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緣妙不可言

肖谕一口氣排了三個小時打了七場，七場對局裏吃了四次雞，其餘三把都茍進了前五名，所以積分一直在緩慢地往上漲，沒有再掉。但高強度連續上分的下場就是——哈欠連天。

他真的快打吐了，進入戰場，離開戰場，再進再出，連口茶水都沒喝。

眼睛酸，肚子餓，想睡覺。

這時候他想起了胖哥的好，他回頭去找胖哥，結果卻看見他躺在訓練室的休息沙發上呼呼大睡。聽着那有節奏的呼吸聲，他更加困了……

肖谕打着哈欠，揉着酸澀的眼睛仰靠在電競椅上。

他不要洗廁所，也不要打掃基地三十天，他就是死在電腦前也不要拿着抹布哭！

沒有下次了，他再也不給喬蛋撻殺了。

心裏的誓言剛放完，一通VX語音來電跳躍在手機屏幕上。

喬蛋撻？

他遲疑了下，拿起手機按下接聽。

似水如歌的女音在聽筒那頭響起，喬悅言浏覽着好友列表說：“喂哥哥？你還在沖宗師段位嗎？我怎麽沒看到你在線？”

好友列表裏的[Yogurt]最近在線時間顯示為17個小時前，那就是昨晚下線的時間，他沒在打啊。

“你是在沖自己大號？”喬悅言猜測道。

肖谕愣了下，看着自己的游戲ID，坐正身體整理思緒說：“對，我在沖大號積分。”

他迅速買了張改名卡把[Milk]改成[oracles.]然後加[daa]為好友。

“剛加你的oracles.就是我，你同意一下。”

喬悅言看見了，同意對方申請并添加對方為好友，習慣性地點進對方資料浏覽，看見那紅到發亮的标記驚嘆道：“哇大佬你好猛啊！整整十八個賽季的榮耀宗師，你有十八個賽季都打到了五千分！”

Winner發行十年，只有賽季打上五千分的玩家才會獲得榮耀宗師的印記。

她直播的號只有兩個榮耀印記，小號有六個，兩個加起來都沒有yogurt一個號多！

恐怖如斯。

這幾年他什麽都沒幹，光打游戲了吧？是個狼人。

肖谕隐藏了戰績卻忘了隐藏稱號，他想了想，算了，反正都已經被看見了。

他發起雙排邀請，喬悅言進隊，一個3090分，一個2700分，秒排。

喬悅言的游戲角色頭上還頂着今早改的[MILK侍zhu]，她看一遍笑一次說：“晚點直播的時候我要換號打了，頂着這個ID開播我會招仇恨的。”

Winner一天只能換一次ID，她早上把ID改成這個，得明天才能改回來。

肖谕就站在她的身邊望着她頭上的ID，擡拳打了她肩膀一下。

喬悅言回擊，兩人面對面地互毆起來。

肖谕問她：“你把水友賽偷襲Milk的視頻發出去，不怕他的粉絲又找你麻煩嗎？”

喬悅言說：“不怕，是他先來招惹我的，我憑實力偷的人，有本事他也來我的水友賽偷我啊。”

肖谕：“……”好，我下周末就去。

“诶我還沒問你呢，今天是周一，你都不用上學或上班的嗎？你為什麽這麽急着沖段位啊？”喬悅言說着停止和肖谕的互毆行為，選中人物[握手]的動作，等着肖谕跟自己握手。

肖谕站定回握，一男一女在人群中握手交談說：“因為放假了，今天還在假期內，我平時的工作就是上分。”

“啊？你是代練嗎？”喬悅言很是吃驚。

代練？怎麽可能？

肖谕認真誠懇地說：“我是WPL的職業選手。”

喬悅言笑了，不是她看低他，而是職業選手怎麽可能為了上分找她幫忙！

她學他的口頭禪說：“厲害厲害，你在哪個戰隊高就啊？等春季賽開場了我去現場支持你一下！”

“真的？”肖谕後悔改ID了，解除握手的動作，操控角色摸了摸喬悅言的奶奶灰發色說：“我是VC戰隊的，Milk。”

“噗——哇哦！”你忘了今天早上我才跟Milk打過嗎？你是Milk你還跟我報位置連跪七把直播掉分？

喬悅言真是越來越喜歡yogurt的幽默了，她配合他的“演出”道：“Milk你好，我可以采訪一下你，今天早上被我正面/側面/背面狙死那麽多次是什麽感覺嗎？”

