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當秦遇唯出現在盛蕊面前, 她才真的意識到,此時此刻她最想見的人就只是眼前的秦遇唯。

18歲未滿,處處都透着青春的氣息, 頭發絲、沾有光的眸都散發着蓬勃的朝氣,鮮活的存在着, 讓人沒法忽視, 直至移不開眼,非他不可。

盛蕊遲遲沒有伸手, 秦遇唯的手揚在半空固執的要交予她,他們不知在執拗什麽, 好像一旦有人松口就再也沒了後文。

他不放,她不接。

盛蕊低頭時能感受到秦遇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滾燙的, 等她擡眸, 他依舊如此。

強烈的情感從眸中釋放,盛蕊鼻頭泛酸。

她不想說話, 嗓子好了差不多, 可在他面前露出窘态實屬為難, 她不願意自己的狼狽被秦遇唯發現。

最後是他再開了口。

“盛蕊, 資料。”

他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盛蕊被那一瞬的虛晃戳中了心坎最柔軟的地方,忽地就想流淚, 後來被自己生生忍回去。

紅了眼眶, 嗓音難聽,也要笑着問。

“秦遇唯,你來跟我分手嗎?”

他微愣,不回話。

林銀別墅區綠植多, 行人少,安靜的能聽到知了的鳴叫、樹葉的沙沙聲,唯獨聽不到他的心聲。

盛蕊:“你說與不說,我都不會同意。”

陽光刺眼,他與她同站一個地方卻被光影分開成兩段,他在陽光下,她在陰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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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蕊怕熱,上前想拽住他手腕,讓他躲進陰涼處,不想他往旁挪動躲開了她的手,也就是那一小步,他站在了暗處,而盛蕊走進了烈陽中。

像極了他們的感情。

她是被酷暑折磨的人,他是躲在角落裏看她的人,說不清哪裏不對哪裏不好,就是心裏難受,快要崩潰。

“秦遇唯……”

“我從沒進過小區裏,我是第一次來。”

良久,他才說上這一句,話裏有話,盛蕊不太想聽,她要聽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秦遇唯單手插進褲兜裏,滿不在乎的說:“我從老班那聽說你和他有約定,你想讓我和你一起考清大。”

她的目的是他,他們要一起考大學,她就是懷着這樣的目的去的,如今曝露在陽光下,反而輕松了。

他又問:“你有把握嗎?”

“你呢?”

“我……”秦遇唯勾笑,桀骜嚣張,“如果你不拖我後腿,我可以。”

盛蕊瞳孔緊縮,猛地往前一步,“秦遇唯,我們說好了,不許反悔。”

“嗯,不反悔。”

盛蕊抱着資料舒口氣,盛太太叫傭人來喊她回去,盛蕊往回走又對站在暗處的秦遇唯張了張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有好多話想問他,實在是不吐不快。

忍了再忍,連傷口都不顧了,“秦遇唯!”

他愣愣地像是生了根,不說話,只看着她。

盛蕊察覺到他的異樣,始終沒戳穿,她說:“我給你打了好多電話,你沒接。我理解的,那天晚上本來就是因為我你才跟人打架,是我害你被警察帶走,你受了傷我也沒有去看你,你不理我我也能理解。你今天能來看我,給我送資料,我就當作你還在乎我,秦遇唯,你沒忘記我們在談戀愛吧!你這麽久不理我,我擔心你……忘了。”

越說越卑微,到最後一句聲音都要被她吃進肚裏。

她由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将自己跳樓去找他的事情說出來,好像一旦說出口,就成了她在作弊挽留他。

她不要那樣求來的感情。

如果秦遇唯是真的來說分手,她一定,一定……能怎麽辦呢?分手再挽回,她別無他法。

幸好,他沒有。

秦遇唯慢慢走近她,右手擡起,盛蕊眼底模糊不清,一片水潤。

“阿蕊……”

就是這個聲音,這個稱呼,她多聽一遍就能淪陷。

他只是輕喚,接着停頓下來。

“秦遇唯?”盛蕊不想失去他,她向來主動,這次也一樣,她毫不猶豫抓緊他的手腕,身體自動往他懷裏鑽,“秦遇唯,我不會跟你分手,你別說那些我不愛聽的話,好不好?”

