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揚州作客
燭臺上的火焰無聲地跳動着,落下一滴滾燙的燭油。
良久,秦承興開口打破了沉默,“你不怕我動手殺了你?”
秦既明一笑,”殺了我可以,別動我師父就成。”
秦承興也笑,“要殺當然是一塊兒。”
“那得要埋一起,兄長記得看嚴實點,”秦既明道,“我妹妹知道了鐵定氣得鞭屍。”
秦承興被他逗得笑出了聲。
宋霁還不大清楚怎麽回事,總之看眼前的情況秦承興是不打算動他們了,便松了口氣,發現手心早已被濡_濕。
秦既明伸過手來,他便覺手上一暖。被溫柔而又有力的手掌包裹着,似乎撫平了方才的焦灼與心慌。
“兄長,”秦既明突然正色道,“臣弟是認真的,兄長暫時無法回宮,就算能在京中埋下己方的勢力,消息不及時也會造成很大的劣勢。”
秦承興的視線在宋霁面上掃了一圈,又回到了秦既明臉上,“倒是有點膽識,”說着他打了個響指,屋子的角落便憑空竄出七八個手持長劍的黑衣男人,“若我一聲令下,你們二人早已被捅成了篩子。”
宋霁感覺握着他的手突然一緊,便搶在他之前開口道,“相信淮王殿下今日的決定來日定不會後悔。”
秦既明側頭看了眼他,是擔心自己口不擇言頂撞了兄長才搶在前開的口?想到這兒,秦既明樂得就差在兄長面前咧開嘴傻笑。
秦承興看了眼他,意味深長道,“那就借宋大夫吉言了。”
當晚用了晚膳,宋霁主動提出離開好讓兄弟二人徹底暢談一番,便先回到了客棧。
翌日清晨秦既明回到客棧的時候,暗衛适時地從牆角露出半個身子,告訴他宋公子等了他一夜,方才困得不行了才睡下。
秦既明輕手輕腳地進屋,見宋霁側躺着朝外睡着了,墨色的長發鋪了一枕頭,襯得面頰白_皙地快要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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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使是睡着的,宋霁的眉還是緊緊皺在一起,似乎并不安穩的樣子。
他們曾生活過六七年,可宋霁向來起得早睡得晚,每日起床的時候飯桌上已經擺好了熱騰騰的早膳,秦既明從未見過他睡着的模樣,故而也不知緊皺的眉是因為噩夢,還是本就如此。
猶豫要不要叫醒人的時候,宋霁突然翻了個身,腦後的發絲被汗水黏在了脖頸上,成了一縷一縷的。
秦既明嘆了口氣,轉身出門着夥計拿來了盆水和帕子,不敢驚動他,輕輕地沿着裸_露在外的皮膚擦拭起來。
宋霁并未被驚動,依舊是原來的模樣。秦既明松了口氣,見他似乎整個背脊都汗濕_了,幹脆解開了輕薄的亵_衣替他擦拭身子。
他的身體以一個青年男人來說,太過于瘦削了,肋骨凸出,摸在手中有些硌,卻不知是不是常年浸泡在草藥之中的緣故,皮膚卻格外細膩。
突然,他口中溢出一聲呓語,喃喃地聽不清,卻驚醒了心猿意馬的秦既明,他搖搖頭,把不**分的手收回來。
漸漸地,宋霁緊皺的眉松了下來,似乎陷入了沉穩的夢鄉。
擦完了身體替他将亵_衣穿上,秦既明洗了洗帕子,打算擦擦他的手心,卻沒想到剛一碰到他的手,宋霁整個人便彈了起來,伸手将他猛地一推。
“別過來!”
秦既明被駭了一跳,他從未見過宋霁這麽驚慌的模樣,猝不及防地往後退了幾步,撞翻了身後的水盆。
霎時一陣叮呤咣啷,木質的水盆落在地上磕了個角,裏頭的水嘩啦啦潑了秦既明半身。
宋霁猛地醒了過來,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似乎闖禍了。
“師父!”秦既明扔下帕子,也顧不着身上的水,便沖到床邊探了探他額上的溫度,見沒燒起來才松了口氣。
宋霁拉下他的手,看了看四周,“我……”
“師父做噩夢了吧。”秦既明笑了笑,“昨晚我跟兄長談妥了,今天我們就啓程回去吧。”
宋霁清醒了些,拽過他的腕子搭了搭脈,秦既明見狀樂了,“師父你是擔心兄長對我怎麽着才一夜沒睡?”
宋霁瞪了他一眼,“昨晚你也膽兒太大了,也不知道說話委婉點,萬一……”
“有什麽萬一我也會保護好師父的。”秦既明認真道。
“我說的不是這個,”宋霁點了點他的腦門,“我是說你怎麽辦!”
秦既明笑眯眯,“我無所謂,只要師父好好的就成了。”
宋霁頭疼地揉了頭太陽穴,“你這孩子……算了,你剛剛說什麽,我們現在回去?”
“嗯,我先把師父送回落橋縣再走。”
“秦承遠的人應該還在落橋,”宋霁起身穿衣,“還是直接去京城,否則一路又不得安生。”
秦既明皺眉,“不行,我不放心師父一個人回去。”
宋霁掀開被子坐在床邊,擡頭看着他,笑了笑,“我何時說了我要回去?”
