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別扯,他沒有成家
忱守煜有些無奈,強橫起來的忱軒宥很可怕,他的行為有時候很不可理喻。
遠看人家的小姨已經走過來,他站在一旁聽着一家人用方言打招呼。
方言,好久沒有應用交流,大多忘了,講的時候,穿插了普通話,他把自家話忘得差不多,也許再過兩年,就會徹底忘記。
阿姨眼睛犀利,一眼就看出面前的青年才俊是誰,他說,“忱守煜?”
忱守煜點了點頭,“你好。”他禮貌客氣的問候完全被職業影響,阿姨說,“好久不見,多少年沒回家了?”
忱守煜不好意思笑笑,大概五年了,掐指算算,确實是五年了,時間不多不少,不長不短。
忱軒宥問,“小路買了什麽?手裏提的東西重麽,來,給我,我幫你放好。”
小路是個四歲小孩子,長得可愛玲珑,呆實的面相,小孩子看起來都特別俏氣,只是長大後就各種形狀了。
忱守煜低頭看了一眼孩子,他說,“天太熱,到庇蔭的地方坐着,別站在太陽底下曬着。”
阿姨拉了小孩子的手,她說,“你們要回去了嗎?”
忱軒宥把東西放進後備箱裏,他走過來,不知該說是,還是說不是?車位肯定得空出來,本來空出兩個沒問題,有問題就是突然發現外婆家的幾位親戚全在街上,放眼望去,小鎮集市不大,熟悉的身影随處可見。
忱守煜心裏的算盤噼裏啪啦作響,他算準了一切,從小到大,他好像具備了先知能力,總能提前預見一些悲劇。
阿姨說,“你大舅媽也來了,還有小路的兩位哥哥,都趕着來湊熱鬧。”
忱守煜轉頭四顧,他看到了一個人在指着自己,那人驚訝的叫,“忱守煜。”
得,又見到熟人,滿地都是,要是地上的錢也是這麽多該多好。
鄧隴聰站在遠處招手,他的意思就是在問,看到我了嗎看到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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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守煜看了一眼小學至初中的同學,跟人家關系熟絡都是因為鄧同學為人性子豪爽,他這人能把小事化大,本來輕微震動事件也能搞出地震七級。
忱守煜跟身邊的人招呼了一聲,他過去和老同學寒暄,見到對方在那裏張牙舞爪,搞不清狀況的還以為他從神經病院裏跑出來。
鄧隴聰起跳着喂喂了好幾聲,他說,“忱守煜,真的是你!”
學生時代的校草,班裏面長得清俊秀氣的男生,也就兩人,忱軒宥和忱守煜,鄧隴聰說,我發現你們忱家的人基因都特別好,各個長得正氣,一派氣宇軒昂。
忱守煜不能否認人家打從心底裏由衷的羨慕和嫉妒恨,沒錯,忱家出來的人,不管有無作為,他們行為做派都比較端正,可能受到了身份算是族長的忱軒宥的爺爺的影響,尤其是忱軒宥家那一脈,各個長得英俊挺拔,而且思想卓越,身份不凡。
鄧隴聰上下打量走到面前的俊逸男人,他說,“混得不錯嘛,一看就知道是個大老板了。”
忱守煜無語,他說,“我天生就是那個命,怎麽着,你不服?”
鄧隴聰趕緊跟老同學勾肩搭背,他說,“行啊,這麽多年過去一點沒變,脾氣還是那麽沖,對誰都一副我是你大爺模樣,忱守煜,社會沒有教你如何狡猾做人圓滑處世嗎?”
忱軒宥站在遠處看過來好一會,他眯起眼看到遠處兩個勾搭成雙的人,待走過來,忱守煜把人家的爪牙從肩膀上拿下來說,“你呢,看起來沒多大變化,是不是定型了,永遠就這樣了,說好的飛機坦克呢,不會是正常十一路車跟人家的寶馬奔馳賽跑吧?”
鄧隴聰裂了裂嘴說,“哪能,就算是一臺三輪車也強過十一路呀,那兒,你看,夠格嗎,能裝嗎?”
忱守煜順着所指的方向望了一眼,喲,還不錯,能跟忱軒宥有得一拼,當然,人家那是名牌轎車,至于鄧爺這邊的就一輛二手貨,不過才買不久,新鮮的模樣甚招人眼球,這就足夠了,至少坐回去有面子。
“那好,你負責送我回去。”
鄧隴聰一愣,“啊,你的車呢?怎麽是我先給你開眼?”
忱守煜低頭看,他說,“我十一路車,以前也沒有跟你們打包票。”
“不會吧忱守煜,你讓我鄙視啊。”
“随便。”
兩人互相不對付,忱軒宥穿偛進來,他說,“鄧隴聰,是你?”
