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秦遇唯的番外4 (1)
“秦遇唯, 原來你一直都在我身邊。”
他以為聽錯。
這聲音太像了,像極了初遇時感受到的心跳,悅動不停, 就要跳出來,秦遇唯捂着心口, 小聲警告自己, 秦遇唯啊秦遇唯,有沒有出息?不就是一個盛蕊,不就是喜歡了很久的女人,中意她,又能有多中意?不要太把她放在眼裏。
他曾經那樣想過。
後來,一切都變了。
他從喜歡變成了愛,他愛盛蕊, 愛到為她死,愛到他死了也不願意離去。
秦遇唯混沌人間, 靈魂似輕盈白羽,飄來飄去找不到可以站角的地方, 他來到盛蕊身邊, 守着她,多一分便多一些留念。
他舍不得啊。
舍不得離開她。
他要親眼看着盛蕊露出笑, 就算她和別的男人幸福一生,他也要親眼見證。
漸漸地, 他就成了這世間最孤獨的人。
不對, 最孤獨的魂。
到底有沒有天堂或地獄,是天使來收他,還是牛頭馬面從地獄而來,他停留太久, 也未曾有人提醒過他不能再留下了,又或許是上天可憐他,在最後一刻想要放棄時等到了盛蕊。
雖然,她同樣以魂體的形式出現。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秦遇唯見怪不怪,一想到轉頭就能見到她,那顆心又在慌張。
他甚至感受到久違的悅動,越靠近越膽怯。
“你不敢見我?”
盛蕊在催他,秦遇唯嘴唇微張,深情看向眼前躺着的盛蕊,她還好端端的睡着,以昏迷不醒的方式,眼角的淚浸透枕巾,他又聽身後人說道,“你是該恨我,所以不是你不敢見我,而是你恨我怨我,不願再來見我。”
無奈的嘆息,宛如詛咒,困住了秦遇唯的魂,他不甘心也不願意承認,良久才擠出笑看她。
說的第一句卻是,“阿蕊,好久不見。”
盛蕊定身看他,一雙如星眼眸能探聽他所有軟弱,秦遇唯再聽她冷笑幾聲,“好久不見……”
她在怨他。
盛蕊走到床邊,看着一個完好的“她”安然沉睡,嘴角勾笑,陌生極了,仿佛那人與她無關,她不過就是個路過的,碰巧遇上熟人特此來打個招呼。
可惜,秦遇唯膽怯了。
在他真正死後,開始隐瞞對她的愛。
“我躺了半年始終沒醒,你說,我難道要躺一輩子?”盛蕊的手穿過她自己的身體,碰不到萬物,如空氣般存在,只有眼前的秦遇唯是那麽的真實。她擡頭沖他笑,“還不如斷了營養液,死個痛快。”
“盛蕊!”秦遇唯大聲呵斥她,下一句怎麽都說不出口。
他沒資格啊。
盛蕊飄到他身旁,右手穿插進他胸口,“這裏是心髒的位置,秦遇唯,你再也不會心跳了是嗎?”
心不跳,就沒法為她心動。
一語雙關,将人堵的慌。
秦遇唯能有什麽辦法,他連抱着她都做不到,承認自己已經死了,遠比承認愛她更難。
“阿蕊,你的生命還沒有結束,你可以回去。”
“回哪?”盛蕊總是露出笑臉,比以往他見到的次數還多,他不習慣,他寧願盛蕊對他擺臉色,現在的盛蕊讓他琢磨不透。
“回到你原本該去的地方。”
回到你的身體裏去!
盛蕊興致缺失,走向別處,把他的話當成了耳旁風,也的确是風一般消失不見。
“阿蕊!”他再勸。
她仍舊固執,淺笑着反問他,“回去,我半死不活着是去天堂還是去地獄?”
