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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次無奈的主動搭話之前,肖九一直讓自己忽視那個“人”的存在。
但他一直在那,不但沒有因為肖九的忽視而消失,反而努力的做出證明自己存在的舉動,結果肖九倒是沒怎麽吓着,但是大夫護士反而一個個吓得半死。
進來輸液的護士,明明拿起來的時候手裏的還是透明的葡萄糖,正要把輸液袋朝挂鈎上挂的時候,卻發現輸液袋裏的液體已經變得血紅。護士怔忪了一下,大概是正在疑惑自己是不是拿錯了藥。下一秒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然後就是一聲拉長了的慘叫。輸液袋被啪叽一聲扔窗戶上了,護士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
醫生進來查房,插在口袋裏的聽診器忽然掉了,他彎腰去撿,聽診器“無風自動”,他再去撿,聽診器再次“無風自動”。
“咳,我去趟洗手間。”醫生跑了。
已經兩天了,很顯然他并不是肖九因為神經失常産生的什麽幻覺。“他”是真實存在的,他們倆再這麽一個忽視,一個證明下去,肖九覺得最先精神失常的會是這個醫院的醫護工作者們。
所以——
這個世上,有鬼。
鬼并沒立刻回答肖九,他說了一句:“等一下,我去道個歉。”就消失不見了。
還沒鬧明白呢,并沒關嚴的房門外已經傳來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肖九囧:“……”
這家夥是道歉去的,還是故意吓唬人去的?
過了一會兒,對方回來了,他看着肖九,張了張嘴:“……”
肖九看着這個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表現得無比惡質的鬼,他知道對方能說話,但是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這個“人”就是張嘴站着,只是表情從剛才的喜悅變成了疑惑,結果弄得肖九也莫名其妙了:“怎麽了?”
“我不知道。”對方看着肖九的眼睛,他的表情反而像是希望肖九能夠給他一個答案。
“啊?大哥,你先是把我弄進醫院,然後又把我吓個半死,結果你不知道?”肖九感覺到一陣無奈和好笑。這個“人”……不,鬼,看來也是個糊塗鬼。
“呃……”鬼的臉上竟然浮現尴尬和不好意思,他又開始歪頭歪頭歪頭,不斷的歪頭,眼看着他的腦袋就又要旋轉一百八十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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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九的汗毛頓時又炸起來了,不過就是沒頭一次炸毛那麽嚴重而已:“大哥,別激動……你先告訴我你名字怎麽樣?”
“啊……對不起,不是故意的。我的脖子……有點松。”鬼把腦袋正了回來,一臉歉意的點着頭,還是那種輕得發飄的語氣。
“看出來了……”肖九小聲嘀咕着。
“我的名字……”鬼則陷入了思考,很努力的思考。肖九還在奇怪他怎麽連名字都記不住的時候,病房裏的燈開始一亮一滅的閃了起來,而且越閃頻率越快!
肖九剛想說話,房門忽然被推開了,推着推車的小護士站在門口,肖九立馬閉了嘴。下一刻“砰!”的一聲,房頂和床頭的燈全都炸了!
“啊——!”原本就打着哆嗦進來的小護士驚叫一聲,跑走了。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不起來我的名字,一時激動……”房門依舊搖晃着,鬼的聲音從肖九的頭頂悠悠的傳來。
大概這醫院的護士的,都比他還要更早接受現實。而且,看了看一點碎玻璃都沒有的病床,肖九覺得這個鬼為“人”還是很不錯的,除了之前莫名其妙的昏倒之外,他并沒做出任何傷人的舉動。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咱們都放松一點,放松一點……”肖九對鬼笑着,十八歲的他看起來并不青澀,只是讓他沒有了讓人反感的油滑,反而多了一種很純的溫柔。他眼睛的輪廓有些深,但還沒深到歐洲人的程度,鼻梁很挺,菱形的嘴唇笑起來很舒服。大一剛入學的時候,這樣的肖九就引來了不少學姐的圍觀,“要不這樣吧,在你想不起來的這段時間裏,你叫星期二怎麽樣?”
“星期二?”鬼的表情有些古怪,“你喜歡看《魯濱遜漂流記》?”
