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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靈符,整個人像是被雷劈過的程成,終于把來龍去脈全部都想起來了。這對穿着富貴的中年夫婦一個月前來過他的道觀,其中的男士還是本地一個著名的企業家。
這位民營企業家跟大城市的霸道總裁們沒法相比,但是在他們這個三線小城市,偶爾也能上上地方新聞,可以作為地方納稅标兵,戴上小紅花,和市領導們站在一起拍照留念了。
兩人當初來的時候,妻子一臉苦相,丈夫一臉不耐煩,不過面上還算客氣。将來意說了一遍,大概就是最近諸事不順,事業上的事就不說了。生活上平時喝水塞牙縫,平地摔算是輕的了。
更重要的是走在路上都能遇見高空抛物,還不止遇到一次。一次還好,再來一次,簡直像是死神來了,這可是要命的事。
這位民營企業家的妻子信佛信道,感覺哪個靈就拜哪個,特別的不虔誠。她認定家中犯了小人,把本市的道觀、寺廟都拜了一遍,并沒有起效果。丈夫不信這個,可奈何妻子就覺得是因為丈夫沒有跟着一起拜,才會不靈驗,于是拖着他從頭又拜了一遍,連這個破敗的小道觀都沒有放過。
也許是環境帶來的影響,當時不止是丈夫,連妻子都覺得這處道觀,可能是不太靈的那種。哪有靈驗的道觀像是待拆的違章建築一樣,差一點轉頭就走了。
沒想到最不靈的偏偏就靈了,當初一千塊錢請回去的兩道符,比之前請的那些動辄七八千的好用多了。為什麽覺得好用呢,因為自從身上佩戴了這兩道靈符,不說再沒遇見過高空抛物,連平地摔都沒了。
程成陷入了回憶。
一個月前的某天,他正窩在房間裏打游戲,準備打完一盤之後再去念念道經,或是打掃打掃道觀。雖然打掃這一項日常至今都沒很好的完成,不代表他沒有一顆愛幹淨的心啊。
不想游戲還沒打完,兩位居士就上門了,念經、打掃什麽的,自然沒有接待客人重要。但他聽了描述之後也忍不住同情這位了,高空抛物這種小概率的事都一連遇到兩次,一般來說人也不會一直這麽倒黴,怪不得他們要找個道觀拜拜了。
不過,他認真的問:“你們是在哪裏遇到的高空抛物,報警了嗎?”
報警……,中年男子沒有回答,他的妻子道:“報警了,第二次就報警了,但是吧,那一片的樓沒有低于二十層的,一連好幾幢樓,警察來了也沒發現是哪個地方扔出來的。”
“那怎麽不換一條路走啊。”程成真誠的建議,“換一條路走肯定會安全很多。”不過他經營着這個小破道觀至今沒有餓死,在淘寶開的店是一個重要的原因,但是平時也是有點技能的,比如察言觀色。
他看得出來,這兩人沒什麽耐心,于是準備應所求的,畫兩道符給他們後打發走,只是當時但朱砂剛好用完,原來準備的符紙又沒存貨。要是他說一句你們等等,我調好朱砂再給你們畫符,大概一個小時就行了,說不定兩人能轉頭就走。
于是他故弄玄虛的說了一大串話,又對他們說了一句稍等,就在後殿的書桌、抽屜裏四處翻找,看看有沒有存貨,然後他就看到了那個金屬制的喜糖盒。
即使過了多年,他依舊對這個盒子印象深刻,畢竟差點坑了他二十萬呢,雖然最後退款了,但是差點損失二十萬還是能讓窮人心有餘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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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智的程成道長就用這兩道符拿出去對付兩人了,在問多少錢的時候,還特別心虛的報了一個一千塊,心想要是他們還價的話,五百三百也是能夠成交的。
沒想到兩人壓根沒有還價,請了符就回去了,程成也很高興,這算是小賺一筆了,連續好幾天叫了豐盛的外賣。就是他這裏距離配送範圍有點遠,需要比別人多付幾塊的配送費。
沒關系,他出得起!
回憶就此結束,程成覺得自己需要睡一覺冷靜一下。但這對中年夫妻很快打破了他的幻想,那位女士再一次提醒着面前的觀主:“道長,那個靈符,靈符我們能再請幾道回去嗎?”
程成因為多年來的獨自經營着道觀,事業的打拼讓他整個人都變得沉穩了很多,至少他沒讓人看出他的內心是崩潰的。他問面前的這對夫妻:“為什麽你們會覺得是這個符起的作用?”
