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賊船
關心則亂,藍止死咬着牙讓自己冷靜下來:“萬長老,你把他殺了,我再把尋葉殺了,對你我有什麽好處?這男孩死不死先不管,尋葉不過才十六歲,要是真死了,萬長老受得了?”
萬成彬痛心疾首地罵道:“你也知道他才十六歲!”
藍止道:“萬長老息怒,你把人先放了,我們好好說話。”
萬成彬的刀鋒一轉,簡锵的頸項頓時流下一道血痕:“把尋葉給我,我就放了他。”
藍止袖子裏的拳攥緊:“尋葉如今在千裏之外,我怎麽還給你?你要是再敢傷他,我讓你的尋葉也受同樣的苦!”
萬成彬氣得怒氣沖上腦門子。他怎麽之前就是眼瞎了看不出來,這人的冰冷高傲氣質都是裝出來的,骨子裏能忍得很,只怕這北行派裏都沒人比他隐藏得深。
他卻不知道,藍止何嘗不想偷安?但動辄則死,偷生不能,如今這日漸心硬的性情都是被一點點逼出來的。
兩人都在氣頭上,誰也不肯相讓。
就在這時,簡锵的手掀起,在空中順勢點了八次,手過之處,物件不論大小全都化為灰燼。萬成彬一時間沒明白他要做什麽,猝不及防地後退,卻見桌椅毀了一半,邊緣黝黑。
萬成彬平白生了兩百多歲,也從來沒見過這樣陰狠的陣法,躲避時身上的衣服也燒了一點,驚怒道:“什麽邪術如此毒辣?雅山居士等人的住處都是你毀的?”
藍止把他拉在自己身後。
萬長老此時真的起了殺心,心道:這邪術不是正道,姑息下去必成大患,越早殺越好。他的修為之高,就算打死兩人都不在話下,心一狠,卻又顧忌藍止手上有尋葉,束手束腳地不敢動手。
萬成彬把簡锵拉到自己身邊,手掌擰住他的後頸,作勢要扭斷他的脖子。藍止冷汗直流,突然間三個人的心思都是一頓,同時感到不遠處靈氣湧動,似乎有人來了。
“咚咚咚——”
萬成彬剛才在這房間周圍設下結界,就算裏面鬧得再厲害,外面也聽不見動靜。這一敲門聲顯得格外不搭,就像是有人來串門子唠家常似的平靜,藍止迅速冷睨了萬長老一眼。
“藍師兄,宋長老有事找你。” 白風揚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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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止望向萬長老,額頭冒汗。
“大家都在萬長老房中,藍師兄知道萬長老在哪裏麽?”
萬成彬頓時翻了翻眼睛,開會就開會,全都跑去他房裏做什麽,就因為他房間大麽!
白風揚在門外等了許久沒有動靜,正覺得奇怪,忽然間門一開,王長老拉着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揚長而出,那少年天生似乎有些體質不好,個子不算矮,卻瘦弱單薄,只是長相特別好看。
白風揚一怔:“這位是?”
萬長老淡淡道:“這是我的第六子尋葉,正在附近游歷玩耍,聽說我就在孤寒鎮,今晚趕過來看我。”
白風揚皺眉向裏面看進去,卻見陰沉暴雨爬上藍止的臉,目光如劍,對上白風揚時卻又小心地收好,神色歸于平靜。
萬長老道:“走吧,不是要開會麽?”
萬長老突然有個兒子造訪,大家都覺得奇怪,但是誰也沒敢問是怎麽回事。那兒子倒也安靜,站在一旁不言不語的,只是時不時拿眼睛瞟向藍止。
宋長老見人都到了,先将藍止不吝啬地誇獎幾句,很快導入正題:“這次被簡锵逃走,只怕過不了些時日又會卷土重來,但是他升階如此之快,身體必定不堪負荷,你們的意見如何?”
藍止本就是高冷人設,不輕易發言,于是像個白板似的坐着。蘇楚第一個發了言:“現在只有兩位長老的修為比他高,他又性情不定,弟子們遇上怕是會有危險。”
齊慕然也道:“不錯,不如先回北行派,再做商議。”
宋長老嘆氣點頭:“此人目前雖然只與北行派有仇,但是性格無常,又入了魔道,将來必然成為北部大陸的心腹大患。傳話下去,弟子們若發現他的蹤跡,絕對不能迎戰,立刻來報。”
衆人無有異議,一切都商議定了,白風揚問道:“今夜可需要為尋葉另外準備房間?”
萬尋葉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萬長老已經發了話:“尋葉身體不好,從今天開始都跟着我,你們不必操心。” 說完也不等萬尋葉發表意見,将他攆去裏屋:“早些睡覺,明早還要趕路。”
就這麽着,從這夜開始,萬長老身邊多了這麽個形影不離的兒子。
藍止這夜翻來覆去,一宿沒睡好。簡锵在萬成彬手裏,分明就是脅迫的意思,只是不知道他是什麽打算?
翌日清晨,藍止與萬長老在門口肩并肩站着,等着北行弟子打點好行裝出門,藍止閑話家常似的輕聲道:“萬長老想怎麽樣?”
萬長老倒是冷靜淡定了,望着遠方目不斜視:“尋葉不回來一日,簡锵便待在我身邊一日,我的障眼術你放心,北行派除了掌門之外無人可看穿他的真面目。尋葉若有半點意外,你可以等着為簡锵收屍。”
狠話放完,他意味深長地望着藍止,塞了一枚甜棗:“你現在把尋葉還給我,我讓宋長老把你的炙心丹化解了,放你們雙雙離去。”
藍止低低笑一聲:“多謝萬長老,尋葉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萬長老喜歡那男孩,留在身邊便是。” 尋葉在他手裏,兩人或許還能活下去;把尋葉還給他,兩人死路一條。萬成彬就算不食言,其他的人也一定不肯讓他們安安穩穩地活下去。
萬成彬氣狠狠道:“你回去北行派又能怎麽樣?宋長老已經讓人請了李峰過來,想讓你試分魂針,你就算混得過今天,又能混得了明天?不如把尋葉還給我,我擔保你們無事。”
藍止緩緩道:“萬長老如此擔心尋葉的安危,為什麽不敢把我們的事告訴宋長老?你自己怕也清楚,北行派被簡锵驚吓成這般樣子,只想将他殺死,那時管不管尋葉的安危就不知道了。”
一語戳中萬成彬的心事。他皺着眉沉默不語。
藍止轉頭看他一眼:“萬長老,我這條賊船,你如今想上也得上,不想上也得上。你放心,等你下賊船的那一天,我包管你的尋葉無恙,這輩子不會再見我這個掃把星。”
話都說開了,也就沒什麽需要再說的了,這是兩人在路上的最後一次對話。
藍止和簡锵每天見面,卻像是隔層牆似的不能說話,甚至看也不敢多看一眼。藍止同他一點單獨相處的機會都沒有,生怕被人看出端倪,一行人就這樣在路上走了七八天,終于回到了當初的葬身之地,北行山脈。
回到北行的當天晚上,藍止還來不及感懷過去,也不管月亮已經爬了大半夜,遲肅派弟子傳信過來:“請藍師兄去大殿,師父有事商議。”
藍止轉身看着那戰戰兢兢的弟子,突然走到他身邊低下頭來,擡起手,輕輕擦去他額頭上的汗水:“靜月宮李宮主來了,是麽?”
那弟子被額上的觸感驚起一身雞皮疙瘩,想到這人的惡性劣跡,怕得渾身亂顫:“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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