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挑釁
簡锵坐下來運導靈氣進入體內。
天地萬物皆有靈氣,靈氣入體,身體會将其淨化儲存。《暗柳清明》這一類的功法,是開發身體諸多可以蘊藏靈氣的部位,階品越高,體內儲藏的靈氣越多,才能夠掌握威力強大的術法。
簡锵閉上眼睛凝神,靈識在腦海中翻轉起來,是淺淺的灰色。
這是中品的顏色。
換言之,短短的十天之內,他已經升了一個品。
如果他修煉的是一部中品功法,每天修煉四個時辰,他大約需要一個多月才能升一品。但是,有了靈犀丹和《暗柳清明》,他就像被老師全天24小時開小竈,一刻不停地鞭打着刷題,升階速度達到了天速。
所以他其實不稀罕吳斐緊張兮兮的那一個時辰,只是好奇這間修煉室的效果到底怎麽樣。
修煉完畢,簡锵推門而出,卻意外地看到白風揚站在門口,臉色陰沉着似乎有些心事。他一身白衣,氣質容貌雖然及不上藍止,卻也有仙家後代的潇灑。
簡锵揣測白風揚應該是來修煉的,恭敬地說:“白師兄安好。”
白風揚笑着說:“近幾天修煉得如何?”
“謝白師兄關心,還不錯。”
白風揚微微笑着,不太在意地從懷中取出一個卷軸:“本來我是來修煉的,不想在這裏遇到你。這是一部中品功法,你拿回去好好修煉吧。”
中品功法向來只有內門弟子才能用,白風揚的意思很明顯是要施恩。簡锵連忙低着頭接下來,小心道謝:“謝謝白師兄的厚望!”
白風揚笑着進了玄室,把門關上。
簡锵看看天色,已經到了該吃飯的時候,連忙幾步就離開了修煉室。
北行派弟子們吃飯的地方就像是個食堂,每天正午開飯,低低的嬉笑吵嚷聲不絕于耳,是一天之中最熱鬧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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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锵向來不太合群,自己捧了個盤子,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裏用飯。
臨桌發出一陣一陣的嬉笑聲。
“聽說藍師兄要帶吳師弟和範師弟去靈源附近修煉,那裏靈氣比師父的修煉室還要濃郁幾倍,可喜可賀。”幾個藍止座下的弟子議論紛紛。
靈源深入地底,平時都淹沒在水中不得接近,但每年這個時候水位下降半個月,周圍會露出一些平整的石頭,可供人在附近打坐修行。
除了門派中的重要人物各有自己的位子之外,為了鼓勵弟子們修行,遲肅也會讓宗門大比時的前三十名弟子一同前往。除去這些,通常還有兩個空閑的下等座,便叫人挑兩個資質好的入門弟子湊數。
“慚愧慚愧。”在座的都是藍止手下的弟子,也都是吳斐和範青的前輩,他們二人不敢放肆,謙恭笑道,“各位師兄也都早就去過那裏了,何苦來笑我們?”
一個年紀稍大的弟子道:“只要宗門大比中進入前三十,每年就能一起去。”
其中一人笑道:“去年宗門大比中,前三十的弟子中有十五名都是藍師兄麾下的。咱們也算半只腳踏進去了。”
另外一個小聲笑着說:“別這麽說了,否則又要有人說我們炫耀了。”
他們議論的聲音半高不低,雖然不是刻意讓人聽到,但也沒有壓低聲音。在這裏吃飯的白風揚門下弟子們與他們早有嫌隙,互相交換一下目光,頓時都心中有些不舒服。
簡锵向來不管這些事,旁若無人的低着頭吃飯。
有人低聲嘲笑道:“藍師兄那麽厲害,去年不還有兩個人被踢出去了麽?”
“前年更多,踢了四個。”
“沒錯,有本事把所有的位子都保住再說。否則還不如我們這些資質中等的呢。”
坐在簡锵身邊的一人冷冷笑道:“就憑那種仗勢欺人的樣子,讓我去我也不去。”
吳斐身邊幾個人聽了冷笑:“就算想來藍師兄門下混,也根本進不來呀。藍師兄每年只收資質最好的弟子,那些資質此等的殘疾也就只配嫉妒而已。”
“是呀,那種聲調簡直酸得人牙都倒了。”
藍止門下年紀大的那個笑了笑:“好好吃飯,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白風揚的弟子早就火了,對着簡锵笑道:“藍師兄上趕着要我們簡師弟,我們簡師弟都不肯跟随他呢。簡師弟,你說是不是?”