中年男子将符特別慎重的從脖子裏拎了出來,遞給程成,他接過來之後直接将折成三角形的符拆開,夫妻兩人看的欲言欲止,差一點就要忍不住讓他輕一點。
然後程成看着面前的符沉默了,中年男子說道,“帶上之後起了效果,特別是一周前,要不是它提醒,我過馬路的時候差點就被車刮了。”
居然還差點被車刮了?這人生經歷夠豐富的。可概率的事誰能弄的清楚,世上這麽多人,總有個別顯得特殊,比如說世上就有那種抽什麽都能中獎的錦鯉體質,別人轉發多少遍都沒用。
“它是怎麽提醒你的?”
“當時我只覺得腰部的地方一痛,腳步就慢了一些,然後前面的車就追尾了。要不是我停下了,我就要被撞了。”他一臉後怕,“我後來覺得不對,好端端的怎麽會腰痛呢,我腰從來都沒有毛病的。”
妻子在一邊附和,表示丈夫說腰的沒毛病是真的。
“但是後來我發現,痛的地方正對着西裝口袋,道長你給我的符,我平時就是放在那裏的。”他沒說的是,當時他口袋裏不止放了這個道觀求的符,還放了其他道觀的,手上更是帶了佛珠。
可是其他道觀的符依舊好好的,只有這兩道的顏色暗淡了很多,其中一個更是已經看不出來是用朱砂描的了,一看就覺得是使用之後快要失效了的樣子,這是為他擋了災啊。
他細致的說着自己的感受:“我回憶了一下,那個刺痛好像是被火燒了一樣,這靈符也太靈了,而且之後我只帶着它們,也一直沒遇到過什麽意外。”
程成悲傷的想,根據你的倒黴相,這聽上去的确很靈,可這符不是他畫的啊。此時,他看着手中的兩張靈符,覺得自己當時腦子裏肯定進了水,才會把它們送出去。
好端端的怎麽就哭了,這對夫妻面面相觑,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道長,您這是?”
男人流血不流淚,程成擦了一下眼淚,又成了那個古道仙風的道長。他特別高深莫測的說了一大段文言文夾着大白話的詞,意思大概就是:這個符也不是人人都能得的,還是要看緣分,你有幸請回去這道符,就是緣分,它本身的價值也不是一千塊就能搞定的。
雖然前面的話感覺有什麽不對,但是後半句話說的兩人連連點頭,一千塊的确白菜價。
現在知道它如此靈驗,不要說一千,一萬也是願意付的,誰知道程成道長話鋒一轉,又說:“居士現在已經躲過了生死劫難,這兩道靈符也算是很好的完成了它的使命。至于之後,緣分未到,就不要強求了。”
還特別善良的提醒:“以後出門還是要注意安全,之前那條遇到高空抛物的街就別走了,過馬路要前後看好。”
男子連忙道:“您上次已經提醒過了。”只不過他上次聽到這些像是對小朋友說的話,特別不耐煩,這次卻特別感激,道長真是好人啊。
程成點點頭,接着幹脆利落的将夫妻兩個請了出去。
夫妻兩人一臉懵逼的看着大門在自己面前關上,妻子對着丈夫問:“道長這是啥意思啊?”
“意思就是我們緣分未到。”
“我們付錢的。”
丈夫不想得罪道法高深的道長,扯了妻子就走:“你覺得之前的靈符一千塊值嗎?”
“值,”妻子道,丈夫又問:“一萬塊值嗎?”
“值!”
這位本市著名的納稅标兵、民營企業家深沉的說道:“所以說道長高風亮節,視金錢如糞土啊,他說緣分未到,就說明緣分真的未到,不然為什麽不給我們呢?這才是高人!”接着他又小聲道:“像現在,騙子多,這樣真正有本事的少,我們還是聽道長的話。”
“那兩道舊符還在裏面呢?。”
“那兩道符看着就失效了,而且道長就是畫符的,就留在那吧,至于以後?這道觀就在這裏,又不會跑,以後再來就是了。”
妻子心悅誠服,覺得丈夫說的很有道理。
兩位口中高風亮節、視金錢如糞土的程成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兩道差不多失效了的靈符,連游戲裏經常組隊小夥伴們深情的呼喚都沒有理會。
想當年,他也曾經試驗過這個符,當它變得稍顯暗淡之後,還背上了包裹,踏上了漫漫的拜師路。但淘寶店主是個小姑娘就算了,那個小姑娘還跟他說,變黑有效什麽的都是他的錯覺,這一切都是氧化反應。
見鬼的氧化反應,面前靈符都快龜裂成碎片了,也是氧化反應嗎?就算是,符紙是他賣的,他的符紙他自己清楚,放上十年都不會變成這個樣子,除非天天風吹日曬雨淋的。
所以當初說的沒用,是在驢他吧,明明是有用的。
一周後,燕京一處安靜的畫室裏,黎素看着宋如一兩次拿出手機,對着她問:“是有什麽事要做嗎?你最近信息總是很多。”
宋如一将手機調到靜音,繼續拿起了手中的畫筆補上最後幾筆:“沒有,是提醒我淘寶店有留言的信息。”
“淘寶店?”既然沒有什麽重要的事,黎素也繼續手上的動作了,但是聽到她這麽說還是頓了一下,問:“你的淘寶店還在啊?”
