正出說來皇帝肯定也不會信。

躊躇了一陣,皇帝又低聲問:“長樂可還有其他想要的?只要你告訴父皇,父皇一定盡量安排。”

王微本想說沒有,轉念一想,試探的問:“不知父皇可有什麽武功高強的侍衛?如果有的話,能指派一個給兒臣嗎。倒不是說兒臣不信任父皇的安排,只是長安城裏據說亂軍還未徹底清繳幹淨,萬一……”

皇帝點點頭:“這倒也是,好吧,父皇便派一個侍衛給你,一定片刻不離長樂左右。”

其實王微還想要個類似“禦駕親臨”的金牌啥的,要是遇到什麽兇險,可以憑借這個回來求救。但見皇帝并沒有這方面的意思,她就按下沒說,說出來好像顯得她很不信任皇帝似的。

而且真的要是已經到了那麽兇險的地步,還求什麽救啊,黃花菜都涼了。

呆坐了片刻,父女二人再無其他話可說,王微見狀就識相的告退了,回去的路上不免感嘆了一番這虛假的父愛,還好她不是真正的公主,不然攤上這麽一個坑女兒,把女兒當工具人的父親,該多麽的糟心啊。

回去的路上倒是沒發生任何意外,宮裏的宮人們忙着給王微收拾打包行李,王微全程插不上手,只能坐在一邊幹看着。她發現關于收拾行李這件事她和這些人存在很大的分歧。在她的觀念裏,所謂收拾行李,就是帶上錢包信用卡和手機護照,其他的貼身衣物帶幾件,最多再揣一把傘和防曬霜化妝包,就可以只背一個背包潇灑上路了。

在王微的觀念裏,出門能少帶東西就盡量少帶,反正臨時缺點什麽路上再買就是了。

但宮人們給她收拾的行禮,不管囊括了所有能打包的衣物首飾,甚至連洗臉盆馬桶枕頭都給打包進去了,差不多把這個她只住了十來天的宮殿搜刮得幹幹淨淨。看着堆積如山的行禮,王微目瞪口呆,心想這要裝多少車啊,又不是搬家。

但想了想當時暫居在李淮那個簡陋的院子裏要啥沒啥的生活,王微什麽都沒說,等于默許了。她記得長安城的皇宮自從被亂軍放了一把火後一直還在修繕,天知道現在修好沒有。多帶點總比到時候短缺沒東西用來得好,她已經意識到,在古代生活,哪怕是公主,也完全不如現代一個小市民那麽方便。起碼做不到想要什麽網上下個單那麽快捷便利。她的貼身衣物還是到了邺城後一堆宮女白天黑夜趕了好幾天才臨時給做出來的呢。

因為她這邊忙着收拾打點行李,所以後面來拜訪她的一些嫔妃也沒有怎麽找事兒,很多人都沒有親自來,僅僅派了貼身的大宮女送來了禮物,打開一看,都是些珠寶首飾之類的。

倒是被王微疏遠冷落的蕭嫔不計前嫌,親自抱着一堆綢緞香料上了門,拉着王微的手眼含熱淚,仿佛兩人有多麽深厚的感情般泣不成聲。

“唉,說句不應當的話,我心疼殿下啊,這個節骨眼上怎麽要回長安去呢,聖上怎麽會想到這一出,派誰不好,偏要派殿下去。這不是活生生把殿下往火坑裏推嘛。”

王微到現在也沒摸清蕭嫔背後的勢力,對她的熱情充滿了戒備,無奈的被她拉着手,沒有吭聲。

雖然蕭嫔表現得确實無懈可擊,這麽掏心窩的話都說了出來,也不怕王微去找皇帝告狀。但王微自問自己又沒有什麽不得了的人格魅力,憑什麽讓蕭嫔這般對待。退一萬步說,哪怕蕭嫔真的一心為了她好,王微也不覺得回長安就等于送死。

她算是想明白了,前程和命運都是自己決定的,越是想要好好的活着,就越是需要付出更多代價。雖然留在邺城看似無憂無慮,好像是一個平穩安樂的小世界。可一朝風雲變化,他們這些遠離了權力争鬥的人也毫無抵抗之力,瞬間就會被大風大浪吞噬,連個水泡都不會冒。