幾個人笑道:“藍師兄也就是挑了些剩下來的廢物,簡師弟不稀罕,才有吳斐和範青的事。”
“所以說,根本沒人稀罕,他們自己給自己貼金而已。”
吳斐和範青早就對藍止親點簡锵這件事心裏有疙瘩,藍止門下其他的弟子一時間語塞,也找不出話來扳回顏面。
他們平時趾高氣揚慣了,哪裏受過這種閑氣?
吳斐慢悠悠地說:“試煉的時候也不過排了個第三,我到現在也沒看出有什麽本事來。”
範青也說:“我也早想領教一下,到底厲害在哪裏。”
衆人頓時飯也不吃了,喧鬧起來:“喲喲,下戰書了,下戰書了!”
“別只打嘴仗,擂臺上較量較量!”
簡锵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突然被牽扯進來了,嘴裏含着米飯懵了一下。
但他不想生事,更不想得罪藍止手下的弟子,便溫和地笑着說道:“我資質不好,人也笨,各位師兄別跟我一般見識,就當是我輸了吧。”
在場的人都微微愣住,白風揚門下的弟子們立刻笑道:“沒錯沒錯,簡師弟不跟他們一般計較,他們那麽想贏,就當是他們贏了吧,咱們繼續吃飯!”
“跟他們計較什麽,誰稀罕那個虛名誰自己去比,別耽誤我們吃飯。”
這席話言語之中都是不屑之意,吳斐和範青更加惱怒,當即臉色鐵青似要發作。
範青一個箭步竄上來,指着簡锵道:“不敢比就不敢比,說什麽算我贏了?跪下來從我胯下爬過去,承認自己是個龜孫子,再叫我一聲‘爺爺’,我就跟你算了!”
簡锵心道他這到底招惹誰了,不過就是想安安靜靜地吃頓飯,這群人也不讓他安生。
他實在不想與藍止鬧僵,想了一會兒竟然離開座位,好聲好氣地問道:“如果我真的叫你一聲爺爺,再從你胯下爬過去,從今天開始你就不會再來煩我,是不是?”
周圍的人全都安靜下來。
範青想不到他竟然這麽反應,也張了嘴不知道怎麽答話。突然間,門口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只聽幾個弟子慌張地小聲叫起來:“藍師兄!”
簡锵連忙把頭轉向門口。
藍止冷然地站着,薄唇如冰,目光存煞,臉黑得好似六月的烏雲。
他本來是要來看簡锵如何發威揍人的,怎麽這小子竟然沒出息到這種地步?
他以為自己是韓信麽,竟然要受胯下之辱?
所有人都來回看着這幾人不出聲,藍止緩緩道:“擂臺上切磋較量無傷大雅,你們比試一下又有何妨?”
說完就轉身走了出去。
于是事情蓋棺定論,藍止這麽一發話,範青和簡锵勢必要打上一架了。
不多時,擂臺下聚集了幾十名看熱鬧的弟子,人頭攢動,竊竊私語。
“上次簡锵不給藍師兄面子,藍師兄怕是氣得不輕吧。”
“這次是要借機教訓簡锵一下了。”
“別把他打殘不能修煉就行。”
簡锵想得卻是另外一回事。
藍師兄拿他當人看,他絕對不能讓藍止沒面子,自己等下賣個破綻輸給範青就好了……
算盤正打到一半,卻聽站在遠處看臺上的藍止道:“既然是比試,那就都要盡全力。誰要是故意放水,我一定饒不了他。”
這句話雖然是向着兩個人說的,目光卻落在簡锵的身上,聲音是淡淡的威脅。
簡锵心中咯噔一下,立刻卯足了精神,不敢再想別的了。
吳斐在臺上道:“開始!”
“始”字剛剛結束,只見一個身影以極快的速度沖來,接着“啪”的一聲,範青的臉歪向一邊,左半邊臉上火辣辣的疼。
臉上有一個清清楚楚的紅掌印。
人群中傳來訝異的聲音:“好快!”
範青愣了一下,臉色陰沉,使出到現在為止的生平絕技,空中現出一條靈力形成的索,尖端是一個錐子,向簡锵刺去。
簡锵第一次只身迎敵,身法自然有點慌張。他飛身而起想要避開,那靈力鎖和錐子卻追着他不放。擂臺上有結界保護,錐子一次次的刺殺都被簡锵躲過,狠狠地撞在結界上,發出綠色刺眼的光亮。
簡锵心道這人真是歹毒,不過是比試而已,範青使的卻是要把自己置于死地的狠辣招數。他運起術法,手中出現一柄靈力形成的劍,躲過迎面而來的錐子,在靈力鎖上狠狠一砍。
只聽一聲巨大的爆裂之聲,靈力鎖不堪一擊地應聲而斷。
不但吳斐愣住,連整個練武場都鴉雀無聲。
簡锵倒不覺得有什麽奇怪。他現在已經是中品,比吳斐的攻擊力高了整整一倍,那靈力鎖對他來說自然算不了什麽。這一砍,他還故意隐藏了自己的修為。外人看來只知道他的能力比吳斐高,卻看不出來他的階品。
接着,下面已經沸騰了起來。
“好厲害!”