秦既明一愣,又聽宋霁說,“逗留在外太久對你不利,指不定二皇子和四皇子什麽時候會下手,還是早些回京比較……既明?”
結實的手臂牢牢地箍_住了他的肩膀,體溫透過夏日單薄的衣衫傳了過來,将他整個人包裹其中。
“放開我,”宋霁無奈地推了推蹭在肩膀上的大腦袋,“你衣服都濕_了,快去換幹的,一會兒染了風寒。”
秦既明還是黏在他身上不肯起來,宋霁忍無可忍地踹了一腳才将這只大狗皮膏藥踹去換衣裳。
沒想到秦既明離開又折返了,宋霁剛穿了鞋起身,就見一個蜜色的裸_體在他面前晃悠,并且似乎還要把身上僅剩的一塊布料脫掉。
“秦、既、明!”
“……師父?師父!別踹我啊!我去別地兒穿!”
一陣乒乓作響之後,在門口候着的暗衛們便看見他們衣冠不整的主子被很沒面兒地踹出了屋子,并且主子還更沒面兒地呵呵樂着。
“公主說得沒錯,”藍八對藍一嘀咕道,“主人跟宋公子一塊兒的時候總是樂得像個二百五。”
藍一擡手給了他一個板栗,“怎麽說話呢!”
藍八指着秦既明樂呵呵離開的背影,“你瞧,隔壁偷了腥的大花貓都樂得比主人收斂。”
藍一順着藍八指的方向瞧去,板栗霎時停在他腦門上空許久,硬是落不下去。
“……好像是啊。”
兩個暗衛瞎嘀咕的時候,身旁的屋門又開了,衣冠整齊的宋霁出了屋,暗衛立刻停了嘀咕站直了。
“秦既明呢?”
“主人就在宋公子隔壁那個屋。”藍一道。
“嗯,”宋霁點點頭,剛要下樓,腳步又折了回來,“你們倆從昨晚守到現在?”
“昨晚是藍二和藍七,”藍八答,“我們今早換的班。”
“那你們吃早飯了嗎?”宋霁問。
藍一答,“吃過了。”
藍八在他身後很老實地搖了搖頭。
宋霁被這倆逗樂了,“你們一起來吃點東西吧,今天該趕路了,否則路上該餓了。”
藍一回頭瞪了藍八一眼,藍八委屈巴巴地摸着肚子,“起得晚沒吃啊,我餓。”
藍一敲敲他腦殼,“誰為了拖你起床也沒吃啊!”說完,轉身對宋霁道,“我們有任務在身,多謝宋公子好意。”
藍八在後頭癟癟嘴,沒敢開口,擡眼見宋霁正看着他。
“你是藍八對吧,”宋霁道,“既明與我提過,你們是按照年紀來排的,你今年還沒滿二十呢吧?”
“十八。”藍八老實道。
“那你陪我下去吧,”宋霁笑道,“你們倆也有保護我的任務吧?”
藍八瞅瞅藍一,藍一摸了一把他的腦袋,“就你嘴饞,去吧。”
藍八吐吐舌頭,“我給你帶個燒餅。”
宋霁帶着藍八到了客棧的一樓大堂,這時辰已經不早了,該走的客人早早上路了,因此大堂裏寥寥數人,跑腿的小二正收拾着桌子,眼瞅着來了客人,便擱了抹布迎了上來。
“客官要點什麽?”小二笑眯眯的,“客官若是頭一次來這兒,可以嘗嘗咱們的燙幹絲。”
“那就來一份,”宋霁道,“再來兩籠包子,一籠菜的,一籠肉的。”
“得嘞!”
宋霁轉頭問藍八,“你愛吃肉餡兒的還是菜餡兒的?”
“肉的。”藍八兩眼冒光。
“可給你餓壞了。”宋霁樂了,“小八,你是為什麽要跟着既明?”
藍八的神色有些沉寂了起來,“爹娘都死了,要不是主人,我也死了。”
宋霁一愣,“抱歉。”
藍八又咧開嘴笑了起來,“沒事兒,我現在過得挺開心的,主人很照顧我們,不是将我們暗衛當武器來用,就沖這點,我們弟兄幾個就決定誓死相随了!”
宋霁點點頭,見小二端着包子從後廚出來了,笑容滿面地招呼着,“二位,包子……”
話還沒說完,樓上傳來轟隆一聲巨響,一個黑衣刺客從二樓的扶手滾了下來,直砸穿了桌板,身上不知哪兒被劃了個大口子,淋了小二一頭一臉的血。
刺客撐着碎裂的桌板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手中的劍刃沾了血,直直往宋霁的方向捅去!
作者有話要說: #論刺客的生命力#
藍一:他被我砍了一刀。
秦既明:他被我從樓上踹下來了。
桌板:我被他砸爛了。
刺客:扶、扶我起來我還能再戰……
某作者:哦,只是這位群演的盒飯還沒到,就讓他再演一會兒。
藍一&秦既明&桌板&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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