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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玉聽了王微的質疑, 淡定的回道:“這并非不可能,那位小姐年紀雖然不大,但練習馬術多年,騎術精湛, 裝着無法駕馭發狂馬匹, 暗地裏驅使它想要害殿下, 應該能輕松做到。”

王微想起了那個長得又甜又乖充滿了青春少女氣息的小美女, 皺了皺眉頭:“她當時好像從馬背上摔下來了,現在如何?”

“摔斷了一條腿,禦醫診斷後說非常嚴重,即便是治好恐怕也要變成瘸子。”

聽他這麽說,王微立刻就開始搖頭:“我覺得不會是她, 還是那句話,要害我, 總得牽扯到利益和好處, 她一個小姑娘,我甚至都沒見過她幾回,害了我又能得到什麽好處。”

陳玉提示道:“她的父親可是門下侍郎, 殿下不會不知道門下省裏幾乎全是世家子弟這件事吧。”

“但不意味着所有門下省的人都想殺了我啊。要是你這麽想, 遍地都是圖謀不軌的兇犯了。”

王微無語的道。

她還沒腦殘到将所有世家子弟一杆子打死的程度, 其實世家裏主要就是王鄭盧崔抱團帶頭, 一天到晚蹦跶着不消停,老想着恢複以前的威風,和皇帝平起平坐。其餘的世家雖然也挺不安分, 可還沒有到他們那般的地步。只要把帶頭的幾家徹底打壓下去,剩下的諸多世家也就跟着跪下了。

畢竟,大唐建立至今已經接近一百年, 天下大勢所趨,世家注定風光不在。并不是所有人都那麽嚣張覺得能和皇權抗衡。

如果不是前面發生了那場大叛亂,估計世家早就被皇帝收拾幹淨了。從這個角度想,叛亂是天下之禍,對世家而言卻是一根續命的稻草繩。王微都忍不住懷疑那場叛亂裏到底有沒有世家出手操作的影子。

可惜叛亂之後縱然為了平息叛亂,皇帝不得不默許各路節度使大肆擴軍,形成了一股股不怎麽服從朝廷的地方割據勢力,裏面世家能掌控的也就只有王家那麽一個,其餘的要麽就是江流這種逆流而上的鳳凰男,要麽就是拓跋春那樣的老牌地方勢力,甚至還有鄭桀那種充滿了逆襲打臉之路氣息的龍傲天。

因為看他的身世确實挺龍傲天的,從女奴之子到一方軍閥,還那麽年輕,開了一個大大的後宮……如果這是一本書,王微懷疑鄭桀才是男主角。

所以綜上所述,王微心底僅僅将王鄭盧崔四家當做了必須打倒的敵人,其餘的世家,當然是能拉攏的就要拉攏,從內部分裂敵人的勢力。她已經看得很清楚,也許當初的世家确實有那麽一份傲骨和清高,歷史上關于這類事件有很多記載,留下了不少流傳千古的美談。

不過傳承至今,還擁有這份骨氣的人寥寥無幾,大多數人表面上還裝着那副清高的模樣,私底下還不是有奶便是娘。連盧家這種自诩第一等高門的世家都為了錢肯讓家中弟子娶商人女為妻,要是給他們更多更好的利益,他們還有什麽可矜持的。

但很可惜,這種觀點陳玉卻完全不贊同,王微和他辯論過,最後的結果誰也無法說服誰。王微覺得陳玉似乎是因為小時候吃了太多苦,加上自己身體殘缺,雖然現在看似風光無限錢權在手,到底無法享受身為男人最大的快樂之一,所以想要報複社會。

驚馬這件事其實可大可小,反正王微本身并沒有受到什麽實際傷害,從她的角度而言,她并不想一上來就喊打喊殺,在世家那邊仇恨值拉滿,溫水煮青蛙才好嘛。然而陳玉明擺着是要把這件事做幌子,打着她的旗號落井下石,趁機對世家發難,從他們手裏搶走幾個位置騰給自己的黨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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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當官又不存在退休一說,只要沒犯事,可以一直幹到死,真正意義上的一個蘿蔔一個坑。陳玉千方百計的想要把自己的手下塞進前朝,當然就得挖空心思的擠掉世家出身的官員,将這個坑給騰出來了。

