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2017年重修

七八雙眼睛盯着在地毯上飛速旋轉的瓶子,停下來,不偏不倚,瓶口正對着一個戴了白色面具的黑色西裝男子。瓶底,是對面一臉期待的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公關。

藍明蘇在面具下沉默。

簡少枚乖乖而坐,表情卻不那麽淡定,在衆人的推搡下站起來,掩飾似的說道:“怎麽這麽準?”

廢話。說穿了就是準頭和力道,他從小也練過不知多少次射擊了,擲個酒瓶子自然是百發百中。

玩游戲就得守規則。

藍明蘇也站起來,微微點個頭,在衆人的笑聲中拉着簡少枚往壁櫥裏去。壁櫥裏不過是一平方米的空間,兩個個子不矮的男人在裏面實在是擠,一關上門,像是被隔絕了似的,外面的喧嚣變成不甚清晰的輕微雜音。

藍明蘇靠在壁櫥上,略有些艱難地調整姿勢:“等吧。”

簡少枚自然是不指望能發生什麽,可是就是這麽近距離的接觸也讓他喜歡得很,兩人的臉難以躲避地碰着,簡少枚小聲說道:“要是什麽都不做,他們能不能看出來?”

近在咫尺,真想把他抱在懷裏。

游戲規則,要是什麽都不做,出去就要領罰。這個責罰是什麽不好說,藍明蘇不語了許久,又聽簡少枚好似不在意似的說:“要不……要不親幾下?”

藍明蘇的睫毛一動。

親幾下?

他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麽,鬼使神差似的,不知怎的把面具拉了下來。兩人面對着面,壁櫥裏烏漆麻黑什麽也看不見,簡少枚的唇貼上來,輕吻。

其實……都是成年人了,親幾下也不代表什麽意思。藍明蘇模糊不清地想。舌頭被人勾着吸吮,衣領散開,一只手沿着前胸模下來。能有什麽意思呢?在這樣的聚會裏,本來就已經難以控制了,就算發生了點什麽,也不能用常理來解釋。

藍明蘇把襯衫裏游走的手拉出來,心頭發熱。簡少枚還要往前,頂着他胸膛的手卻很堅決,他只好略有些惶恐地退開,慌道:“藍先生,我不是有意的。”

藍明蘇鎮定地搖頭:“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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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先生,你幫了我這麽多,我想、想為你做點事。” 聲音有些沙啞,像是真的想為他做些什麽,見他沒有回答,頭發暈,一只手來到他的腰間試探着解他的腰帶。

藍明蘇覺得自己從來沒像今天這麽亂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簡少枚的手探進他的褲子裏,他要阻止,卻又不怎麽堅定。手指環上來,他咬着牙不想出聲,簡少枚的舌又已經探了進來,含糊着說:“藍先生,我——”

上下都是濕熱,一片混亂,模糊中藍明蘇似乎覺得有什麽摩擦着他的腿間,他的呼吸略急,忽然間聽到簡少枚嘶嘶了幾聲,略帶點痛苦地道:“藍先生,你的拉鏈、拉鏈……”

藍明蘇猛地低頭站直:“你沒事吧?”

“沒事。” 簡少枚有點氣急心焦地往前,又不敢太強勢,小聲笑着說,“藍先生,我們繼續。”

藍明蘇略略推開他的胸膛,冷靜地說:“不用了。沒人會管我們。”

沒人管我管啊。簡少枚簡直想把自己扔進垃圾桶裏。怎麽剛才就那麽不小心讓拉鏈夾住了,現在弄得藍明蘇沒感覺了,還怎麽繼續?

兩人在壁櫥裏默默系扣子。

“藍先生,你沒有男朋友,平時有需要時怎麽辦?” 簡少枚厚着臉皮小聲問。

忍不住想撩他,想知道他怎麽解決。是不是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一個人拿東西塞進去?

藍明蘇簡直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問題。他已經有些不自在,好在壁櫥裏的黑暗藏起他的羞恥,什麽也看不清。

簡少枚低下頭:“我就是随便問問,藍先生要是不嫌棄……”

藍明蘇深吸口氣,啞聲道:“一晚上沒吃東西,你餓不餓?”