她在笑,“秦遇唯,你去哪,我就去哪。”
說的是輕描淡寫,好比家常便飯般的詢問。
秦遇唯又感受到了那股刺痛,眉頭緊皺,嘴邊扯出無力的笑,“你明知道我已經死了,人死不能複活,你跟我走,那就是殉情。可你……”秦遇唯稍稍停頓,那句殘忍的話就壓在舌尖,他想往外說,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忍住。
到此刻,他都不願意對她說一句狠心的話。
豈料,盛蕊幫他補上,“可我沒有那麽愛你,根本不會為你殉情。”
坦然的很,為什麽眼角有淚在閃?
秦遇唯別過頭,極力壓制住唇間的顫抖,“是,是這樣沒錯。”
“那我想去哪與你有關嗎?”
他眉頭忽地放松,自嘲式點頭,“是,與我無關。”
“那我要走了也不幹你事!”
他“嗯”一聲,“是,不幹我事。”
“原來人死了什麽都會忘記……”
秦遇唯對她的話不明所以,嘴邊呢喃着“阿蕊”兩字,也始終不敢說與她聽。
“也好,如此你也不會發現我的秘密。”
盛蕊攀附在窗臺,像極了割腕前的動作,對于秦遇唯來說不亞于一個頂級恐怖畫面,他下意識伸出手,将那聲“阿蕊”喊出來,只是盛蕊比他還快,阻止都來不及,她已經縱身一躍跳下窗。
“阿蕊?”滿目都是恐慌,完全忘記他們已經沒有□□身軀,跳下去又能怎樣?只是他還是瘋狂的靠近窗臺,下一秒被反彈回原處,他再多試幾次都無果,直到盛蕊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出不去?”
秦遇唯沒法回頭看她,那雙眼會洩露他所有情緒,盛蕊只需對他溫柔三分,秦遇唯便沒法欺騙她。
“回答我的問題。”
“阿蕊……”
“你被困多久了?”她上前來,猛地站在他面前,那雙眼果然如同他日思夜想的一樣深邃固執,“你從沒有離開我身邊,在秦公館,你也這樣守着我嗎?”
“阿蕊……”
盛蕊失聲笑道,“我在書房念你的名字,讀你的信,甚至割腕自殺,你都看見了。”
“阿蕊……”
“什麽感覺呢?秦遇唯,是得意至極,還是盼着我有這樣一天?”
“阿蕊,不要這樣說。”
“那我該怎麽說?看我為你瘋為你自殺,你很痛快吧。”
“……”頓時,心都涼透,不對,秦遇唯已經沒了呼吸沒了心跳,哪裏能感受到涼透的滋味,但為何痛苦依然存在?
“所以你不來看我,不進入我的夢裏,是想讓我徹底感受你曾經歷過的痛,你滿意了嗎?我痛不欲生的模樣被你瞧去,你該幸災樂禍與我老死不相往來,下輩子,下下輩子……”
“盛蕊!”他打斷她的話,語氣強硬幾分,“不要說傷人的話。”
秦遇唯知道她的痛只多不少,她只是嘴硬心卻比任何人都軟,“阿蕊,我愛你,我一直都愛你,我沒有騙過你,我愛你。”他捂着臉彎腰曲背,明明死了就沒有痛,怎麽眼角總是酸澀,他想哭,他的眼淚便濡濕了他的手心,全身都疼,疼到如臨走前那刻,脫下回光返照的外衣,他又再經歷那場撕心裂肺的痛,如火燒,将人吞沒的幹淨。
“我不想你有事,我走了,你可以過得很好,你會有新的丈夫,新的生活,新的人生,每一步都不再與秦遇唯有關,該高興的人是你啊,阿蕊,你解脫了,徹底……解脫了。”
秦遇唯疼到直不起身,全世界将他抛棄,他便學會了僞裝,演技過人,欺瞞衆人。
盛蕊輕嘆,一雙手撫上他的發,堪堪穿過沒有阻礙,她碰不着他,只好憑着感覺環住他,一聲又一聲安撫,“我知道你疼,因為我也疼。秦遇唯,生死一瞬,其他都不重要了。”