這時候有大夫和護士小聲嘀咕着進來的,他們神色古怪又慌張的看着肖九。又過了一會兒,來了個主任醫生,提議給肖九換房間。肖九當然沒意見,很幹脆的趿拉着拖鞋,帶着毛巾和水杯,跟着護士走了。
其實他的身體早就沒什麽事了,每天輸的液體都是補充營養的,不過醫院一直找不到他昏迷的原因,才依舊住着。但是,最多再住兩天,他就能夠出院了。
換房間的時間,他路過的一間病房門口,有個老太太,很緊張的站在門口唉聲嘆氣,而那間病房裏,則傳出嚎啕大哭的聲音。肖九猜測大概有人過世,不敢多事,繞開老太太跟着護士走進了自己的病房。
搬進新病房的肖九,躺在病床上之後,就立刻挨了三針——明明第一天的時候,這位給他輸液的護士,手腳是十分利索的,絕對是一針見血。
不過肖九也理解,況且大男人多挨兩針也無所謂。粘好了針頭,護士用最快的速度收拾東西離開了,臨出門的時候明明推着車,卻絆了一跤,幸好沒摔倒。結果當門關上,肖九就聽見了奔跑聲快速遠去。
肖九看着臉上笑容古怪的鬼,忍不住就說了一聲一句:“人家工作也不容易,別吓唬他們了……”況且把他們吓唬得神不守舍,那到時候吃皮肉之苦的也都是他們這些病人。
鬼看了肖九一眼:“可以。”
肖九看着鬼,對他更多了三分好奇——鬼是可以很正常的溝通:“只能算是看過《魯濱遜》,你不提我都忘了那裏邊還有個星期五。”
“那為什麽想起來叫我星期二?”
“一時的靈感,怎麽找原因?”肖九皺着眉,“不過……我得向你道歉,我應該先問問你自己的意見的。”又不是給貓貓狗狗起名,對方是鬼,可也(曾經)是人。
“星期二……挺好。”但鬼想了想,點了點頭,于是,他也就是正式的星期二了。
“那麽,我能問問你為什麽到了我們宿舍,又跟着我嗎?”肖九确定自己從沒見過星期二,更沒做過什麽關系到人命的大事,而那些影視作品中,鬼不都是追着那些與他有恩仇的人嗎?
“我……”星期二又是在發出一個單音後,開始長時間的思考。
肖九看着星期二——是不是鬼的思維都有些緩慢?還是只有星期二是這樣?
“一切都是無意中的……”星期二的眼睛看着窗戶,皺着眉,顯然是在努力的思考,“在那個路口,我離不開的路口,我不知道為什麽離不開的路口,我站了很久……很久……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沒法離開?我得去找人!我得……我……我要找誰?”
星期二又開始習慣性的歪頭、歪頭,又歪頭。肖九看着他的腦袋,發覺自己也已經對此習慣了,竟然沒有炸毛的感覺了。不過他得打斷他的思考了,因為燈又開始一暗一亮了,肖九可不想在短時間內,連炸兩間病房的燈。
“星期二……星期二?星期二!”
“!”星期二僵硬了一下,他把歪着的頭歪了回來,“抱歉,我走神了。”
“沒事,你可以繼續,繼續。”
“嗯……我還不太能控制,我會努力學習控制的。”
“好的。好的……”
“我很意外的發現,如果有人在那個路口打車,我跟打車的人一塊招手,接着就能和他坐上同一輛的車,離開那個地方。但是有時候會被司機發現,那樣我就只能退回到路口。即使沒有被發現,我也只能跟着那個人跟到第二天的早晨。六點半一到,我就要會重新回到那個路口。”
剛才肖九就想起了那天老二回到宿舍時說的那個笑話,看來那不是笑話,星期二就是路口的鬼,而他那天坐上了老二的車,并且跟着老二一路回到了宿舍。
“不過,你現在沒回去啊。”
“對啊……”星期二對着肖九笑了起來,一個面部肌肉(如果他還有的話)僵硬,只有嘴角大大咧開的笑容。幾個小時之前,肖九大概會覺得瘆,不過現在卻已經完全适應了,“我也不明白是為什麽……那天我只想吓一吓你,就跟吓那些司機一樣,然後回到我的路口去,可是,我發現我回不去了。”
“回不去?”肖九隐約覺得星期二的這個用詞有點“古怪”。
“對,我離不開你了,我只能呆在你的二十米之內,就和我離不開那個路口一樣。”
“……”肖九皺起了眉,完全鬧不明白他作為一個血肉之軀的人,怎麽是和一個十字路口相提并論的?
他叫肖九,今年十八歲,父母離異,在一個禮拜之前,完全是個普通的大一青年,在更久之前,也從來沒有什麽靈異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他倒是也相信世間有靈魂,但同時也對網絡上鋪天蓋地的靈異事件嗤之以鼻。就和現在華夏無數的年輕人一樣,還處在混亂與矛盾的年紀裏。
可是突然一個鬼就出現了,告訴他,他有了讓鬼不離左右的異能?
“給我死機的腦袋一點時間,讓他重啓一下。”肖九躺倒在床上,覺得自己的腦細胞已經完全不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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