不過她當初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險逃出長安城也不算是白做工,至少她獲得了皇帝眼下的支持,有了個可以抵禦江流之輩的靠山——就是這靠山有點不穩當罷了。

這些話她不可能告訴蕭嫔,而說出來估計蕭嫔也不會理解,王微只能強忍着滿心的不耐煩,聽蕭嫔絮絮叨叨。直到最後她告辭之際,才貌似随口一提的道:“沒有了殿下,只怕是又要宮中寂寞,若是倒是我給殿下寫信,殿下可不要不理睬啊。”

王微從這句話裏隐約的像是捕捉到了什麽,她不動聲色的答應了下來,親自送走了蕭嫔。

基本上該收拾的東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是時候挑選跟随王微一起上路的宮人。皇帝并沒有說明她可以帶多少人走,這意味着只要王微願意,整個宮的人她全帶走都行。宮門外等着她确定最後名單好安排馬車的侍衛已經到了,王微看了一眼那些個畢恭畢敬站在下首的宮女太監,也不知道他們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老實說她一個都不想帶,可是不帶卻不行。

懶洋洋的嘆了口氣,王微無精打采的道:“本宮也不強求,全憑自願,想要跟着一起去長安的自己站出來吧,不願去的我也不怪罪。”

一時間寂靜無聲,沒人動彈,王微只好再次重複了一遍,強調自己說出的話絕不反悔,這才有一個小內侍站出人群,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一句話不說,只是對着她磕頭。

王微定睛一看,想起這個小內侍正是上次在花園裏那個主動搭話,被她帶回來的小機靈鬼。雖說他這個年齡已經十分機靈了,可惜王微身邊龍争虎鬥,幾個大宮女為了争奪她身邊的位置聯手将其他人壓制得死死的,王微都忘了他的存在了。

想着他應該沒什麽背景,不然不至于連個存在感都沒刷出來,王微便點了點頭,順口問了一句他的名字。

小內侍感激涕零,不知道是真的激動還是裝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道:“奴婢自小沒爹沒娘,只有一個幹爹姓猴,宮裏的姐姐們便叫奴婢小猴子。”

見他瘦瘦小小,長得确實有點像猴子,王微忍不住撲哧笑了起來,點頭道:“好好,小猴子,你就跟着本宮一起回長安,只要本宮有一口飯吃,就絕對餓不着你。”

小猴子喜笑顏開,再次給王微磕了個頭才爬起來,恭恭敬敬垂着手站到了她的身邊。

但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卻面面相觑,沒有第二個人動彈。王微知道他們是在害怕,因為傳言裏長安十分兇險,随時都會有胡人攻打進來,跟她回去跟送死無疑,所以毫不意外。不過見居然一個人都沒有站出來,她還是有點惱怒,心說自己做人有那麽失敗嗎,傳說中那些為了主人願意赴湯蹈火的忠心仆人難道只存在電視劇和小說裏?

殊不知正是因為她平時對這些宮人都态度不錯,從不随便呵斥打罵,才讓這些宮人有了沉默不語的膽子。王微之前經歷過一次,自以為對這些宮人态度很嚴厲,無奈到底是個接受了二十多年現代教育的人,做不到和其他土生土長貴族一樣。所以換了個地方,充其量只是讓這些宮人不敢當面糊弄,可要說到敬畏,真心沒多少。

她身邊最年長的女官是皇帝派來的,見狀面上不禁有些挂不住,上前一步,拉下臉就打算大加斥責,被王微揮手阻止了。

“算了,我說了不會怪罪,不願意就不願意吧。反正只是一兩天的路程,不需要太多人。”

女官有些急了,張口道:“但是殿下,哪有這般的道理……”

王微不想再浪費唇舌掰扯這些,在她看來,幾個伺候人的宮人并沒有多重要,雖然有點惱怒,卻不至于讓她耿耿于懷。她再次揮手示意所有人都可以退下,女官只好咬着嘴唇行禮告退,自己去和等候名單的侍衛交涉了。而那些宮人沒想到這麽簡單就過了關,一個個又驚又喜。

