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客棧
一晃兩日而過。
這日清晨霏雨潇潇,樹枝荷葉滴滴答答,敲落在地上,天地之間一片輕霧灰蒙。
藍止對着水墨畫般的遠山凝望出神。
近日來,他的修為隐隐有進入星階上品之感,五感清晰,比往常又進了一層。照此下去,以他的資質不到十年就能追上遲肅,不但能揚名四海,也有足夠的能力自保了。
在這個世界裏大半年,不适感逐漸消失,竟然開始喜歡這裏的生活。最重要的是,簡锵溫順懂事,也很小心地沒跟女生有什麽牽連,讓人寬慰舒心不已。
只不過煩心的事情還有不少,小命也不踏實,讓他着實不敢怠慢。
藍止不再多想,來到遲肅住處辭行,借口家中有事,順利地下了山。
山上歲月多半清靜自修,山下小鎮熱鬧繁華,與之相比又是另外一番不同景象。一路上慢慢游蕩,來到幾十裏之外的游龍鎮暫作休息。
這次出行要與簡锵單獨相處兩天一夜,是個加深了解的機會。他自己沒覺得如何,評論區裏一群宅男卻興奮異常,大半夜的也不休息。
【樓主:兩天一夜!盼了多久才盼來單獨相處,男女主真不容易啊,怎麽辦我好激動】
【1樓:操,LZ半夜三點不睡在這裏撸管,我也是】
【2樓:有種第一夜的興奮】
【3樓:嘛,這就是X愛之旅】
【4樓:多種地點,多種場景,多種姿勢……】
【5樓:別把我的藍美人累壞了QAQ】
【6樓:心裏好複雜,藍美人要失身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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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呵呵,你們還看不透嗎,肯定做不成的】
【8樓:昨晚做了一個夢,藍藍竟然是平胸。平胸啊!我立刻被吓醒了】
【9樓:8樓閉上你的烏鴉嘴!】
【10樓:就憑簡師妹的行動力,今晚能接個吻我已經謝天謝地了】
【11樓:別這麽說】
【12樓:現在不是不讓寫香豔內容了麽,你們還在期待什麽】
【13樓:肉渣】
【14樓:無論如何,我明天将沐浴齋戒,10:10:10準時守在電腦面前搶沙發】
【15樓:佩服樓上,沐浴齋戒什麽的,才顯得出我輩對這個古老而美麗的儀式的重視和仰慕之情】
【16樓:有人可以給我解釋一下15樓在說什麽嗎】
【17樓:他說,洗好澡,別吃太多飯,一邊看文一邊好撸管】
【18樓:不明覺厲】
藍止慢慢讀下去,不多時竟然刷出來兩百多條評論,除了幾個理智吐槽的,其餘的幾乎都在殷切期待。
文章已經幾十萬字了,男主對唯一的女主竟然還處在暗戀狀态,也難怪有人評論說,年度最苦大仇深的男主之一,簡锵當之無愧。
北行派是臨近的修仙大派,附近鎮民村民不止一次見到有弟子從山上使仙術飛下來,說話高來高去,早已經見怪不怪。之前的藍止經常替遲肅下山辦事,游龍鎮的人應該都見過他。
他慢慢走在青石路上,忽然覺得有些奇怪。
周圍行人的腳步加快,全都低着頭不敢看他,寂靜無比。四周店鋪住家門口本來有人說笑聊天,一看到他走來,也都慌裏慌張地沖了進去,嘩啦啦地把門窗關好。
藍止心中古怪。這是怎麽了?這些人為什麽都怕他?
居風客棧就在游龍鎮西北角,藍止抓不到人問個究竟,便一徑來到那客棧打尖。掌櫃的白了臉,身體抖篩子似的笑着:“藍、藍修士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藍止冷淡道:“你怕我做什麽?”
“不怕!誰說怕了?歡迎還來不及呢!” 掌櫃的吓得聲音發顫,“藍修士快請上樓休息喝茶,一會我就讓夥計去收拾。”
藍止皺眉望他一會兒,放緩了聲音道:“掌櫃的,你先別害怕。方才街上行人見了我就關門關店,究竟是為什麽?”
他不客氣還好,一客氣簡直把掌櫃的要吓哭了,哆哆嗦嗦道:“藍修士別這麽說,他們什麽時候怕你了?您之前說人多讨厭,他們這才識趣進屋。要不,我讓那些人都出來迎接你可好?”
