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王微很快就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這方面的事情了。
随着作戰計劃的展開, 她一頭紮進了位于最前端最激烈的戰場厮殺裏,每天只想着如何有效率的殺死更多的敵人,麻木得宛如一臺絞肉機。
她現在手裏握着的兵馬號稱有三萬人,實際上真正的戰鬥力只有七千人不到, 其餘的多是用來運送糧草挖戰壕打雜的輔兵。考慮到胡人擅長馬上作戰, 王微沒有在這方面和他們死磕, 畢竟打造一支精悍的騎兵首先需要投入大量金錢, 然後短短兩年不足以能追得上胡人的熟練度。他們可是世世代代都騎馬作戰,號稱長在馬背上。
如果要挖掘出在騎兵方面足以和胡人抗衡的人才,王微覺得大概只能從吐蕃一帶尋找。但很遺憾,目前這一大片土地還不屬于大唐管轄,還頗有揮軍南下問鼎中原的企圖。王微當然不可能與虎謀皮了。
所以到了最後她只練出了一千左右的騎兵, 并且由自己親自帶領,其餘的戰鬥力都把熟練度消耗在了弓箭上。對付騎兵, 除了把他們騙進山林, 又或者打造出一支重甲騎兵對沖,也就剩下弓箭克制這個土辦法。王微倒是想提前發明火/藥槍/械什麽的呢,但她根本不知道具體的工藝和技術, 而且現階段的科技發展水平也決定了不可能超前研發出這樣的黑科技。
但好在這兩年不斷騷擾式作戰偷襲中王微已經将這支入侵中原地帶的胡人軍隊情況摸得很清楚, 他們號稱有五萬大軍都是吹的, 實際上按照他們的人口以及財力也不可能裝備出一支超過萬人的騎兵隊——開玩笑, 就目前的軍事水準,要是誰手裏能有一萬人的騎兵隊伍,基本可以征服世界了。
騎兵毫無疑問是眼下戰鬥力最高的兵種, 但同時也是最昂貴消耗最大的兵種。在沒有接觸到實際情況之前王微這個現代人還會天真的想,不就是馬匹嗎,盡量多生多養不就完了。然而考慮到現在連大多數老百姓都沒飯吃長期餓肚子, 稍微天氣不好就會造成巨大的饑荒,哪來的糧食喂馬?喂人都嫌不夠呢。
……話說不會真的有人以為馬只需要吃點草就可以了吧?
另外既然是戰馬,還需要大量土質肥沃草質優良的平地來練馬。這樣的地方通常來說也是上好的耕地。如今為了搶奪耕地兼并土地,李家王朝和世家都快打起來了,哪裏去找這麽大一片無主之地來給王微跑馬啊。
所以擠掉水分,胡人的騎兵也就不到三千,其餘的都是步兵。而且後來為了補充戰鬥力他們強行抓來了很多當地老百姓。這些人怎麽可能真心為胡人賣命,恨死他們了。王微早就很有遠見的派人去展開了策反工作,只等戰鬥一打響這些內應便會竭盡所能的破壞胡人的戰鬥力,比如給馬匹下毒放火燒掉他們糧草什麽的。
另外王微已經聯合西域諸國切斷了胡人向本國求援的通路,他們若是察覺到不對想要送信或者逃跑,要麽就跟守着關卡的西域聯軍血戰到底,要麽就繞道和鄭桀的軍隊硬拼。加之胡人在中原地帶已經消耗了兩年,人馬疲憊,首領還急着回國搶皇位,現在是士氣最為低下的時候,所以王微并不是随便一拍腦門異想天開,而是切實經過了各種實踐調查才拟定的作戰計劃。
按照計劃,她将手裏精銳的戰鬥部隊分成了三股,一隊由候信帶領,一隊由她收服的一個名叫祝成山的人帶領,并且另外由兩個她的心腹擔任副手。
這個祝成山一開始試圖來打劫王微,被她反殺揍了一頓。由于看出此人好像有帶領軍隊的經驗,即便是手下一群烏合之衆的強盜也訓練得有那麽點意思。王微經過各種洗腦嘴炮外加精神分析,終于挖掘出了祝成山內心的秘密。
他曾經在軍隊中任職,貌似地位還不算太低。但在胡人入侵後因為所在州縣失陷,僥幸從亂軍逃離。結果回家才發現家中妻子父母全都死在了胡人的屠刀之下。于是他最大的渴望便是為家人報仇,默認加入了王微的麾下。