王微将他們的表情看在眼裏,心中感嘆,看來禦下也是一門學問,不是單純一味的施恩或者威逼就能收攬人心的啊。但這也是因為一開始她就沒想過要在邺城多呆,所以對身邊的宮人就沒怎麽用心收服的緣故。

“等回到長安,看來勢必要花心思收攬幾個可信任的內侍宮女才行,不然連吃飯喝水都不放心。”

她忽然想到了梅兒,那個溫柔細心又精明幹練的宮女,不知道現在她怎樣了,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是很願意繼續讓梅兒在身邊。只是當初她不顧一切和江流撕破臉跑掉了,那些留下的宮人內侍不會受到她的連累而被江流遷怒吧?

轉念一想,江流這人雖然行事頗有點不擇手段,但好像還不至于到無品下/流地步,不然的話當初他也不會看着自己跑掉和李淮呆了好幾天,什麽都沒做。而且當時她無依無靠的被軟禁在那個院子裏,江流真的那麽卑鄙,直接把兒子送進來,和她單獨關上一夜,王微就是再有一萬個不滿也無濟于事。

王微雖然和江流只見過一次面,對他也沒什麽好感,還是覺得他應該有那麽幾分傲氣,不會把不滿發洩在幾個無辜的宮人身上。

站在她身後的小猴子激動得直哆嗦,哪怕是個蠢貨也看出來,自己這下肯定要一飛沖天了。這麽多伺候公主的人,只有他可以陪着公主回長安。剛才那些不識相的宮人傷了公主的面子,以後公主肯定會對他另眼相看。

見王微低頭閉目像是在假寐,他不敢吭聲,輕手輕腳的過去,将四周的帷幔全部放下,免得太過強烈的光線打擾了公主休息。随後他就老老實實的站在了屋門外,垂手等着。因為他特別打聽過公主的喜好,知道她休息的時候特別讨厭有人在屋裏,只喜歡一個人呆着。

王微稍微睜開了一點眼皮,悄無聲息的看了看門外站着的小猴子。以前她從未仔細打量過他,這一看之下才發現他真的又瘦又小,看樣子恐怕才十三四歲。他如此乖覺,王微自然是滿意的,但與此同時又感到了一絲不忍。

“希望你真的能一直這麽乖巧聽話,只要可以保持下去,我肯定會好好待你……”

她迷迷糊糊的想着,漸漸陷入了夢鄉。

這一覺一直睡到了下午才醒過來,在她梳洗喝茶的時候,有侍衛三番四次的前來恭請,說是已經準備就緒,只等公主出門了。

王微也不啰嗦,麻利的收拾好,空着手帶着小猴子一路出了門。她本以為皇帝會來送送,結果他只派了錢公公代替他送行。王微心說看吧,這就是皇帝,他的耐心和所謂的慈愛就值這麽點價錢。

可能是皇帝或者陳玉事先安排布置過,出行的車隊人馬沒有從邺城的正門出發,而是選擇了偏僻的西門,而且一看那架勢,估計事先早就派人清過場,免得那些大臣又來鬧騰。王微慢吞吞的扶着錢公公的手走到西門,一眼就看見陳玉穿着一身玄色的長袍,有點像是武将打扮,頭上沒有戴冠,而是梳了個高馬尾,手按腰間的長/刀站在一匹高頭大馬前。還別說,這個扮相真的不錯,完全讓人意識不到他其實是個太監。

“殿下。”

陳玉見她過來,急忙迎上前來行禮,身後兩個看起來都挺年輕穿着一身戎裝的武将也跟着拱手行禮,想必他們就是随行的軍官了。王微看了一眼,發現其中一個十分面生,應該沒有見過,但另一個卻有幾分面熟。

察覺到王微一直盯着他看,那個武将直起身,面帶微笑的道:“多日未見殿下,殿下可還康健?”

“啊,是你,賀将軍?”