“恩,關閉好像需要注銷,等我回去把它注銷了,現在先不管。”
相比黎素是系統的學了水彩畫,宋如一就雜亂多了,她水彩、油畫都略有涉獵,學的廣卻不精,糊弄糊弄外行人是足夠了。在專業人士的眼裏,她就是在學着玩。
其實宋如一也的确是在學着玩的,她平時在網上發植物的信息,除了語言描述偶爾還會簡略的描幾筆,那種程度,用上素描就足夠了。而黎素,她的美術老師原來想讓她試一試考美院的,以她的水平,最好的那所有點難,但是要求低一點的話,分數還是可以夠到的。
沒想到黎素早就被清華大學的數學系錄取了,美院再厲害,也不敢跟清華比,而且能夠提前錄取,可想而知她的數學有多好。于是老師也不再提這個話題,按部就班的教,黎素也一直認認真真的學,犯過的錯誤說了之後很快就能改正,一般沒見過超過兩次。
這種虔誠的态度和快速的進步,也難怪老師開始要建議黎素試一試考美院了,她原來還以為黎素這麽認真,本來就是在為考試作準備的呢。
宋如一偶爾也會來蹭一兩節課,當然是按課時付費的,她看到了老師臉上的表情,就說:“素素平時是個很認真的人,做什麽事不管最後結果怎麽樣,都會用心的去做,而且她總是很專注。”
莫名其妙受到表揚的黎素有些搞不清楚狀況,雖然不知道宋如一為什麽誇自己,但是被誇了還是很高興的,她開心 1,小聲的說了一句:“謝謝。”
老師想着自己的想法有那麽明顯嗎?不過她還是認同宋如一說的話的,“是,先不說天分如何,認真專注的人總是比一般人容易成功。可惜往往很多人就看到了成功人士的成就,沒有看到他們十幾年,甚至幾十年付出的心血。”
說着她用一種開玩笑的語氣說道:“宋同學你就應該像黎素學習,你畫畫的天分不錯,只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畫畫對你來說連一個愛好都稱不上了。”
接着她看到了宋如一今天畫的畫,愣了一下後又道:“不過你很有想象力,我經常都看不出你畫的是什麽,好在今天這一幅,我還是能夠猜得出來的。”
“如一很厲害的,”黎素口中說着還湊過頭來看,接着她很快也抿起了嘴,“這是狼嗎,銀狼?”
宋如一這幅畫用的色彩極少,基本是白色還有調制出來帶着的一點銀灰色,就顏色來說,稱呼為銀狼沒毛病,于是她道:“是的。”
“為什麽它的背上有翅膀?”黎素問,可惜她只聽到宋如一用一種慢悠悠的語氣說道:“因為它會飛啊。”
美術老師和黎素:“……”
“它看上去要摔倒了,是因為跑的太快了嗎?”黎素又從那頭帶着翅膀、會飛的狼的動作上這樣猜測道。
“不是,因為它中毒了。”
黎素不理她了,繼續手中那幅未完成的畫,老師倒是說了一句:“這聽上去像是有一個很長的故事,還得是玄幻故事。”
屬于另外一個世界的生物,身上有什麽故事誰也不知道,甚至都沒人見過,除了宋如一,所以老師會說,她很有想象力。
其實她一點想象力都沒有,不過是以前的記憶而已。但是顧南祈很喜歡她畫的這幅畫,要不是王姨阻止的快,憑借他激動的樣子,說不定就能把畫撕成兩半了。
王姨是看不出這需要她戴上老花鏡看才能看清楚的畫哪裏值得喜歡了,但她知道,自己是老一輩思想,不理解年輕人的喜好。
而且這是宋如一畫的,宋如一這麽聰明,怎麽會畫的不好呢,肯定是畫的很不錯的那種。
宋如一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豆丁提醒他,“你要知道,這是我的畫,我還沒有說要給你。”
顧南祈不高興了:“可是我很喜歡啊。”
“那又怎麽樣,難道你喜歡的每一個東西都應該是你的嗎?”