藍止這才明白是之前藍止的一句話所致,無語半天,末了冷冷哼了一聲:“不必了,他們下次見到我再敢跑,我把你們游龍鎮掀了。”
掌櫃的不知道他為何變卦,卻不敢多問,只道:“是,我通知他們。”
藍止又冷冰冰地說:“也不必出門迎接,只管自己做自己的事,就當沒看見我。否則我把你們游龍鎮掀了。”
掌櫃的欲哭無淚,心想這人怎麽這麽難伺候,只點頭道:“是、是。”
這世間有這麽回事,一旦大家認定有個人是壞人,這觀念肯定一時半會兒變不回來。
之前一個弟子犯了點小錯,不小心把藍止的衣服弄髒了。藍止沒有罰他,揮揮手讓他不必管。那弟子害怕了一晚上沒睡着,大清早的就在藍止院外請罪。藍止安撫半天,那弟子越發恐懼不肯走。到了最後,藍止火氣上來把他狠狠教訓一頓,讓他去抄書跪石板,那弟子才抹着眼淚,放心地走了。
從那天起,藍止也就不再嘗試做好人。當好人沒人信,當壞人大家反而适應,他還有必要做好人麽?
這不得不說是之前藍止的本事。
他當了半年壞人,慢慢竟也嘗出了做壞人的好處,實在比當好人要舒服得多。就好比現在,客棧最好的房間在一柱香內準備好,不等他吩咐,熱茶、飯菜也陸陸續續地端了上來,半點也不用操心。
藍止默默舉起筷子,卻忽覺酸澀難耐,心中難受得很。
當壞人雖然舒爽,卻也太寂寞。所有的人都怕他,不敢親近他,就算他示好也無人相信,只想躲他躲得遠遠的,真不知道之前藍止的日子是怎麽過來的。這半年來,他都不曾跟人一起吃過飯。
想到這裏,他不禁暗自望向窗外天色,心道不知道簡锵什麽時候來找他?不得不說,那小子雖然別扭得叫人發火,又倔又執拗,卻也是同他最親近的人。況且他是個沒火氣的軟包子,好捏又好揉,欺負起來特別帶勁。
藍止在床上靜修打坐,閉目不管外事。簡锵估計要到明早才能辦好白風揚吩咐他的事,要來尋他也是下午的事了。
深夜不到三更時分,藍止突然睜開雙目,雙手仍舊仰放于膝蓋之上,輕聲道:“誰?”
外面的簡锵蹲在屋檐上,還沒來得及敲窗,連忙把手放下來道:“藍師兄,是我。”
藍止心中微微驚喜,卻不動聲色地說:“進來吧。”
簡锵從窗外跳進來,只見藍止長發散落,身上只穿了一套亵衣,披着水藍的外衫,雙腿盤起正在打坐。
兩人極少同處一室,這時候又是深夜,簡锵的臉逐漸發熱,難以控制地罩上一層薄紅。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藍師兄就像是在他心裏生了根一樣,聽到名字都會心悸。
藍止下了床,在桌前倒了一杯茶推給他:“怎麽今晚來了?白風揚交待你的事情都辦完了?”
“嗯。”
藍止點點頭,又道:“明天我們要去個地方,你睡吧。”
簡锵乖順地點頭,也不多問什麽,就要在地上随便打個地鋪。
客棧不比他自己的房間,地上雖然看起來不髒,卻也不知道被多少人踩過,說不定還被人吐過痰。
藍止想到這點就難以忍受,立刻阻止道:“別睡地上,不幹淨。”
簡锵聞言不知所措地站着,心想他小時候當叫花的時候,比這更髒更不亂的地方都睡過。客棧的房間算很幹淨了。
藍止把外衫一脫上了床:“今晚跟我在床上睡吧。”
簡锵沒想到他竟然說這個,登時從臉紅到腳跟,慌道:“不要。”
“不要?” 藍止聽到他執拗就有些着惱,“為什麽?”
簡锵又低着頭退了幾步,聲音堅決:“不要。”
藍止冷冷地說:“我叫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給我上來。”
簡锵轉頭就向牆角退,垂着腦袋有點焦急道:“我打個地鋪睡,藍師兄別管我。”
藍止皺眉道:“地上太髒,我明天還要跟你一起上路,你不怕自己髒,也不怕髒了我?”