看着他的臉王微終于想了起來,這不就是當時剛到邺城的時候遇到的那個賀然嗎,沒想到他居然會是随行的人士之一。

想到這裏王微不動聲色的看了陳玉一眼,猜測着賀然和陳玉到底是不是一夥的,但陳玉看上去一如往常的恭敬謙卑,絲毫看不出任何不妥,王微有點煩躁的吐了口氣。

由于皇帝并沒有來送行,在場諸人裏王微就是最大的一個,她沒有心情廢話,簡單的和陳玉幾個人打了個招呼,就扶着小猴子的手上了準備好的馬車,其他人自然也毫無二話,各自上馬,準備出發。只是陳玉的心情卻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麽平靜。

實際上大臣們圍在皇帝寝宮外的一場鬧劇,正是陳玉一手策劃的,他故意洩露了皇帝的聖旨,又示意幾個親信黨羽散布了一些對王微不利的傳言,挑動了一些平時就喜歡鬧騰,沽名釣譽的大臣官員,以此發難,想要讓王微知難而退。

殊不知王微居然不吃這一套,面對那些大臣的羞辱質問,圍追堵截,她沒事人似的直接推開擋路的人進去見皇帝了。後面根據陳玉安排在王微身邊的眼線回報,她表現得十分平靜,既沒有躲起來哭泣也沒有羞愧得不敢見人,陳玉就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似乎事态脫離了自己的控制。

他忍不住猜測,難道是他看走了眼?其實這個看似懦弱的公主平時表現出來的都是假象,只是為了欺騙他?可是當初忽然跟公主搭話,給她設了個套,完全是出自陳玉的一時心血來潮。再怎麽聰明的人也不可能算計到這一點,除非公主會讀心術。

喜怒難辨的再次看了一眼公主乘坐的那輛七寶璎珞馬車,陳玉翻身上馬,下令出發。

而王微這邊,在上馬車的時候就發現了,坐在前面趕車的人不像是平常的馬夫,而是一個三十來歲,穿着侍衛服飾,面上有一道長長刀疤的男人。不知道他到底遭遇過什麽,臉上那道刀疤足足橫跨了他大半個臉,猙獰的傷痕讓周圍的皮膚都因此變得扭曲變形,看上去十分可怕。

不過觸及到他視線的時候王微就忍不住往後縮了一下,她直覺這個侍衛應該就是皇帝所說派來保護她的高手了。本以為皇帝又會敷衍,沒想到他這次還挺實誠,一點都沒縮水。

王微對他露出了一個微笑,但那個男人卻只是陰沉的撇了她一眼,沒有搭理。王微也不在意,畢竟高手嘛,肯定都有點小脾氣小性格,她迫不及待的想等到沒人的時候掏出鏡子問問這個人是否可靠了。

在馬車上坐定,作為唯一跟随的宮人,小猴子也戰戰兢兢的跟着爬上了馬車。他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不再是之前陳舊發白的舊袍子,一看就知道是臨時改過的新衣衫,腰身和袖子都顯得過大。他像是也被拉去好好的洗刷過一回,王微聞到了從他身上傳來的皂角味道,他的發根都還帶着幾分濕潤。

可能是被狠狠洗刷了一通的關系,王微發現原來他也不是真的那麽皮膚蠟黃,還挺雪白幹淨的,頓時對他都順眼了幾分。不過現在她也沒什麽心情跟小猴子閑聊培養好感,只是滿心思考着回到長安後的一系列行動,每一個步驟都免不了思來想去好多次。

小猴子十分乖覺,一點都沒有這個年紀通常具備的跳脫好動,縮在馬車的角落裏老老實實的坐着不動。只是在王微偶爾不自覺動一下的時候,立刻殷勤的湊過來詢問需要他做什麽。不過被王微告誡了一次後,就再也沒有太過主動積極了。

邺城到長安的距離并不算太遠,雖然一行人走得有點慢,但在第三天的時候還是到達了長安城外。王微坐在馬車裏看着外面熟悉又陌生的城牆心中感慨萬千,誰曾想那麽快她就又回到這個地方了呢。