“這範青怎麽這麽不堪一擊?”
“這人難道中品?”
範青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惱怒叫道:“他修為怎麽可能比我高?定然是吃了什麽丹藥!”
“抓住他好好地查!”藍止門下的弟子都丢不起這個面子,範青被打臉,吳斐的面子也難看得要命,不等人吩咐就飛身上了擂臺。
緊接着,兩人同時發出絕招。
藍止一直靜默看着,沒有發話。
靈力鎖帶着錐子向簡锵直刺而來,到了跟前卻自己轉了方向,在他身邊圍繞着想把他纏住。正在這時,十幾道靈力飛镖朝他飛來。
若讓這些東西插在他身上,不死也要重傷。
簡锵的口中喃喃有聲,右手的劍飛速揚起,狠狠劈下去。同時,他的左手上出現一道淡藍色的靈力屏,抵擋之下,靈力飛镖全都落在上面,發出震耳的碰撞聲。
剛要站直身體,簡锵感覺一陣詭異的氣體朝自己的眼睛撲來。他頓時心中暗叫不好:這兩人竟然使詐!
簡锵的眼睛刺痛,什麽也看不清楚,卻覺得自己的右腿被什麽狠狠刺中,連站也站不穩。同時,左手的手腕被人扣住,一股尖銳的刺痛傳來。
簡锵着實憤怒起來。這兩個卑鄙狠毒的小人,竟然想趁亂毀了他的靈根!
左右腕處向上兩寸,是靈根最薄弱的地方。
為了保護靈根,大多數人都會在比武時戴上護腕。
護腕價格昂貴,簡锵沒有錢買,而且也以為他和範青之間是尋常比試,并沒有做這方面的準備。
簡锵這才知道,範青和吳斐的毒辣和無恥,已經不單是争風吃醋和不服了,只可惜他們今天的運氣不好。
眼睛的刺痛已經消失,簡锵一動也不動地任那人朝自己的靈根直刺下去。所謂不自量力,咎由自取,指的就是吳斐和範青這種人。
臺下其實看不太清楚吳斐究竟在做什麽,只覺得簡锵平靜地有點太過了。緊接着一個人的慘叫随之而來,聲音凄厲:“我的手!我的手!”
範青整個人都垮了下來,臉色十分蒼白:“你……到底是哪一品……”
靈根有天然的防禦能力,若想毀去靈根,必須要接受修士身體自動自發的反彈。所以,階品低的修士不可能直接毀去階品高的修士的靈根。
簡锵飛身向前,一手扣住範青的護腕,一手扣住吳斐的護腕,運起術法。
兩人來不及阻擋,只聽見“啪”“啪”兩聲,兩個護腕應聲而斷,吳斐和範青尖叫起來:“我們的靈根!靈根!”
護腕本身只是加強靈根的防禦能力。這二人的護腕盡管品質上佳,把靈根的防禦力提高了五成,也只不過能抵擋同階品的修士的攻擊,對高階修士的攻擊毫無辦法。
簡锵手中微微使力:“二位師兄,這場比試,誰勝誰負?”
範青和吳斐尖着喉嚨叫起來,臉青唇白:“你勝了!你勝了!我們服輸!”
藍止在看臺上渾身舒爽,連熱血都在沸騰。
這才是他筆下的男主,蘇炸天爽炸天,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先前那個沒出息小家子氣的男孩一定是錯覺!
簡锵默默地把二人放開。他只不過想吓吓他們,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厲害,卻見到吳斐的道袍濕漉漉的,一股騷臭之氣傳來,竟然被吓得尿了。
擂臺下的人吃吃地笑起來。
“尿褲吳”,這就是接下來伴随了吳斐五年的外號。
這場比賽的結果太出人意料,擂臺下議論聲此起彼伏,嘈雜不堪。白風揚門下的弟子平時憋屈已久,今天總算出了口惡氣,尤其高興。
藍止一言不發,緩緩地帶着門下失了魂一樣的弟子們走了出去。
簡锵目送着他們一群人離開,面露愧色,心裏也莫名其妙地有點低落。
就算範青和吳斐欺人太甚,應該教訓,他今天也太不給藍止面子了。不知道藍止今後會不會記恨他?
正要翻身下臺,卻不知道從何處突然湧出來一股靈氣,在空中形成一個巨大的旋風,朝簡锵飛速而去。
猝不及防的,那旋風将簡锵緊緊包圍,像無數鋼刀掠過他的身體,全身各處都冒起了鮮血。
他猝不及防地中了招,緩緩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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