簡锵遲疑半天,終于慢慢把外衫脫下來:“我不穿外衫睡,明天這身衣服還是幹淨的,不會髒了你。”
藍止頓時有些生氣。
他明明是為這小子着想,這人卻偏偏不領情,同那些害怕自己的弟子和村民一樣,簡直欺人太甚。
藍止冷冷地說:“我管不了別人,還管不了你?上床睡覺!”
話音一落,幾道靈環不知從哪裏出現,将簡锵的手腕腳腕緊緊一鎖,衡泱挑住他手腕上的靈環,頓時把他拉到床上摔下來。
簡锵急得簡直要哭出來,連看也不敢看他,縮着身子往裏竄。
藍止氣得臉都白了,心道你到底這麽怕我做什麽?他踢了簡锵的屁股一腳,自己順勢在他身邊躺下來,悶悶地不說話。
今夜這場景,堪比當年《西游記》裏的嫦娥玉兔強逼唐僧。
兩人靜悄悄地躺了許久,一個面朝裏不敢說話,一個生着氣不想言語,只聽到一粗一細的氣喘聲。
靜默了許久,藍止終于悶着聲音道:“你真的這麽怕我?”
簡锵沒答話,藍止翻過身來皺眉道:“我不過讓你在床上睡,又沒有打你殺你,你怕什麽?”
床上擁擠,藍止這話正是對着簡锵後頸說的。簡锵緊閉雙目,正在拼命忍着不起反應,耳際頸項忽然有藍止的氣息拂上來,頓時刺激得汗毛直豎,薄汗遍起,忍不住輕哼了一聲。
如果他的手可以動,早就把藍止一把推開,跑下床逃命去了,偏偏手腕被鎖在他身後,一點也動不了。
他扭了扭身子,下面硬得幾乎成了熱鐵,忍着一言不發。
藍止見他一直沒有回話,不禁蹙着眉頭心中起疑。他探出手去摸簡锵的頸項,問道:“你身體流這麽多汗,怎麽回事?”
簡锵縮了縮脖子,啞着嗓子道:“別碰我,把手拿開。”
藍止聞言半坐起來,手指在他的臉上亂摸:“我就是要碰你,你能拿我怎麽樣?”
簡锵急得亂扭,求饒道:“藍師兄放開我,別綁着我。”
藍止越發不想放他去地上睡。
他把身子一扭與簡锵背對而眠,說道:“你越是怕我,我就越要欺負你。最好把你欺負哭了,聽話了,我才高興。”
簡锵緩緩睜開雙目,一時間氣結,不服氣地小聲道:“将來還不知道誰比較強。”
藍止雙目一眯,翻轉身來掰他的臉,與他的視線交彙:“你說什麽?你強了又要怎樣?”
簡锵滿臉通紅,有些慌張不知所措,卻嘴硬道:“等、等我強了,我、我也要欺負你。”
藍止面無表情地摸他的臉頰,緩緩地說:“想欺負我,先把這動不動就臉紅的毛病改了再說,否則讓人笑場。”
簡锵頓時語塞,雙腿亂踢掙紮不已。
藍止威脅道:“再動扒你的衣服了,給我老實點,否則把你脫光了摸。”
一句話把簡锵說得渾身熱浪翻湧,下面又硬了幾分,他輕哼一聲,頓時連動也不敢動了。
藍止心中也是冤屈得很,明明只是想跟這小子親近,什麽時候自己的形象變得如此不堪?
片刻之間又成了壞人,藍止不禁有些氣悶。他翻身而睡背對着簡锵,小聲道:“今後再敢反抗,把你随情了。”
簡锵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問道:“随情是什麽意思?”
這詞是藍止生氣中亂編出來的,此刻他冷笑一聲,故作玄虛地陰沉道:“你有生之年斷斷不想知道随情是什麽滋味,那可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身處于冰火兩重之間,叫你只想求饒求放過。” 語畢又冷冰冰地說:“你好好聽我的話,否則我叫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後悔一輩子。”
簡锵轉頭看着他許久,半天才輕聲道:“還、還不知道誰要把誰随情了。”
藍止靜靜地躺着,不說話,過不多久又踢了他一腳。
簡锵被他踢得輕叫一聲,身體終于漸漸平靜下來。他在被子上蹭了蹭一身冷汗,輕聲說了句“藍師兄,我睡了”,随即筋疲力盡地閉上雙目睡覺。
藍止一直沒有睡着。
終于,背後的人呼吸漸漸平順,像是已經進入睡眠。他慢慢坐起來看了簡锵一眼,把他手腕和腳腕上的靈氣環撤了,又将被子輕輕蓋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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