只是比起當初狼狽的被人半夜從被窩裏拖出來,至少現在她算是風風光光,一掃之前的憋屈,揚眉吐氣的回來了。

畢竟是有皇帝聖旨在手,還代表着皇帝禦駕親臨,早就接到消息長安城裏的文武百官勳貴宗室都等候在了城門外,清水淨街,黃土鋪路,身着正式的官服禮服,恭迎王微一行人的到來。

坐在車裏,只聽得外面鼓樂震天,王微心中可謂百感交集。這種翻天覆地的待遇和變化,僅僅因為皇帝的一道聖旨而已。虧得她之前還一直有點看不起皇帝,覺得他失勢是早晚的事情。早知道皇帝的名頭這麽好利用,她一開始就該果斷的離開長安直奔邺城,從他手裏讨一道聖旨才對。

沒理由陳玉可以做到的事情,她做不到。比起一個太監,怎麽看也該是她這個親女兒更值得信任吧。

她忍不住掀開馬車上的窗簾,透過一絲縫隙往外看,雖然早就提前驅散過人群,但還是有很多老百姓跪在街道兩邊,虔誠的叩拜。随着馬車緩緩前進,兩邊的人頭就像是插秧般的下拜,遠遠望去,只能看見一大片黑壓壓的人頭。

此情此景,實在是很難不叫人從心底湧上一種異樣的滿足感,王微沒有想到,原來看着那麽多人對自己下跪是如此舒爽的事情。她知道自己不應該産生這種情緒,這是封建殘餘,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封建壓迫者。可是那種仿佛一瞬間站在了世界頂端,所有人都跪拜臣服的滋味,實在是太美妙了。

畢竟這種待遇一般人根本無緣體會,哪怕是她那個時代的國家最高領導者,也不可能做到所過之處人人下跪。舊時代的皇帝到底和新時代的領袖不是一回事。

這種飄飄然膨脹的感覺,在到達皇宮大門下車時,看見前面兩排整整齊齊下跪的文武百官時,再次攀升了一個頂點。王微匆忙的在人群裏掃了幾眼,大多數人她根本不認識,但少數人還是有點印象,應該是當時和李宰相他們一起前來拜訪過的其中之一。

但最讓她覺得舒爽的,無非是看到江流以及王雁也在跪拜的人群裏這件事。

在喧鬧的鼓樂裏,她身着盛裝,拖着長長的裙擺從地上鋪設的地毯走過,而那些曾經百般看不起她,侮辱輕蔑欺壓過她的人,只能跪在一邊,連頭都不能擡,看着她一步不停的往前走。

王微知道,這些只不過是虛假的幻像,誰知道那些跪着的人心裏是怎麽想的,也許正在狠狠的唾罵她,盤算着怎麽将她打入塵埃。她能享受這一刻短暫的風光,不是靠着自己,而是依仗着來自她百般看不起,覺得昏庸無能皇帝的權力。

但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叫人心曠神怡了,王微第一次體會到了所謂權力的快/感,也瞬間理解了為何從古至今有那麽多人為了它願意不惜一切,化身惡鬼。

走在軟綿綿的厚重地毯上,她如同腳踏雲端,整個人都昏昏沉沉,暈暈乎乎,連原本厚重繁複的服飾都變成了愉悅的負擔,這種滋味叫她覺得惶恐而陶醉,甚至心裏湧起了一股連自己都難以想象到的貪婪。

雖然前方危機四伏,但她也是有機會伸手握住這份權力,然後抓在手裏不放開的呀。如果還沒有體會過就不必說了,可是已經品嘗到了這瞬間的甘美,她真的甘心就此乖乖的像這個時代其他女人一樣,嫁人生子,庇護在男人身後,眼睜睜看着其他人争奪享受這份榮耀?

王微一步一步的走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內心某個在不斷生長着怪獸的咆哮,她到底還是被催生出了幾分妄念。那份突如其來的野心和欲/望,連她自己都感到頗為陌生。

她是這樣的人嗎?