鄧隴聰轉頭看到另一位同學,他正想熱情的靠過去擁抱,忱軒宥避開,他說,“多年不見,今兒竟然給撞上了,怎麽,今天也趕來搜羅年貨?”
鄧隴聰指了指遠處的媳婦,他說,“陪她來,搭伴兒湊熱鬧。”
忱軒宥把忱守煜拉過去,他說,“今天買年貨,收剩餘的來了?”
忱守煜看了一眼鄧爺的媳婦,得,不看還好,一看才發現人家是老同學。
都說時光催人老,那看起來不年輕也不再貌美如花的婦人,誰能想到她當年也曾清秀可人,還迷倒無數個男生競折腰且紛紛獻花追求,偏偏最後卻被吊兒郎當的鄧爺給拉入懷中。
忱守煜眼裏胡花花晃了一把世事難料的詭異,他說,“果然我落後了大半個輩子。”
忱軒宥轉頭看一眼直言不諱的人,他說,“喲,想起人家給你寫的情書了。”
鄧隴聰喂了一聲,“你們當我是稻草人啊。”
忱守煜趕忙轉移話題,他說,“成家立業,也算功成名就,祝福啊。”
鄧隴聰聽聽長相十足氣質的人奉承,他趕緊打出謝謝二字。
“你呢,不帶女朋友回家過年嗎,啊,不,應該是老婆了,忱守煜,當年追你的人那麽多,不會都被趕走了吧,啊,你怎麽還這麽清高孤傲?”
忱守煜轉頭看一眼默默站在一旁的忱軒宥,忱軒宥說,“他沒有成家。”
忱守煜想反駁,你怎麽知道我沒成家!
三人胡扯了一通,等鄧爺的媳婦回到面前,鄧隴聰說,“回去了,你要搭順風車,有位子,走吧。”
忱軒宥臉色一黑,他說,“跟我回去。”
忱守煜看向遠處的車子,他說,“你數數那裏站了多少個人。”
忱軒宥不知該說什麽好,親戚就是親戚,更何況是外婆家的親人。
作為男人,肯定要讓女士優先,更別說其中的親理人情。
忱守煜搭了鄧隴聰的車子,好在這一家三口帶了兒子出來,他可以跟小孩子交流以避免老同學重逢的尴尬。
鄧隴聰說,“上車吧。”
忱守煜也不客氣,他說,“好。”他坐上了後座,打開窗戶,一邊抱着鄧同學的小兒子一邊觀望窗外風景。
這四面環山的村落,車子經過外村,偶爾還能見到跑過路上的小孩,他們互相叫喊着,追逐着,這些孩子在日益富足的生活裏慢慢的被一種攀比之心充溢着,侵蝕着,等他們長大,其所求的也不過是為了走出一個更好的名頭理想。
鄧隴聰不是溪河村的人,他屬附近村莊,家中老爸擔任過不小官職,身份地位多少占些比重,至于如今的況勢,就不得而知了。
車子開到一處三岔路,眼前分叉出的三條水泥路,一條通往臨近溪河村的崆排村,一條是通往鄧隴聰的村,另一條就屬溪河村。
忱守煜下了車,他說,“我一個人走進去就行了,謝謝你,隴聰。”
鄧隴聰下車問,“真不用我送你嗎?”
忱守煜拍了拍老同學的肩膀,他說,“不用,謝謝。”
鄧隴聰抱着兒子說,“跟哥哥說再見。”
忱守煜糾正,“是叔叔。”
鄧隴聰說,“是哥哥,跟他拜拜,謝謝他給的紅包。”
小孩子害羞,搖了搖手,他低聲說了謝謝。
忱守煜笑彎了眉,他說,“小依,孩子長得像你是好事。”
小依也跟着下車,她說,“确定不要我們開車送進去嗎?”
忱守煜揮了揮手,他翻起脫下的外套挂在肩膀上,随後一步一步的往家裏的方向走去。
這腳下的路,以前不知走過多少遍,如今再一次踏過,未免感慨萬千。
過去的事,有的模糊,有的還清晰映在腦海裏,它時不時跑出來,騷擾原本寧靜的心。
記得上中學那會兒,為了省錢,從鄉鎮裏走路回家,那時翻山越嶺,跨過了一座山,走過了一條彎彎曲曲的雜草縱橫的山路,他初一初二都是在走路回家,直到初三,才舍得拿出那麽點錢坐半路公交歸家,其間還要走着半段路程。
如今回望來時的路,已然找不到那條很有詩意的小徑。
小路被大路鋪蓋,它們被掩埋在泥土裏,成為了過去。
鄧隴聰讓媳婦抱着孩子,目送走遠的人一步一步遠離,他們也趕着上車,急于回家準備今晚的除夕夜。
小依抱緊兒子,似乎在她的心裏,年輕時的少女情懷早被生活磨滅幹淨,如今只剩下懷中的孩子,還有各種柴米油鹽醬醋茶。
她說,“忱守煜在外面混了多年,他此番情景,難道混得不好嗎?”