解脫說來容易做起來很難,盛蕊早在初春來臨時,開始聽到秦遇唯的聲音,白日裏的夢照進了現實,每晚他都在她耳邊呢喃不停,聽他的故事,也聽他們的故事。
她努力睜開眼,可惜是無用功,直到盛連淵來過後,那種被縛于身的魔咒瞬間消失了,她的魂離了肉身,不可思議中見到了秦遇唯,方才明白原來那些絮語都不是夢。
“天氣這麽好,出去走走吧。”
雨後的太陽,一道彩虹跨在商廈之間,路人收起雨傘,紛紛仰頭張望。
或許是在感嘆彩虹的出現,或許正拿出手機給愛人拍照留念,分享這一瞬的美好,多簡單的事啊,偏偏盛蕊跟秦遇唯一直在錯過。
秦遇唯愣住了,腳步過于膽怯而沒法邁出去。
盛蕊催促他,“走啊。”
猶豫間,她伸出手,“握着我。”
仿佛是上蒼給與的信號,他的指尖都在顫抖,握不到,但心裏很滿足,幸福感填滿整個身體,他常聽人說“幸福到冒泡”,那是什麽個甜蜜的滋味?此刻,他終于感受到了。
原來不是他走不出去,而是沒有受到盛蕊的邀請,他哪兒都去不了。
“彼得潘帶着溫迪飛往夢幻島,大概就跟你一樣。”充滿希望,試圖放飛自我尋求無憂無慮的自由。
秦遇唯哪裏能想到,他和盛蕊有一天會遨游在樓宇之間,他好似能摸到彩虹,一條一條穿梭的色彩倒映在透明的眸中,越過去,身體也沾染了那抹绮麗。
他偏頭看向盛蕊,紛飛的發絲遮住她清澈的眸,光彩從眼角鑽出,生生勾住他所有情緒,欲望瞬間爆發。
“秦遇唯,你想去哪?”
“……”他別開視線,落在一塊發光的玻璃上,“那。”
盛蕊跟随他的視線看去,身體不由自主的往下吸,耳邊是鐘擺倒退的聲音,時間在後退,眼前的畫面逐漸變得斑駁,他們停留在津北路的某個游樂場,那裏有一家新開的甜品店。
盛蕊認識店主,她上高中那會就在這邊買甜品,草莓派、草莓慕斯都是她的最愛。
只是眼前的店鋪還沒有改名,從店裏走出來的老板也還年輕,沒留胡須,身邊也沒有陪伴他的女孩。
“這是……”
盛蕊眼中盛滿好奇,她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只是不太敢确定。
“我們相遇的地方。”
不是在盛蕊丢了錢包他拼盡全力找回時,而是她還在穿校服,瞞着鐘喜去買草莓慕斯的學生時代。
17歲的盛蕊在店裏對着櫃臺微笑,18歲的秦遇唯假裝路過推開了那家甜品店。
她買了什麽不重要,秦遇唯也跟着買了一份,再匆匆跟在後面目送她到十字路口,她的管家鐘喜會親自開車來接她,不論她跑的有多遠都會被順利帶回去。
“你的笑在上車那刻就沒了,從那時候起我就在想,高高在上的盛蕊其實并不像傳說中的那樣高冷不可近,我僞裝着路過你身邊,一次、兩次、無數次,你卻看不見我。”
秦遇唯的初遇是一場安排好的戲碼,他憑着真誠上演最佳劇情,效果當屬上乘。
如果按照他設定好的相遇,盛蕊會對他保持好感,只可惜突生了那一出鬧劇,兩人在酒店醒來,一切就失控了。
“我不後悔。”秦遇唯告訴她,“阿蕊,我等到了你,此生就已足夠圓滿。”
盛蕊聽他說話,目光随着那個18歲的少年移動,他果然如信上所說是染黃毛的非主流,也是當時的盛蕊最看不慣的那一類小混混,難怪盛蕊會記不住他。
“你哪裏還有什麽此生,你的人生已經在半年前結束,被關在木盒子裏下葬了。”盛蕊直白剖開他的痛楚,不給他留一丁點餘地,“說什麽圓滿,你連和我在吃一頓飯的機會都沒有,你圓滿了那我呢?”