這幾天看他在宮裏興風作浪,帶着手下的禁軍四處抓人,連大理寺的牢房都塞滿了,可知此人基本已經陷入癫狂。王微不得不提醒一下他,免得太過分引起世家瘋狂反彈,屆時她可不一定能保住陳玉。

“差不多就可以收手了,事情鬧得太大,後果你承擔不起。”

陳玉聞言後眼中閃過一縷陰沉,顯然王微的話讓他很是不快,但嘴上卻很恭敬的道:“殿下放心,奴婢自有主張。”

王微一點都不客氣的斥責道:“你有主張個屁!”

因為近來經常和陳玉見面,兩人為了商談事件動不動就屏退左右關着門嘀嘀咕咕,縱然還是塑料合作情誼,但比起一開始好歹也混了個臉熟。王微便懶得一直假裝溫婉賢淑,反正如今陳玉和她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他不可能到處去宣傳對自己不利的謠言。

陳玉已經不是第一次從公主嘴裏聽到這種粗鄙之語,但受到的沖擊依然不小。雖然陳公公不怎麽識字是個半文盲,但人家好歹是從小就在宮裏生活長大的,耳濡目染之下說話做事就帶着那麽幾分文雅。公主說髒話這種事……他真心挺難接受。

他忍不住再一次擡頭仔細打量公主的臉,可無論怎麽看,這張臉都不像是僞裝的。就像是梅兒百思不得其解公主為何能講一堆男人都不好意思開口的葷段子,陳玉也想不明白公主哪裏學來的這些民間粗話。

最後陳玉只能歸結于肯定是公主跟武忠郡王厮混的幾天裏被教壞了。

王微和李淮不熟,但陳玉身為皇帝身邊最得力最寵信的太監之一,心裏很清楚皇帝對武忠郡王的态度。而且從他的角度能得到許多皇帝不知道的信息,武忠郡王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麽安靜老實。他手下的探子不止一次發現武忠郡王私下跟楚王世子有聯系,來往頻繁。

可惜他卻不能把這件事告訴皇帝,一來武忠郡王和他無冤無仇,又沒鬧出什麽漏子,犯不着針對他,反正他被皇帝如此忌諱,即便将來英王有什麽不測,皇帝也絕對不會再過繼他,立他為太子。二來嘛,他要真的去告密,豈不是暴露了自己一直在私下監視大臣宗室,皇帝肯定不會允許這種事。

所以陳玉選擇了沉默,但不妨礙他在心裏将武忠郡王列為了需要高度關注的對象。跟公主接觸了那麽久,他時不時的琢磨,公主性情大變,莫非是武忠郡王私下對她灌輸了些什麽?

然而王微對陳玉的這一番心理活動絲毫不知,她只是看到陳玉的嘴角拉了下來而已。

“行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打的小九九,此事到此為止,你反正已經得到了實際的好處,随便找個借口推幾個替死鬼出來頂鍋,不要把罪名和世家扯上,我們現在還不宜跟他們直接對上。”

王微不想去猜測一個太監的內心世界,她怎麽知道太監每天在想啥,直截了當的下了命令。

“大理寺那些被你關起來的人都放了,尤其是女眷被扣住的幾家,你必須親自帶着厚禮上門賠罪,要是外面再傳出任何謠言,別怪我不客氣。”

陳玉的臉龐扭曲了一下,眼中戾氣徒生,看上去不太滿意,陰陽怪氣的道:“殿下說得輕巧,奴婢花了那麽大力氣才找到證據發難,您一句話就要奴婢的一番辛苦打水漂。”