鄧隴聰專心開車,他剛才仔細瞟了忱守煜的手表,那是名牌手表,如果混得不好,他會帶那麽昂貴的東西?就不知他在包裹着什麽?看似很累的樣子,那種全身心俱疲的精神面貌,即使面帶微笑,也讓人看出苦澀。
當年在學校裏,在班級裏,在年級裏,甚至在整個學校裏,忱軒宥和忱守煜兩個姓忱的人都是風雲人物,他們不僅成績優秀,而且長得特別讨女生喜歡。
好看的人,誰都喜歡,偏偏他們不曾跟哪個女生暧昧,更甚者,到今天也沒聽說他們跟哪位女士談戀愛或者結婚。
鄧隴聰在轉入岔路口時,他回頭望一眼,那孤獨行走的人,他步伐散漫,就像是在散步,一副惬意非常的樣子,好像對于回家,他沒有多少的興奮感。
忱守煜轉頭看一眼即将消失在視線裏的車子,他回頭繼續往前走,路程不遠,走快的話,最多十幾分鐘,擡手看了看時間,晚上的四點多,正想把外套穿上,那是忱軒宥的外套,剛才四處诳街買東西,熱出一身汗,他脫了格子襯衫,只穿一件短袖,忱軒宥說再熱也是冬天,把外套披上,染上風寒就不好了,你從小身體就弱。
忱守煜被迫穿上一件男士休閑外套,那種外套,符合忱軒宥的風格,尤其是當過兵的人的品味,特別有男人味。
剛才把東西都扔人家車上了,連一瓶水也不拿,現在感覺渴,有些口幹舌燥,他深呼吸幾口氣,沿着公路,在公路的邊上散慢的走着,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忱芍荭打來電話問,“在哪兒呢,軒宥回到家了,為什麽找不見你人影,媽媽念叨你是不是不會坐車,畢竟出去那麽多年,村裏頭的年輕人,你認不出幾個,當年的小屁孩,他們都長大了,只能是人家認出你的份,可大過年的各個忙着采購裝車回家,誰有時間跟你寒暄,守煜,是不是沒有車子回來?要不要我托人騎車出去接你,軒宥開車回到村頭又急着出去了,也不說去幹嘛?”
忱芍荭話裏滿滿是擔憂,這個姐姐,平時嘴巴鋒利得跟飛刀似的,然而只有作為弟弟的知道,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她怕愛面子的弟弟不喜歡跟入俗入流的鄉親攀談,從小就熟悉他的性子,心氣高,脾氣拗,遇事總是沉默不說,只埋頭獨自面對,他從不示弱于人,兩年前,媽媽過于擔心,就去他工作的城市看望,回來後心情無比沉重,她說,“天天陪客戶喝酒,哪天喝出病來怎麽辦?”
忱媽媽後來罵忱爸爸,她說,“兒子就一個兒子,他找不到出路你說他不争氣,他有點出息了你怪他不回來,他怎麽做都不如意,你還想他怎樣?”
幾年前在家的老兩口總是吵架,他們吵着過年家裏頭太冷清,他們吵着別人家的兒子女兒子孫滿堂歡樂融融。
忱芍荭在外工作,她從來站在弟弟的戰線上,姐弟倆對于感情執着理念幾乎相近,除了弟弟的二姐,姐姐的妹妹,她有了男朋友,然後有了孩子,然後是……
忱守煜跟二姐的關系一般般,可能是她怪父母給弟弟讀書而不給她讀,為此這些年,忱守煜沒少寄錢給陡然從天而降的侄女,他想彌補一些遺憾,然而有些東西依靠金錢根本無法彌補。
忱芍荭還在村頭的停車場搬東西,看着弟弟買來的一大堆水果,她說,“我都買了,你又買那麽多幹嘛?”
忱守煜擡手勾了勾額頭,他說,“家裏鄰居小孩一大堆,你那點夠分嗎?”
忱芍荭說不過,長大後學會擔當懂得擔待的弟弟,他嘴巴似乎越來越厲害了,跟換個人似的。
忱守煜說,“我剛才坐了同學的車回來,到村中頭了,走進去就可以了,你把東西搬出來,搬不動,讓小軒幫忙,或者等我回去搬,媽媽身體不好,別讓她舉那麽重的東西。”
忱芍荭撇了撇嘴問,“為什麽不坐軒宥的車回來,他車裏硬擠一個人還是可以的。”
“我想跟同學多聊幾句,沒事,很快就到家了。”
他拿下手機,轉頭,看到停在旁邊的車子,那車裏頭的人,通過窗戶,可以看到他寒竣的臉很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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