“阿蕊……”
“你還有什麽瞞着我的事,愛好、性格到底哪一樣是真實的你?”
“阿蕊……”
“不做影帝真是娛樂圈的損失。”
秦遇唯笑出聲,張狂肆意,眼角含淚,“阿蕊,我可以騙你任何事,但唯獨一件……”
“你愛我。”盛蕊打斷他,“我知道。”
這是盛蕊第一次用炙熱如火的眼神看他,堅定不移,生生燙到他的所有感知,都死了哪裏有什麽感知,可是沒人說魂魄不會感到恐懼,他稍稍退後,卸下唇角的笑,換上了擔憂的神情。
“阿蕊,不要那樣做。”
他退後,盛蕊就往前。
“你生前瞞着我打理好未來的路,你把我安排的清清楚楚,我就合該聽你的話按照你規定的路活下去嗎?”她貼上他的發,在空中輕觸,一滴淚滑下來,将将落在唇邊,泛起瑩潤的光,“像現在這樣,不好嗎?”
“盛蕊!你怎麽能這樣想!你的父母,你的叔叔,你的家人都在等你醒來,你就這樣一走了之有想過他們的感受嗎?”
“父母陪我到青年,只有丈夫才會陪伴我一生,我的丈夫已經走了,我活着沒有意義。”
“盛蕊!”秦遇唯大聲喚醒她,可是沒用,盛蕊的性子是堅持了就不會再改的,天王老子來都不行,她若不是心意已決怎麽會選擇割腕自殺,如若不是自殺,他們也不會再相見。
這本就是偷來的歡愉,代價是她的離開。
秦遇唯不願,也不想她随他而去,“你活着就是最大的意義,阿蕊,生死有命,是我沒逃過命理劫數,我認了。而你不同,你應該好好活着。”
“是嗎?往後有另一個人陪着我,你也願意?”
“是,我願意。”
只要他待他的阿蕊好。
“撒謊。”盛蕊硬聲制止,秦遇唯慘笑道,“是,我又在騙你,阿蕊,你就信我這一回吧,信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僞君子,是我不擇手段要你一生相陪,你就繼續恨我,不要再愛我。”
“你這個騙子。”
“沒錯,我是騙子。”
從見你第一眼,我就想要接近你,哪怕是用最深沉的計謀,最狡猾的态度,最肮髒的手段,也要成為你的男人,一個把你牢牢锢在懷中的你的丈夫!
盛蕊說着話眼淚跟着往下掉,她态度軟和,呈現出難得一見的撒嬌,“秦遇唯,你不要走,你騙騙我好不好?”
甜品店外的男孩一次次目送女孩回家,她不是沒有發覺,偶爾回頭都能瞥見男孩陡然的慌亂,他的演技還青澀,并沒有練就最佳影帝的本事,因為那泛紅的耳根出賣了他。
女孩提着最愛的草莓慕斯,于春風中彎了嘴角。
“秦遇唯,留下來好不好?”