即便如此,王微覺得也不算是真的收服了他,他明顯是很不情願在女人手下打工,直男癌特別嚴重深入腦髓的那種類型。但因為他勢單力薄,王微有錢有兵,為了報仇,他就擺出了一副聽調不聽宣的态度為王微訓練士兵四處征戰。對此王微倒也不是很在乎,反正只要他願意老老實實的幫自己打仗就行。
由于他這種态度,所以遭到了王微身邊心腹團體的集體排斥,很有點泾渭分明的意思,還經常有人向王微進言,要她奪了祝成山的兵權,不可将軍隊交到這麽一個不識擡舉的人手裏。王微當然沒有理睬。
但祝成山在這方面倒是很識趣,明明白白的擺出了受雇于人的合作态度,除了必須的事務,他不怎麽插手軍隊的其他事務管理,一切賞罰獎懲都交給了王微派去的副手負責。因此考慮再三,在确實找不到更加合适的人選後,王微還是大膽的将指揮權交到了祝成山手中。
這兩種隊伍的主要職責便是牽制住胡人的左右兩翼部隊,将整個胡人的騎兵分割開,不讓他們結成一團。而最兇險最慘烈的正面戰場,王微當仁不讓的自己帶着部隊上了。老實說她這個作戰計劃看上去很美很完善,可實際會不會遇到什麽突發狀況,王微心裏一點底都沒有。為了确保不會發生纰漏,她只好肩負起了最艱巨的一部分。
這場大戰足足打了半個多月,王微帶着訓練出來的騎兵以及一部分負責遠程的弓手死死咬住胡人主力騎兵部隊不放,把他們拖在了固定範圍的戰場上無法脫身。而這個時候其餘兩只部隊則是按照預定的作戰計劃分別包圍收割胡人的其他兩翼,連同着無數願意配合他們的當地百姓一起,一點點的把他們的部隊撕成一小塊一小塊,再一口一口的吞掉。
與此同時,事先安插在胡人內部裏的那些眼線也發揮了極大的作用,通過各種手段擾亂得胡人無法安寧,坐卧不安,很多他們藏起來做應急之用的糧草要麽被下毒,要麽被焚燒。說到底他們是一群外來的侵略者,而作戰的主場卻是漢人的地盤,那可不陷入人/民/戰争的汪洋大海嗎。
兩翼不斷傳來的捷報,代價便是王微部隊可怕的傷亡,一千餘騎兵以及其他步兵弓箭手,打了半個月已經減員接近一半。王微本人更是遍體鱗傷,經常連頭發絲裏都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血,不管再怎麽洗刷,身上那股血腥味兒還是無法消散。但王微現在已經不在乎這些了,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更快更多的殺人,有時候站着或者騎在馬上都能直接睡着。
不過這樣的付出顯然換來了巨大的回報,比預料中更快,胡人已經徹底喪失了戰鬥的士氣,只想趕緊逃跑回國。接下來便是按照作戰計劃,一點點把胡人趕到預定的地點,連同西域諸國圍堵的士兵将最後的口袋袋子紮緊,徹底的收割掉他們。到了這個份上,即便是逃走些許也無關緊要,因為王微已經初步完成了自己的計劃,将這三塊被胡人入侵的州縣劃入囊中,成了她的地盤。
實際上在這次大戰打到一半的時候,兩邊的冀州以及雲州便已經察覺到了異樣,開始頻繁的調動兵馬,看樣子是不願意讓王微吃獨食,企圖來搶奪勝利果實。
對此王微的解決辦法倒也簡單,她直接給蕭弗以及鄭桀寫了兩封信,在上面落下了長樂公主的印章,并且在信中說了一件只有他們二人才知道的往事當做證明。她知道一旦占領了這三塊地盤,自己身份暴露是遲早的事情,而且肯定會引來周圍勢力的觊觎。好在其他人不敢說,蕭弗和鄭桀王微自信還能扯點交情暫時拖上一拖。
當然了,如果他們鐵了心要來虎口奪食的話,王微自然不會客氣,大不了用拳頭說話。到那時她可就不管那麽多了,直接找到朝廷報上自己的身份。相信皇帝一定很樂意給鄭桀和蕭弗立刻扣上一個“犯上作亂”的帽子把他們給收拾了。誰都看得出皇帝巴不得把這些節度使統統殺光,收回他們手裏的土地軍隊還有權力。