他的心跳如她期待中的一樣,在加速,但他臉上的神情卻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熱情。

那一剎,盛蕊腦海裏閃過無數失落。

她不信。

“怎麽會呢?阿蕊,我最喜歡你。”

秦遇唯回抱住她,柔聲說出這句。

那顆重石才落地。

如果不是盛蕊沉浸在他的溫柔裏,她一定能感受到他的陌生。

連帶着那句“我最喜歡你”,宛如機械化的應付了事,但是她沒聽出來,甚至于他語氣裏的冷意都無法感知。

愛情能迷惑人心智,卻沒有人想過,能被迷失的人一定愛的比他深。

盛宅庭院內。

監控室,“叮”一聲,打火機在男人手中把玩,煙霧蔓延于室。

他偏頭,呼出一口煙圈,神色擔心道:“大哥,你真的任由蕊蕊和那小子繼續交往?”

盛康偉手上的煙已經燃到盡頭,他輕彈了一下煙頭,笑起來,深不可測,“青春期的孩子最是叛逆,你不讓她做什麽她會與你對着幹,如此一來,何不順從她的想法繼續,只有真正摔了跟頭才知道大人的話都是哲理。”

盛連淵不懂,“他們感情挺好。”

“不正如你所願?”盛康偉一句堵的他沒話說,事實上,在盛蕊的戀愛上,盛連淵的确是站在她這邊。

“大哥,別打趣我了,說正事。”他借故轉移話題,盛康偉輕笑道,“等着看吧,年少的愛情也不一定都純真無邪,何況秦遇唯……”

“怎麽?”大哥沒說完,盛連淵急的一個勁問,“就怎樣?”

盛康偉拍他肩,眉間盡是勝券在握的姿态,好似他已經能猜到最後的結局。

——分手而已。

盛康偉從監控裏看到了秦遇唯的猶豫,在盛蕊不由分說奔赴他的懷抱時,他才開口說話,很顯然,他也想到了某個賭約。

下雨天,傘面的滴答聲愈來愈大。

盛康偉問他,“憑你的身家你能給蕊蕊帶來什麽?”

“家世不好,成績也爛,将來怎麽出人頭地?你以為光靠盛蕊的喜歡就能支撐你們的感情?別天真了小夥子,離開學校,你便是一無所有。”

那場雨下得像天破了洞,有人殘酷無情道出黑暗真相,有人便順着他的方向前行。

“你知道盛蕊轉班的目的嗎?”

“盛先生,我可以跟你證明,盛蕊對我的感情不一般。”

篤定,也是炫耀。

盛康偉當時就笑出了聲,随即氣上心頭,小小年紀跟他談感情,他懂什麽毛都沒長齊!乳臭未幹的小子竟也能跟他提條件,他算什麽!遠遠都不夠格。

他倒要看看這小子能做到什麽程度。

在一起麽?長久麽?

會反噬的,小子。

秦遇唯還小,他不懂一旦純真的感情代入了多餘的思量,他就輸了。

這就是盛康偉迫不及待想看到的結局,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打破他們的一切。

盛蕊再去上學,已經是八月末。

她錯過了最後的補課時間,直接到了高三入學。

高三開學一周,圈裏迅速流傳着兩個重磅消息。

第一,大校霸改邪歸正 ,不僅染回了頭發穿上了校服還完整的上了一天的課,關鍵課堂測驗是滿分!各科老師都驚掉了,給十班上完課每個人都要去十班班主任那說半天。

話題無一例外都在說“秦遇唯覺醒了”!

似沉睡的獅子,蘇醒後即是飛升。

第二件事,大家都在傳盛蕊和秦遇唯疑似分手!