簡少枚閉上嘴。

藍明蘇把壁櫥的門打開,外面的人已經剩下不多,大都往旁邊的廳裏去了。他往前邁步,簡少枚只好心有不甘地跟着他走。

每次都顧左右而言他,是要到什麽時候才會點個頭?

隔壁的廳裏響起搖滾樂,臺上一片白霧,突然間一聲巨響,燈光如晝,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四根銀色鋼管,每根鋼管上挂着一個男模,正在火熱跳舞。

臺上臺下的氣氛一片熱鬧,每個人都像是瘋了,在亢奮之中尖叫。戴上了面具,卻像是釋放了真正的自己。突然間,臺上轉為平靜,薩克斯風的悠揚樂聲響起,陸續從後臺上走出來幾個人。

扮相不一,有古有今,可是簡少枚認得出,這都是今年最為火熱的電視劇中的美男子,打扮得極其像,足以以假亂真。

臺下已經笑起來。這才是今天的重頭戲。

藍明蘇攏着眉心:“我覺得這個你看不了。”

簡少枚心道你究竟當我是幾歲,越想越是不服氣,小聲道:“你怎麽知道我看不了?”

搖滾的樂聲忽然又響起,在震耳欲聾的音樂中,臺上的幾個年輕男人走下來。

簡少枚已經是風化了:“這是什麽?”

不是吧?這是要……

藍明蘇被人擠着,默然退到角落裏,用下巴指了指不遠處的熱鬧,對簡少枚說:“不是看得了?去看吧。”

簡少枚努嘴低頭。他只想看藍先生的身體,對別人那種亂七八糟的景象只覺得惡心,更別提這種現場的了。

藍明蘇若有所思地瞄向廳門口一閃而過的幾個人。

那是個中年男人,也戴着面具,身後也跟着兩個戴了面具的人。錢總就在他身邊說笑,引着他朝後面一個小房間裏去了。

簡少枚小聲問:“這誰啊?重要人物?”

藍明蘇瞄了他一眼:“應該是他今天真正想款待的人。不知道是誰。” 他也不想知道。

連錢總也對他卑躬屈膝一臉讨好,怕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簡少枚轉頭四望,廳裏的氣氛已經火熱到了極致,到處都是不堪入耳的聲音。他頹喪着臉。這地方本就是為了讓人失控的,簡少枚就算明知道髒,也控制不住地心頭湧上熱意。

果然還是個孩子啊,藍明蘇思量着,嘴角忍不住有了點笑意。

“錢總不會再回來了,我們走吧。”

“嗯。” 簡少枚點頭。

有些人就算活幾十歲也長不大。簡少枚就是這麽樣的一個人。

舉手投足間帶着股對生活充滿了憧憬的氣息,理想化,看準了什麽就奮不顧身地沖上前。

藍明蘇右手開車,迎面而來的光時不時打在他思索的臉上,忽明忽暗。

他想着坐在身邊的男孩子。

簡少枚不是個被生活蹂躏得失去了希望的人,用他媽常說的話說,這個孩子的品質很好。這樣的孩子是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場合的,但他不想去探究簡少枚的家庭和背景,所以他什麽也不問。

學音樂,缺錢,網紅。這就是他對簡少枚的認識。

簡少枚想的是另外一件事。藍明蘇行駛的方向是他的學校,馬上就要到了,可是他覺得今晚跟以前不一樣,如果他想要發生點什麽,就應該是今晚了。

可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做什麽,才能發生點什麽。

笨,真笨。太沒用了。

“宿舍大門現在還開着吧?” 藍明蘇問。車裏的安靜讓他有些不太自在,輕輕拉了拉領帶,随口找着話題。

“關了。” 簡少枚的胸口直跳。

是真的關了,可是能從牆角裏爬進去,宿舍的男生只要是回去晚了,都會從那個角落進。所以時間從來不是問題。

藍明蘇微挑眉,下意識地輕踩剎車,速度慢了些。“關了?” 怎麽不早說?