“好。”
他應下,對她伸手。
兩人依偎在長椅上,一次次回溯記憶,時間不停重來,回到愛她的時空,随後定格。
不知回放了多久記憶中的畫面,盛蕊在旁人的呼喚裏睜開了眼。
眼皮沉重,身體也疲乏不堪。
眼前人影虛晃,盛蕊才看清爸媽的模樣。
盛太太哭紅了眼,撲在她身上肩頭一抽一抽的顫動,盛康偉站在床邊,雙手按在盛太太肩上,指間也在微顫。
“爸爸,媽媽……”
“醒來就好,就好。”
她醒了,聽到盛太太的哭聲才覺那場回憶是假的,沒有秦遇唯的夢一碰就碎。
她本來做好了與他一同離開的打算,到最後秦遇唯也接受了,他笑着點頭,也笑着與她告別。
“阿蕊,我還是騙了你。”
“彼得潘永遠都長不大,他活在夢幻島便再也回不去了,而你不同,你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屬于你的夢幻島不在這裏,在另一個人的未來。”
“阿蕊,我會永遠愛你。”
“但從現在開始,我會忘了你。”
愛的背面不是恨,是遺忘。
愛她的瞬間可以定格,但往後再也沒人像他,沒人像他一樣愛她。
盛蕊醒來一周後,去了一趟金城。
沒人問她原因,她不哭不鬧不再想自殺,盛家父母已足夠欣慰,她要去金城,蕭毅還是繼續跟着,知道她去了哪及時彙報給盛先生,才免去一絲擔憂。
盛蕊躺的太久,起初走路都不穩,皮膚也比先前還白,金城的陽光太刺眼,她全身包裹住才好些。
她來金城的目的很簡單,秦遇唯的母親在金城。
早前,秦媽媽在林城做護士,後來去金城工作,主要是照顧秦遇唯的奶奶,癱瘓在床身邊少了人照顧,秦媽媽就是去照顧她的。
盛蕊有點理解秦遇唯不讓她見他的父母,她不問,他不說。
她原以為秦媽媽不會認得她,結果,秦媽媽開口就喚她小名。
“蕊蕊,你怎麽來了?”剛說完,就哭了。
盛蕊割腕自殺不是小事,世間也沒有不透風的牆,想知道的人想方設法都能知曉,瞞是瞞不住的。
“媽媽,你還好嗎?”秦遇唯的母親就是她的母親,盛蕊尤為自然的稱呼,秦媽媽的眼淚怎麽都止不住。
從她口中,盛蕊又得知了一段故事。
盛蕊在金城讀大學,秦遇唯同在金城,他們甚至學校校區都在一處,卻從沒見過面,也不能說沒見過,只有盛蕊不知道而已。
那年冬天,大雪堵路,盛蕊與友人打不到車,後來被路過的拼車司機帶走,車裏還有一個男生,坐在後座,與她們一樣都是要回校區的大學生。盛蕊本就有了感冒的趨勢,暈乎乎見誰都有了重影,她上車後渾身難受,而她的友人到校門口後接了電話就下了車,她與盛蕊打招呼,盛蕊卻是暈到快閉眼,根本不像聽進去的樣子。
最後是同坐的男生帶她下車。
站在校門口,盛蕊腳下一軟險些要摔倒,好在男生發現的及時,在她往下倒時就接住了她。
“盛蕊。”
他認得她,又從懷中掏出一顆草莓糖,盛蕊聞着味藏進了嘴裏。
她發燒了,是他撥出了一個號碼,叫來了他的母親。
“唯一這輩子太不容易,我們白發人送黑發人已經夠難了,蕊蕊,你一定要好好的,如果唯一看到你那樣輕視自己,他會很難過。”
“好,我答應您。”
自此,盛蕊每年都去看秦媽媽,她想接她到林城生活,她拒絕了。
或許是因為林城到處都是秦遇唯的影子,盛蕊十分理解。
去完金城,盛蕊順道去了一趟秦宅。
從盛蕊結婚後,秦章帶着一部分産業回到金城,他想靠兒子獲得一部分好處,可惜在秦遇唯手裏是半點好處都沒讨到,這些年更是下滑的厲害,大有崩盤的趨勢,不過是靠着秦家老本一直支撐到現在。
秦章自然認得盛蕊,早些時候就在林城見過幾面,他來秦公館,秦遇唯連門都沒讓他進。
盛蕊來見他。
秦章自然想要得到一點好處,“當初我讓秦遇唯跟我回m國,他不肯,說什麽都不去,性子犟的人惱火。我以為他是真不想來,後來靠着交換生名額不也來了麽,都不知道他介意的點在哪,你們結婚我也不是空手而去,他竟然連個合作都不肯給我,老子可是他親爸,是外人嗎?”