說疑似,因為他倆沒以前那麽黏糊了,盛蕊倒追這事一開始就傳,她追求成功讓多少人羨慕啊,可是最近呢,他們倆在學校裏都沒同時出現過,更別提一同上下學,難道在冷戰?可不就是疑似嘛,更別提還有鬥膽給秦遇唯情書的學妹出現。

不得了,這是要分?吃瓜群衆們前腳覺得be,後腳又發現他倆在課上的甜蜜,相互補習監督課業,給人一種大校霸為愛學習的錯覺,秦遇唯能改頭換面重新開始,這不都虧盛蕊嘛!所以同學們內心篤定這是愛情的力量,紛紛驚呼“如果他倆真分了,就再也不相信愛情這狗屁東西了”!

事實證明,愛情這狗屁東西還挺香。

作為當事人,盛蕊不太喜歡旁人的議論,她不想自己的言論被放大,尤其是她和秦遇唯。

是否分手與其他人有關嗎?

她不覺得,甚至有點搞笑。

他們怎麽會分手!感情好着呢!

“盛蕊,你又走神。”

課間十分鐘,除了上廁所喝水的功夫,秦遇唯都在給她講解習題,“你數學太弱了,就算能死記下公式,你不理解也無濟于事。”他嘆口氣,攤開手心,水性筆從他指間滾到一邊,顯得非常無奈,“所以,你能認真對待嗎?”

盛蕊可委屈了。

小聲解釋,“我怎麽沒認真對待,你提的要求我都答應了啊,我只是不太适應學習強度,你能慢一點嗎?”

又不是每個人都跟他一樣是天才。

秦遇唯又撿起筆握住,修長的手指落在她的試卷上,“我再說一遍,你認真聽。”

“好。”

他手指移動,盛蕊的目光跟着移動,他的小月牙,他修剪幹淨的指甲,手背的青筋,一點小細節都讓她癡迷。

于是,冷不丁握住了他的手。

秦遇唯眉頭上提,壓低聲線提醒她,“盛蕊!”

“好好好,我知道了。”她收回手放在腿上,與他隔開一點距離,卻又忍不住在抽屜下勾他的手,先是刮弄一下,然後秦遇唯主動的勾住她的小拇指,再緩緩覆蓋住她的手。

盛蕊就知道他也想牽她的手。

哪來還顧得上兩人的約定,說什麽在學校裏要有學校的樣子,既然要學就認真學不能讓任何人看扁,哦,這叫什麽?打臉!打的就是那些看不上他們的老師、學生的臉啊!

誰說差生不能上清大,他們一定可以。

所以就算是偷偷的牽手,也是真心。

“最後一遍!”

盛蕊比他還先一步得出答案,得意的看他,“我說過,我不差。”

足夠與你相配的,秦遇唯。

他瞥過臉,眸光附上一層陰冷的霧,似有似無,直到消盡。

高三期中考前一天。

全員難得有午休的時間。

反正臨近考試,抱佛腳也無用。

下午要搬書騰教室考試,桌上的書和試卷壘成一摞,像小山一樣。

盛蕊覺得悶,睡不着,秦遇唯在小睡,對着她大大方方露出柔軟的唇,盛蕊心頭癢癢的。

自從秦遇唯變成乖乖仔,校霸不做了,改做學霸,實在吸引人,況且他長相俊朗,學妹們的情書三天兩頭遞上來,壓根不管他是否戀愛,即便是也不在乎。

沒有撬不走的牆頭。

所有人都在觊觎他,不過是見到了他的好。

想到這,盛蕊不免生氣,生自己的氣,也氣秦遇唯。

她豎起教科書,長長一本正好擋住他們。

“秦遇唯,我讨厭你對別人笑。”

“我要懲罰你。”

輕吻上他臉頰,還不滿足,“你是我的。”

偷親上柔軟的唇,蓋了章。

他醒了。

眼睫動了動,沒說話。

當盛蕊的唇瓣覆上來,秦遇唯只記得兩種聲音。

如地獄裏的惡魔低語,全都叫人生厭。

盛康偉,她的父親,“盛家的寶貝,你配不上。”

他遠在大洋彼岸的父親,“小唯,我可以提供你最好的物資條件,只要你來m國,來到我身邊。”

只一瞬,周身泛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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