也許只是以前的她并沒有這樣的機會罷了。

入宮的路程其實很長,王微卻覺得太短,好像還沒走過瘾,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經坐在重新收拾好,新修複的皇宮側殿裏了。

陳玉簡單的和她說過幾句場面話後就匆匆忙忙的走了,小猴子很是機靈,早就溜出去轉了一圈,回來附在王微耳邊輕聲告訴她,陳玉是要去面見文武百官。因為他才是這次的特使,長安城許久以來的事務,不管實際如何,明面上還是要對皇帝禀告的。

王微喝了幾口茶水,終于從那種暈乎乎的感覺裏清醒了過來,意識到前路遙遙,雖然她的一些心态和想法已經有了天差地別的轉變,但此刻的她,依舊只是個無權無勢的吉祥物而已。

放下茶杯,王微站了起來,對着一邊侍立的宮中女官道:“本宮奉了父皇之命,現在要去探望蕭弗蕭将軍,你差人準備一下。哦,對了,之前那些伺候本宮的宮人何在?本宮記得有個叫梅兒的挺不錯,想要她來繼續伺候。”

女官忙不疊的答應下來,一句話都不敢多問。王微想着反正前朝那些官員現在應該暫時顧不到自己,還是趕緊的把皇帝交代的差事給辦了。她苦于找不到一個正式插手前朝政務的切入點,也許這個蕭弗正是唯一的機會。

借着皇帝的餘威,王微順利的從宮中出發,乘着馬車搖搖晃晃的到了位于城西處的大獄。聽說這是刑部關押重犯的地方,一般人還沒資格進來,基本都是達官顯貴。王微手執聖旨,簡直像是開了挂,一路暢通無阻,順順利利的就被監獄的官員和差人恭敬的迎了進去,別無二話,直接恭送她到了最裏面的單人牢房。

“回禀殿下,蕭将軍在這裏一直都是好吃好喝的伺候,除了不敢放他出去,不能讓人進來探望,不管什麽要求下官都是竭力滿足,絲毫不敢怠慢啊。”

為首的官員偷窺者王微的面色,小心翼翼的道。

王微還挺詫異的,她本以為蕭弗肯定會被大刑伺候,現在早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這才匆匆忙忙的趕來,生怕慢一步他就已經被折磨死了。誰知聽口氣,他好像過得還挺不錯的?

想到蕭弗極有可能是被皇帝給陷害坑進來的,王微不想讓人聽到接下來的談話,便示意所有人都不得靠近,自己深吸一口氣,繞過那扇厚重的鐵門,步入了裏面仿佛與世隔絕的牢房。

出乎意料,裏面除了有點黑,卻挺幹淨,透過牆壁上的火把,王微看到前面木栅欄後是一間布置得十分整齊完備的房間,有床有書桌,還有個洗臉用的架子,一個身影坐在角落光照不到的地方,聽到動靜,緩慢的轉身,卻沒有站起來。

王微有點緊張,主要是她至今還是不知道當時蕭弗是怎麽被坑的,現在是不是心裏正充滿了怒火,她盡量放緩語氣,輕柔的喚了一聲蕭将軍。

那個身影終于緩緩的動了動,站起身走到了栅欄邊上,露出了一張瘦削深陷的面孔,王微被哽了一下,事先想好的話就有點說不出口了。

因為她沒想到蕭弗會是這麽一種樣子。

由于皇帝說他性格桀骜不馴,所以王微總是忍不住将他的形象往鄭桀那邊靠,覺得大概是一個長得飛揚跋扈的男人。但眼前的人雖然确實挺高大魁梧的,而且五官很野性,可是他眼神平靜,神情沉穩,眉宇間透着一股見慣了世間百态才有的包容和智慧,怎麽都和王微聽到的描述對不上啊。

由于對方的氣質太忠臣良将了,王微一時之間只覺得無比的尴尬,好像說什麽都不對。實際上她還挺奇怪的,蕭弗應該心裏很清楚自己當初被冤獄問罪是怎麽一回事,如今見到她這個罪魁禍首……呃,至少也算是個幫兇吧,為何卻一副不痛不癢心如止水的模樣?不是應該破口大罵,叫她跪下來謝罪才對嗎?

她尴尬着不知道如何開口,蕭弗卻仿佛饒有興趣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用沙啞的聲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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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