簡少枚似是而非地點頭,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他是不想對藍明蘇撒謊的,可是現在這情形有點不一樣。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做夢,事情突然間對他有利了許多。

宿舍的門關了,那是要去哪裏?

藍明蘇有些拿不定主意。走了這麽久也不說,這事該怪簡少枚。他心裏這麽想着,明知不太對勁,可是也不想說什麽責備的話。

“你想住賓館,還是去我家?” 藍明蘇遲疑地問。

這孩子沒有多少錢,就算想住賓館也有困難,所以剛才什麽也不說,是不想給他添麻煩?

簡少枚有點呼吸急促,腦子裏只剩下“去我家”這三個字蜜蜂似的到處飛轉,微微點了點頭:“謝謝藍先生,麻煩藍先生了,要不去藍先生家吧?”

“嗯。” 藍明蘇調轉車頭,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又閉上了嘴。

不對勁,很不對勁。攥着轉盤的手心裏有了點汗。

其實也不是第一次讓這簡少枚去他家了,之前也曾經讓他過夜,照理不該有這種不自在的感覺。

是因為時間太晚了?

已經過了半夜一點,剛下過雨,街上的車寥寥無幾。藍明蘇一路飛着回到家裏,把車放進車庫。

“進去吧。” 藍明蘇把門開了,低着頭将濕了的鞋子脫在門口。

簡少枚略有些拘謹地走進去,又是道謝:“麻煩藍先生了。”

藍明蘇取出一套幹淨的黑色睡衣:“廚房裏有熱水,冰箱裏有牛奶,你要是餓了自己熱着喝。我還要寫幾封郵件,你可以先洗澡。”

“嗯。” 說不清是興奮還是什麽,手指都有點熱了。

他走進洗手間裏,随手帶上門,迫不及待地把帶了濃重酒氣和煙氣的衣服脫下來扔在地上。這是藍明蘇常用的洗澡間,簡少枚不敢胡思亂想,迅速洗好身體換上衣服,來到外面,藍明蘇還是一身整齊,臉上是沉思的表情,正坐在電腦面前敲打着什麽。

真是辛苦啊,兩點多了,還在工作。

“藍先生還不睡?” 客廳裏的燈已經暗了,簡少枚走到沙發前,抱起已經擺好的幹淨枕頭和被子。

“快寫好了,你先睡吧。” 藍明蘇沒有回頭,神情還是專注,“委屈點睡沙發上。”

“不委屈。” 簡少枚趕緊說,“謝謝藍先生。”

他躺在沙發上,單手支着下巴,望着面前不到三米的男子的背影。

怎麽看也看不膩。背影喜歡,聲音也喜歡,就連他用過的筆也喜歡。聽說一只兔子喜歡另外一只的時候,會在那只兔子用過的東西上撒尿,占為己有。

他現在就有點明白那種心情。

哎……

自己其實沒什麽希望吧?就算來到他的家裏,睡在他的客廳,也還是沒有什麽可能。

簡少枚把頭縮進被子裏,眼前一片黑暗。藍明蘇就在附近,他閉上眼,聽着有規律的鍵盤敲擊的聲音,深深深深地嘆口氣。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圍早已經黑了,簡少枚暈暈乎乎地從被子裏爬起來。

剛才沒有撒尿,他是不得已醒過來的。

他半閉着眼拉開洗手間的門,打開燈,周圍似乎有些聲音,他也沒有注意,拉開褲子。差不多要結束了,突然間他一個冷戰,頭腦瞬間清醒,迅速轉過頭看去。

洗手間裏藍明蘇一身濕噠噠地站在水蓬頭下,一臉尴尬,什麽都沒有穿。

洗手間裏只聽見嘩嘩的水聲。

簡少枚一下子結巴起來:“藍、藍先生,我沒發現你在這裏。你、你洗澡?”

天,藍明蘇看了他全程?

他拉上褲子,恨得不能自已,目光卻忍不住朝着藍明蘇的身體瞟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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