不是外人,倒也不是親人。
秦遇唯跟他父親一點都不像。
他們雖然眉眼有些相似,但為人處事截然相反,秦遇唯是商業奇才,從來都沒有靠過盛家,他有自己的想法和計謀,不會為蠅頭小利沾沾自喜,直至眼角露出精明的笑。
盛蕊看的刺眼,轉身離開。
她對秦遇唯的感情又多了幾分理解,他在國外上學也靠自己,不曾接受秦章的半分好處,他是秦章口中的逆子,等他走了,盛蕊幫他還生育之恩,既然秦章喜歡錢,盛蕊就給他提供好幾份合作機會,每一件都能讓他賺大錢,這就是秦章最想要的禮物。
秦遇唯的人生由他開啓,卻不能因他而殘缺不滿。
盛蕊心裏的秦遇唯是最好的存在。
不容他人任意诋毀。
所以第三個人要見的就是陳梁。
陳洲的死,是陳梁與秦遇唯心中的一根刺,秦章答應了借錢做手術,是他沒有做到放了鴿子,秦遇唯才眼睜睜看着陳洲失血過多躺在了醫院長廊再也沒醒來。
陳梁後來回到林城,盤下津北路絕色佳人KTV,三年前,店的招牌換了名,連店主都換了。
津北路的步行街被秦遇唯拿下,唯獨沒有動絕色佳人。
這家KTV經營不善,已經欠下不少債務,陳梁變賣給他人,他不知道幕後老板就是秦遇唯,盛蕊過來找他,第一件事是要說明陳梁弟弟陳洲的死因,以及當初秦遇唯的選擇。
秦遇唯不欠任何人,他不應該在最純淨美好的年齡帶着痛苦成長,他的傷口不僅沒有被時間愈合反而極具加重,而這其中還有盛蕊的撒鹽。
陳梁的店仍舊屬于他,盛蕊帶來的團隊會幫他打理店鋪,直到盈利。
接下來,盛蕊去見了鄭然。
她曾經的未婚夫。
秦遇唯的葬禮上,鄭然當着衆人的面悄悄對盛蕊耳語,他說秦遇唯死的活該。
盛蕊恨不得撕爛他的臉,就像現在這樣,她與他當面談話,一杯冰水冷不丁潑在了他臉上,冰塊滾落在地發出沉悶聲響,盛蕊忍不住冷笑。
“鄭然,當初你給我下藥,就要想到自己會有怎樣的後果。”
鄭家早已不如從前,秦遇唯還在時就在竭盡全力的打壓鄭氏,盛蕊當時笑他小氣、沒風度,現在想來,他是在為她出氣。
鄭然的錯不該秦遇唯來背。
加上高中那會。
秦遇唯高三從林城一中轉學,就是因為聽到了鄭然背地裏诋毀盛蕊,說她是什麽都不懂的純情千金,只要他勾勾手立馬就能把盛蕊迷得暈頭轉向,到時候還不是任他為所欲為。
話語浪蕩,聽着皆是憤怒。秦遇唯沒忍住狠狠揍了他,鄭家當時勢力大,他迫于無奈才轉學到金城。
這也是盛蕊對過去的秦遇唯沒有印象的原因之一。
鄭然比她想象的還要心狠無德。
這些年,秦遇唯沒有說出的事實都被她查出,原來不在乎的東西突然成了最值得珍惜的存在。
于是,盛蕊将氣撒在了鄭然身上,風雨飄搖的鄭氏不堪一擊,鄭然就差跪在她面前求饒,而盛蕊看也沒看,“晚了。”
鄭氏,不能再留。
誰叫盛蕊是林城最富有的女人,說她是林城首富也不為過,她是衆人巴結的對象,是不能得罪的權貴。
權貴也有朋友,盛蕊不想丢掉她在意的朋友。
盛蕊約上龐意、莫小咪在林城相聚,已經是三個月後的事情。
她很忙,每天像陀螺一樣忙的腳不沾地。
林城酒店,盛蕊作為東道主竟然還遲到了。
她推開門,龐意冷臉看她,莫小咪的神色些微異常,盛蕊沒仔細看,叫着兩人的名字算是打了招呼,她一進門身後陸陸續續進了幾個穿職業西裝的男人。
龐意對盛蕊還是抱有敵意,只怪盛蕊做事太絕,兩人在葬禮上鬧的不愉快,即便到了今日,他們也依舊水火不容的架勢。
盛蕊先低頭示好。
也只有在他們面前,盛蕊才會自降身份求得和解。
“龐意,你能來我很高興,證明你還在意我這個朋友。”盛蕊轉向莫小咪那頭,“小咪,我太忙了都沒有時間好好與你說話,今天咱們喝個痛快。”
她好言好語相待,龐意卻不領情,眸中厲色加劇,将疑問脫口而出,“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我就是想與你們好好聚聚。”
“有必要嗎?”