顧南祈思考了一下這句話,然後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宋如一輕笑,然後從他的手中将畫抽走了,離開前還點了點他的鼻子,“那麽我現在就告訴你,這個想法是不對的。”
“你不可能得到你喜歡的每一樣東西,這輩子都不可能。”
顧南祈雙眼含淚,目送着姐姐上樓走了,以前假哭就算了,現在看着他掉眼淚,王姨心疼的把他抱起來哄,“不哭不哭,姐姐跟你開玩笑呢?”
他抽噎着,不斷蹬着腿:“我要那幅畫。”
“好,要那幅畫,那我們再去跟姐姐說,讓她把那幅畫給你好不好?”
直接當着宋如一的面,顧南祈未必敢這樣任性的大吵大鬧。顧南澤面前更加不敢了,他心裏還是很喜歡大哥的,但是大哥好像一直不喜歡他的樣子。
至于在像王姨還有已經離職的早教老師面前,他自然是随着自己的性格來,怎麽都沒關系。
在越包容自己的人面前,總是越任性的,這對很多人都适用,更不要說顧南祈還是一個小孩子,而王姨對他又有那麽一些溺愛。要是早教老師在,還會引導他,可惜她在顧南祈上學之後就離職了。
三天後,宋如一接到了顧南澤的電話。
顧南澤依舊在浙東省拍戲,目前還沒有回燕京,他的語氣裏有着幸災樂禍,“聽說,你回家住了幾天之後,就因為那個小鬼灰溜溜的搬出來了?”
宋如一接電話前正準備注銷自己的淘寶店,系統跳出來提醒她,店鋪裏有未完成訂單,請完成或是取消訂單後再進行操作。她去後臺一看,果然又多了兩筆訂單,一個低級聚靈符,一個低級護身符。
不用說,拍下寶貝的依就是幾年前拍過的那個道長,而且這幾天他不斷的在上面給她發送信息,每天都99,宋如一都懶得翻到上面去看,更加沒有去回複。
既然暫時注銷不了,她沒有再去管,反正一直不發貨,那邊自己會選擇退款的,或是系統也會退款。宋如一關了網頁,對着手機那端說:“哈,你好像是專門打電話過來嘲笑我的。”
顧南澤的語氣低沉了一些,他說道:“我早就說過,這個孩子以後會将屬于我們的東西全部都奪走的,現在只是一幅畫而已,以後會是什麽?他才五歲,就已經逼得你搬出來住……”
“打住,”宋如一看着面前的筆記本出現了屏保時才有的泡泡,按着額頭說道:“我搬出來住不是因為南祈,而且我早就搬出來了,之前只是應要求回去住幾天而已。”
“呵,”顧南澤冷笑:“那你告訴我,你是因為什麽搬出來的?”
宋如一沒有回話,她站了起來,到陽臺上的藤椅上坐下,“你剛才說是因為一幅畫?所以我傾向于,你給我打這個電話是因為有誰跟你說了什麽?”
“是王姨,她覺得自己當時說的有些過分了,不應該對你說你是姐姐,應該照顧弟弟這樣的話,她覺得是因為這麽說了,你才會搬出去的。”
顧南澤說着冷哼了一聲,“她想要我打電話勸解一下你,但是宋如一你記住了,不要說是一幅畫,就算是自己不要的一張紙,不想給別人,撕了都別給。”
宋如一的視線越過了河流,落在了不遠處有幾只白色的水鳥站着的淺灘上,“王姨想的有些多了,我不至于因為這個生氣。”
“不管如何,她說這話的确不合适,而且我想,他們兩個也許也對你這麽說了。”宋如一自然聽出了顧南澤口中的他們兩指的是誰。
顧南澤是想安慰一下宋如一的,沒想到她的語氣聽上去還是很平靜的。
“不管是王姨,還是他們兩說這話,對我來說都産生不了太大的影響,”宋如一道:“而且南祈是個小孩子,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她笑了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她笑道:“其實這只是一件小事,不過你這麽說倒不像是勸解我,而是準備給我出頭了一樣。”
顧南澤幹咳了一聲,“你要這麽想也可以,反正你知道,我總是站在你這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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