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薛曲檸以為是那個小朋友撐不住了,所以赫才會立刻出來找他。

不過據赫所說,那個小奴隸比他想象中做的更好,至少到現在為止,他一直沒有露餡。

“那我就不去宴會了。”薛曲檸說,“直接回房間。”

赫的眼睛在晚霞中妖媚奪目,低聲一笑:“你倒是不擔心他會取代你。”

薛曲檸:“你見過哪個操刀鬼會被刀替代?”

赫不可置否。因為薛曲檸成為了家主,他的女仆地位也水漲船高,隐約有取代老管家的趨勢,甚至不需要證明,她很輕松地刷臉進來了。

“來自神秘海的那位大人已經離開了。”

薛曲檸一走進房間,赫就張口說了一句話。

“走了?”

薛曲檸意外反問。在他原本的計劃中,只需要拖住“死宅”,就可以省下很多事。

沒想到讓赫去接觸後,直接走了?

“你怎麽跟他說的?”

赫今天似乎非常好說話,對于他的問題有求必應,耐心解釋道:“來自海上的人,在陸地生活久了,就會水土不服。我問他是財寶重要還是自己的命重要,他就回去了。”

乍一聽好像是這麽個道理。

薛曲檸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此時他還沒意識到赫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他有懷疑,有警惕,但也許是被她美豔的外表迷惑,從來沒有把她往極端方向想。

畢竟人是顏狗嘛。

他不再去想神秘海的問題,既然對方那麽容易就走了,那肯定不是他的備胎。

滿打滿算,只有三個人跟他有感情糾葛,暫時不知道自己跟他們的過去。

而且現在,他不打算跟其中兩人硬碰硬。

薛曲檸呆在房間的時候,赫離開去了前廳,為了把孤立無援的小奴隸帶出來。不過不得不說小朋友的确很有野心,才僅僅一個晚上的時間,他已經學會用主人的語氣吩咐仆人了。

仗着這些人對新家主不熟悉,他只要不露出臉,露餡的幾率很小。

赫走到一半就停了下來,抱臂在一旁冷眼看着,見他應付地越來越吃力,也沒有上前幫忙的想法。

終于有客人質疑他為什麽不露出正臉。

說話的是一位乖戾的小王子,他的手臂被三小姐挽着,自己卻漫不經心,斜靠在沙發上質問。

小奴隸瞬間慌了,四下求助。

在對視上女仆的目光後,他的心髒逐漸沉了下去。

“我……”

三小姐擡起頭,吸了吸鼻子,懷疑地将他從頭掃視到尾。

這人感覺不對。不像她那位“好妹妹”。

客人逐漸安靜下來。

“因為……因為我……”他結結巴巴開口,手緊握成拳,死死掐進肉中。

很快一雙手變得血肉模糊,他眼中閃過一絲暗恨。

老管家也從女仆那兒知道了小主人的打算,但還是難免露出鄙夷的神情。

下等人就是下等人,不能對他有太高的期待,也不知道小主人看中了他哪一點。

他上前解圍,趁機讓侍從把人領下去。

小奴隸垂頭喪氣走在走廊裏,他內心的失落和不甘蓋過了方才的惶恐。

不過這種情緒很快消失了。

因為他被送入一個房間,在房間裏又看到了那位小少爺。

明明是很普通的衣服,但是穿在他身上,他覺得怎麽看怎麽好看。

薛曲檸看見他來了,問他感覺怎麽樣。

并且十分滿意地在小朋友的眼中看見了名為“野心”的火焰。

“想把我取而代之,你還差點能力。”他和善地拍了拍小朋友的腦袋,“不過精神可嘉。”

赫盯着小奴隸的眼神越來越冷,突然主動出聲:“您留着他想做什麽?”

“當然是替我背鍋啊。”薛曲檸脫口而出。

赫的眼神放暖,小奴隸低下頭。

話題戛然而止,誰也不知道誰的心思是什麽樣的。

窗外突然下起了雪,陰沉的冷風敲打在脆弱的玻璃上。

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某位很有潔癖的王子得到了一個消息。

神秘海那位已經離開了。

他一點都不關心,畢竟他們雖然有一個共同的目的,但總歸還是競争對手。

他比較奇怪的是為什麽那位會離開。

侍從猜測:“也許是海上起了大風暴吧,聽說最近很多游客趕到了海邊。”

王子點點頭,等着晚上那位髒兮兮的小東西給自己送東西過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看就要超過約定時間,王子變得越來越不耐煩。

閑得無聊的他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和侍從聊天:“你知道弗洛倫家最小的那位女兒嗎?”

侍從:“您說的是凱蒂小姐?”

拉斐爾搖頭:“不是她,還有一個更小的。”

他冷淡道:“如果再見到她,我會第一時間打斷他的腿……剛剛誰在罵髒話?”