盛蕊點頭,讨好着,“有,有必要。”
興許是龐意态度過于強勢,莫小咪于心不忍,幫着盛蕊說話,“胖子,你何必咄咄逼人,不想談就走,活活讓人倒胃口。”
“呵呵,倒胃口的事,你閨蜜比你做得多。”
盛蕊:“……”
莫小咪湊近盛蕊身邊,大有要保護她的意思,“胖子,你要走趕緊走,真是髒了我的眼,不會說話就把舌頭捐了,你看誰要!”
龐意太陽穴突突跳,壓下火氣轉移話題,“盛蕊,你讓我們來要做什麽?趕緊說!”
莫小咪舉起拳頭示意他好好說話,盛蕊心頭一暖,眼淚差點蹦出來,她調整好情緒,緩緩呼出一口氣,“龐意,我知道你準備進軍娛樂行業,我也有這個打算,成立經紀公司是我的下一步計劃。”
“你?”
“沒錯,我最近幾個月都在跟業內資深人士打交道,這三位的建議應該對你很有幫助。”盛蕊指向一旁的西裝男,龐意雙眼微眯,“你為什麽幫我?”他現在的确想進軍娛樂行業,不過在某些關卡上卡了好久,不打通實在是沒辦法繼續,盛蕊的加入于他而言是雪中送炭,也讓他始料不及。
盛蕊低頭笑笑,“你是我的朋友,你幫了我,我也要幫你。”
他在葬禮上對盛蕊大罵,說她是這世間最心狠的女人,是任意踐踏秦遇唯真心的女人,也正是他這番話,盛蕊颠颠撞撞回了秦公館,在安靜孤寂的書房找到了那份泛黃的信。
盛蕊作為娛樂公司的幕後總裁,遠比龐意這個明面上的總裁操心的事要少,她不管公司發展,不管藝人前途和緋聞,當起了甩手掌櫃,她能給予的只有錢,無數的錢,數不清的錢。
龐意很有天分,将公司打理的很好。
他剛對盛蕊有了點改觀,卻不知從哪聽到了小道消息,說盛蕊在養小白臉,那小白臉還是自家公司的新晉小演員,今年剛24歲,已經提名金雞獎最佳男配,獲得金鹿獎最佳新人,片約不斷,粉絲也多,前途一片大好。
龐意生氣,盛蕊找了別人把他的兄弟放在哪裏?可轉眼一想,秦遇唯已經走了近兩年,盛蕊也該有自己的生活,男人也好,男伴也好,只要她願意,一大把人排隊想與她約會。
氣瞬間消了一大半,總歸替秦遇唯惋惜。
盛蕊與公司藝人走的很近,她也不是第一次聽這些八卦。
某天,她心血來潮去探班,沒說去探誰的班,但懂的人都懂,畢竟男未婚女未嫁,就算是談戀愛也不犯法。
劇組裏,人前無人說,人後消息滿天飛。
盛蕊洗了手出來,就在拐角的吸煙區聽到了他人的八卦。
八卦當事人盛蕊聽的津津有味。
“那小子除了演技好點,皮囊優秀了點,哪一樣特別讨盛總歡心啊?”
“難道是那功夫?”