見狀王微也沉下了臉,冷笑道:“陳公公,本宮稱呼你一聲公公,那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客氣客氣。你該不會是被人吹捧了幾天就暈了頭,真以為自己是什麽缺不得的大人物了吧。有件事別忘了,再怎麽風光,你依舊只是個宮裏的內侍,沒有父皇和本宮在背後撐腰,你覺得誰會高看一眼。平時宮裏的內侍們過的是什麽日子,你當上殿中監也沒多長時間,怎麽就忘光了呢。”

陳玉的臉忽然就變得蒼白起來,怒氣被他強行壓抑在眼角眉梢,王微看到他的拳頭緊緊攥起,很明顯被這番話氣得不輕。

但王微卻沒有就此住口,她已經不再是剛剛穿越時什麽都一頭霧水,所以不得不夾緊尾巴做人時候的那個她了。區區一個陳玉,她還真的沒有放在眼底。

“有些話,還是別逼着本宮說出來,免得傷了和氣。是啊,明面上本宮眼下确實離不開公公,什麽都得仰仗公公。可到底如何,公公心裏莫非沒數?你若是真的那麽自信,為何做什麽事都要打着本宮的旗號,動不動就是奉公主之命如何如何。本宮體恤公公辛苦才一言不發,公公不會真的以為本宮什麽都不明白吧。”

說着王微站了起來,雖然在身材高大的陳玉身邊她顯得十分嬌小,但是她擺出來的卻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态度。陳玉滿心屈辱,卻只能咬着牙低頭彎腰,接受她這一番冷嘲熱諷的敲打。

“有句話,本宮只說一遍,公公聽好了。”

王微對陳玉勾了勾手指,仿佛像是在召喚一條狗,陳玉的臉漲得通紅,可是他知道門外的侍衛們一直虎視眈眈,沒有放松過警惕。假如他敢流露出絲毫對公主不敬的态度,公主一定會立刻叫人将他拿下治罪。

所以他只能強壓怒氣,僵硬的慢慢跪下。這種被侮辱卻又無可奈何的滋味,陳玉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體會過了。他再威風,再煞氣,在公主面前,依舊只是個伺候人的奴婢,他的生死都被公主捏在手裏,即便是這個公主多麽的被他看不起。

可陳玉在憤怒的同時又有一絲疑惑,他并不是一個完全不能忍氣吞聲的人,否則也不可能活到今天,早就在進宮的時候被折磨死了。為了達成目的,什麽苦他沒吃過,為什麽偏偏這種時候他會差點無法掩飾內心的真實感受呢。

他滿心矛盾的低着頭,也許是公主很少仗着身份地位來為難他,平時大部分時間都很好說話,所以他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般落差……吧。

“宮裏和公公一樣想要上位的人多如牛毛,提拔他們,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公公想要把本宮當成工具,殊不知在本宮眼裏,公公同樣是随時可以取代的工具。”

王微低頭看着跪在地上的陳玉,不得不說這個場面還是很賞心悅目的,陳玉雖然不是什麽美男子大帥哥,但勝在氣質出衆,有一股子挺拔的精神勁兒。他垂着頭跪在地上,身上穿着的衣袍後擺在青磚地面上拖曳開來,頭上戴着發冠的兩條璎珞在耳邊微微晃動,居然還有那麽點威武不能屈的氣質,仿佛王微在陷害無辜忠良似的,把王微給逗樂了。

她大概能理解為什麽那麽多妹子都喜歡小狼狗款兒……呃,雖然陳玉不算小狼狗,更像是條大狼狗,還是被絕育了的。但有時他那種明明滿心悲憤卻還得裝出溫順的模樣,真讓人想欺負得再狠一點。

她懷着滿肚子壞水暗戳戳的想,要是現在把腳伸出去踩在他頭上,他會不會氣得當場吐血?

切,明明是個壞事做盡陰險毒辣的太監,還整天盤算着把她當工具人,擺出一副委屈臉給誰看啊。

王微伸出腳在他臉上輕輕一踢,滿意的看見陳玉的氣得肩膀直發抖:“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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