他和侍從一起回頭,看向空無一人的門口。

然後一個笨拙僵硬的身影走進來,手足無措地解釋:“大人,我剛剛在門口沒有站穩。”

潔癖王子不想跟他多交流,高貴冷豔道:“東西呢?”

“在這裏。”

他遞出一張紙。

就在拉斐爾要接過這張紙的時候,那只手卻突然繞開,直接捉住了他的手腕,道:“剛剛是你在罵髒話?”

薛曲檸:“我沒有,不是我。”

拉斐爾:“我聽到了。”

他眼睛一眯,一字一句道:“你叫什麽名字?”

薛曲檸哽咽:“我沒有名字,大人。”

王子以為是自己多想了,放開他的手,慢條斯理用帶着手套的手接過這張紙。

如果是平常,他看到這張寫滿符號的紙,他不會細想它們有什麽意義,但是現在那位投機貴族卻聲稱這張紙中有弗洛倫家族的秘密。

侍從看了一眼,在他耳邊低聲道:“這是巫師的筆記。”

“巫師的筆記?”他很疑惑,捏着這張紙,“對我來說,它有什麽用處嗎?”

這時候低着頭的小奴隸突然擡頭:“大人,如果您想得到一塊寶石,您希望得到一塊完整的,還是只想得到一半碎片?”

這話可不像一個小奴隸說的,侍從也覺得很荒謬,呵斥道:“你從哪裏聽來的這句話?”

“從我主人那兒聽來的。”他說。

王子思索了一會兒,如果是這樣的投機貴族,那他真的想深交一番。

他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你去告訴你的主人,我願意跟他合作,只是需要他親自出來跟我見面。”

“我總要知道這個人是不是真實存在,你說對吧。”

小奴隸連連點頭,誠惶誠恐地走了,一出門臉上的笑容就揚了起來。

差不多可以收網了,該進入第三階段了 。

希望潔癖王子能看懂自己的暗示。

……

不過就算他計劃再好,依舊出現了自己沒有預料的情況。

他終于騰出時間去地牢看看被自己晾置許久的大表哥,因為不想讓赫知道自己的談話,他讓女仆留在了上面,自己下到地牢。

然而沒有在地牢中看到人,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眼前已經黑了。

等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和洛蘭換了個位置。

現在他在牢中,大表哥在外面嘲笑地看着他。

薛曲檸伸出三根手指:“不出三天,你就會主動放我出來。”

洛蘭表情越發譏諷:“我會天天來看你,讓你看着自己的東西被一點點奪走。”

薛曲檸嘆一口氣:“如果是被你奪走,我心甘情願。”

洛蘭臉上的譏諷變得僵硬:“你什麽意思?”

薛曲檸:“就字面上的意思。”

他坐在地上,仿佛這裏不是牢房,而是柔軟的羊毛地毯,身體無比放松:“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你的命,哥哥。”

一聲哥哥叫的洛蘭無比別扭:“你到底想說什麽?想說這些是你大發慈悲讓給我的?”

薛曲檸搖頭:“當然不,我從來沒有把自己的東西讓給別人的習慣。”

“但你不一樣,你不是別人。”

原本怒氣沖沖打算算賬的洛蘭突然啞了火。

要是薛曲檸咒罵他,跟他針鋒相對,他可能還會覺得更舒坦一點。

但是一切都和他預想的不一樣。

沒有恨,沒有報複,只是輕描淡寫地一句:你不是別人,卻讓他怎麽也發不了火。

一口氣頓時就堵在了胸口,他眼神複雜地看了牢裏的人一眼,轉身離開。

牢中沒有光也沒有鐘,他只能數心跳計時。

大概十幾個小時之後,洛蘭第一次回到了地牢。

薛曲檸有些遺憾,怎麽不是他家女仆來救人。

他的網收地怎麽樣了?

洛蘭站在牢邊看他睡覺的樣子。他的睡姿的确不太好,不像他另外三個妹妹,從小按照淑女的标準培養,至少不會睡成大字型。

醜的像個哈士奇。

他眼神複雜地脫下外套,随手蓋在睡得人事不省的薛曲檸身上。

他記得第一次看見這個妹妹的時候,對方還沒有這麽有想法,就連見人都只會躲在大人身後,露出一雙淡色的瞳孔,額頭上頂着一塊淤青。

他摸出一顆糖遞過去,被小孩打掉了,從此他再也沒有把小孩當人看。

一邊在旁邊看着薛曲檸睡覺,一邊發呆,然後又想起了更多東西。

比如他是怎麽發現自己的眼睛和其他人不一樣。

比如他從地牢出去,原本以為會迎來一團糟糕的家,卻發現外面一切如常,薛曲檸甚至給自己找好了替身。

他的出現沒有帶來任何關注,就連三個妹妹都對他熟視無睹。詢問之後才知道,現在她們完全沒有争搶遺産的想法。

在他不知道的短短兩天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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