王微在信中也很含蓄的點明了這一點,即便鄭桀和蕭弗再如何勢力膨脹不把朝廷放在眼裏,王微估摸着他們到底不願意做那個打響第一槍的出頭鳥。
然後她的威脅應該是成功了,起碼發出信并且确認送到對方手裏後,雖然被調動的兵馬還是停留在原地沒有撤退,但也沒有了下一步的動靜。
另外能讓鄭桀和蕭弗心生顧慮的,大概就是王微這一次的舉動震動了天下,苦胡人久矣的民衆對這支異軍突起的隊伍獻上了極大的贊美。如果有聲望系統的話,王微估計自己的聲望一欄已經要被刷爆了。其中自然也夾雜了一些懷疑嘲諷的聲音,比如長安城裏的那些位大人便對王微顧慮重重,充滿了敵意,覺得這又是一個心懷不軌的狂妄之徒。
最可笑的是,王微打仗打得正激烈,居然收到了從長安城發來的诏令,以當朝皇帝的名義對她進行了嚴厲的問罪,字裏行間的意思,都是要她立刻停下,并且乖乖繳械投降,将手裏的一切勢力都獻給朝廷,并且還得自行去長安領罪。
王微看了幾眼就當着使者的面把那道诏令放在火上給燒了,吓得那使者肝膽俱裂,以為王微要殺他祭天。
“大、大膽!居然敢公然抗旨,你、你可知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使者色厲內荏的喊道,只是膝蓋發抖,面色慘白。
也不怪那使者如此畏懼,才從戰場下來的王微簡直像是個從血池裏撈出來的血人,盔甲和臉上沾滿了血,頭發都被血給黏住結塊了,大馬金刀的往地上一坐,活脫脫的煞神。別說是一個以前根本沒見過面的使者,估計皇帝本人當面都認不出王微便是自己的女兒長樂公主。
王微太累了,在戰場上她還能宛如機器般不知疲倦,拼命的殺戮敵人,因為每多殺一個敵人,她的手下存活的希望便大一分,勝利的希望也随着多一點。可是結束戰鬥後她累得連話都懶得說,只是沉默的卸下沉重的盔甲,丢在地上,砸出一個小坑。
使者還在叫嚣,王微揮了揮手,示意左右将他拖出去暫且關押起來。她當然不會那麽傻的把人放回去對皇帝和其他大臣說自己的壞話。她打算結束戰争後便恢複身份,以長樂公主的名義直接給皇帝送上俘虜和戰利品,再風風光光的回長安。
辛苦了那麽久,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
現在基本上已經開始了最後的收尾,候信和其他部下都苦勸王微不要再親自沖鋒第一線,留在後方好好休養歇息,最後的清掃圍剿交給他們來做便是。王微想想好像都到了這個程度,即便翻車也不會翻到哪裏去,便順水推舟的答應下來,準備回到桃源縣暫做休整。
她總不可能以這樣的形象回去見皇帝吧。王微還是很臭美的希望自己能以一個美麗端莊的樣子呈現在長安諸人面前的。
一路回到了桃源縣,迎接她的除了梅兒的眼淚以及心疼的責備,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家夥,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她的屋裏,興致勃勃的翻看她的書籍以及一些手記。
“久違了,公主殿下,您可真是做出了好大一番事業,吓壞了天下人,也吓壞了微臣呀。”
王微扶着門,看着那個穿着一身花哨紫色長袍胸口衣襟大開梳着不符合禮儀小辮子還帶着騷包大金耳環加金項圈的藍眼睛男人,差點以為自己打開房門的方式不對。
“鄭将軍,你怎麽會在這裏?”
許久未見的鄭桀對着王微露出了一抹微笑,但那個笑容看上去依然野性十足,活似一匹呲着牙的狼:“自然是來拜見公主殿下,不得不說,殿下變了許多,可我太喜歡現在的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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