“啧,看起來瘦瘦弱弱,差遠了吧。”
“怎麽,你試過?”
“開玩笑,老子比他不大的多啊!”
“得了吧,言歸正傳。”
“說來也奇怪,這小子一頭黃毛,鎖骨鏈,耳朵上好幾個耳洞吧,還喜歡穿破洞褲,搞得跟非主流一樣,對了,你知道非主流吧,怕你們太年輕不知道這麽古早的詞彙。”
“大爺,我們上網,村通網了!”
“嗐,盛總這品味也就如此。”
“聽你這口氣,你也想去試試?”
“盛總的前夫可不是這挂。”
“前夫什麽樣的?”
“溫文爾雅,紳士得體,總之與這小子狂拽的模樣簡直天差地別。”
那豈止天差地別,不說與秦遇唯一模一樣,簡直就是毫不相幹。
盛蕊突然想到這句網絡流行語,禁不住笑出聲,一來打擾了對方,抽煙的幾個往她這邊走,盛蕊聽到腳步聲還沒反應過來,嘴角被人捂住,腰身随即纏上一條強有力的胳膊,連搶帶拽将她抱進廁所隔間。
盛蕊:“……”
就很無語,帶去的還是男廁所。
頓時臉色拉下來,冷冷看向眼前人,“周樂唯!”
染黃毛的年輕人眼角上提,二話不說就想親她,盛蕊側臉躲開,周樂唯再附身貼上,這回親上了側臉,神色得意,好似得到了獎賞,嘴角能翹天上去,“盛總,偷聽牆角這麽高興?”
“放開。”
他非但沒松手,反而越摟越緊,隔間空間小,廁所外來了人,她連呼吸都不敢太重,偏偏周樂唯壓着她,纏綿的呼吸掃在她頸間低語,“盛總,我不像你那個死了的丈夫,我要你,就不會在乎你的身份。”
“即便他們說我是你養的小白臉。”
周樂唯蠻力的很,控住她下巴,唇貼上去,盛蕊狠狠咬住他,血味傳來,死死瞪他。
周樂唯用拇指拂去她唇角沾上的血跡,露出纨绔的笑,“盛總,來日方長。”
他是公司力捧的新人。
盛蕊跟着了魔一樣與他厮混。
但她也不是沒有理由。
只是還不能說。
三日後,盛蕊再來劇組探班,道具櫃不小心墜落,眼看就要砸到盛蕊,一道身影毫不猶豫沖過去為她擋下所有危險。
盛蕊被周樂唯抱在懷裏,護的很好,她沒有受一點傷,而他額角的血滴在她眼角,那一刻,她仿佛見到了秦遇唯。
身影重疊,叫人疑惑。
兩周後,周樂唯出院,年輕人身體好恢複快,他第一時間致電盛蕊,想問問她為什麽不來看他,電話打不通,人也找不到。
盛蕊不知所蹤。
兩個月後,大雪如期而至。
盛蕊出現在林城機場,她去了一趟m國,去了秦遇唯曾經生活的地方,去看了曾經照顧他的房東太太,再去了金城看望他母親,到林城已經是淩晨,她沒有讓人來接機,她想趕去秦遇唯的墓地。
因為這天是秦遇唯的生日。
“盛蕊!”
她恍惚了,不然怎麽有種見到了秦遇唯的錯覺。
腳步未停,心跳慌亂。
“阿蕊!”
盛蕊終于停下來,轉身那刻眼淚奪眶而出,可看到的人卻是周樂唯。
他急沖沖奔赴她身邊,直愣愣盯着她的眼,黃毛染成了純黑色,那一瞬,盛蕊心頭仿佛要炸開,“阿蕊……”她被周樂唯抱緊,在清冷的大廳,游人在歸家,心上人正敲響她的門。
“阿蕊,我來遲了。”
剎那,盛蕊徹底崩潰。
很久以前,秦遇唯還在彼得潘的夢幻島過着自由的生活,盛蕊也想去,他不允許。
“下輩子吧,阿蕊,下輩子我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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