“感覺嗎？”肖谕沉吟了下，沒等他組織好語言，周圍就有玩家圍過來說：“你是今天早上偷襲困神的困神是豬？！”

肖谕：“？？？？”你特麽才是豬。

喬悅言沒理那些人，只跟肖谕聊天說：“你看你的知名度多大，随便死一死就整得跟地震一樣，在微博Winner頻道下瘋狂屠版。”

“什麽屠版？”肖谕沒留意微博，除了發些通知，他一般都不會登上去，但昨天他登錄了。

肖谕眸光閃過幾分期待說：“你看到我昨晚發的聲明了嗎？”

“我看到了，他态度一直是好的，就是沒什麽用。”喬悅言今天早上起來就刷到了[VC·Milk]的微博，內容是讓粉絲勿Cue任何人，勿插手他的社交關系，還附上了之前的發律師函警告。

在沒有親耳聽見Milk侮辱pudding前，她還覺得這個人氣選手很可憐，老是風評受害。

現在嘛：）

她見他一次錘他一次。

肖谕啧了聲，他已經盡力了。畢竟他不是網|警，管不住每個發言的人。

“那你早上殺了他那麽多次，現在消氣了沒？”肖谕好脾氣地問道。

“當然沒有。”喬悅言說：“他就是跟當面Pudding道歉，我都不會輕易原諒他。”

肖谕：“？？？？”他為什麽要跟Pudding道歉？難道打敗Pudding就有錯嗎？

“你讨厭我，到底是因為粉絲去你直播間鬧事，還是因為我在比賽中擊倒了Pudding？”

都不是。

喬悅言不想再跟他玩角色扮演了，登上飛機标點說：“上分上分，你別裝Milk了，你要裝就裝Pudding吧。”

“為什麽？”不是，合着前面你都以為我在假扮Milk？！

“你——”

喬悅言回答他說：“我什麽我啊？Pudding是我哥，我都大半年沒有見過他了，你假裝你是Pudding，我就拿你當表哥看？親哥已經有一個了，你沒位置了~”

“哦。”肖谕标了另外一個跳傘地點說：“不裝。”誰稀罕當你哥。

哥哥，哥哥，看見喜歡的都叫哥哥。

虛假，活像劉博濤說過的海王。

“哎不裝就不裝吧，你标野外幹嘛啊？你要去打野嗎？”喬悅言就是口嗨一下，沒真讓Yogurt假扮她哥。

她嘀咕了聲說：“你怕是Pudding的假粉絲。”

肖谕：“……”我本來就不是他粉絲。

兩人都把對方的真話當假話，左耳進右耳出，完美錯過真相，認為對方是戲精。

喬蛋撻的加入讓肖谕的疲憊驟減。一人火力壓制，一人占點入圈，互相架槍清理敵人，愉快又刺激地拿下戰場第一。

他們從下午四點排到晚上六點。

喬蛋撻撐不住了，取消匹配準備說：“等一下，給我五分鐘休息時間，我想點個外賣，我餓了！”

她一說，肖谕的肚子也開始叽裏咕嚕地響起來。

他拿起手機上外賣平臺問道：“我也餓了，你打算吃什麽？我請你。”

“不用見外啦，我自己點就行。我看看啊，吃黃焖雞米飯嗎？可是我昨天才吃過。”喬悅言看見炸雞店，舔了舔下唇蠢蠢欲動道：“我想吃炸雞！但我又想吃米飯和牛肉面、烤串、香鍋……啊好難選啊，我為什麽沒有十個胃！”

“沒有十個胃，但有很多個明天，你可以一天吃一樣。”肖谕和喬悅言浏覽着菜系，小胖在他身後悄無聲息地冒出來說：“我的呢~”

嬌柔做作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吓得肖谕差點拿手機砸小胖臉上。

喬悅言也被吓到了，她起了身雞皮疙瘩說：“我丢！剛才的是誰啊？賊恐怖！閉麥閉麥！”

“別，是濤哥，就是之前的胖爺。”肖谕推開小胖讓他死開，很快就點了兩人份的香鍋套餐。

喬悅言跟着也點好了炸雞，暫時離開了會。

肖谕關掉麥克風盯着小胖。

小胖死豬不怕開水燙，咬着棒冰查看他的戰績誇贊說：“不錯不錯，已經打回來大半了，保持下去，今晚零點之前肯定能打上宗師。”

算了。

肖谕收回目光，拿起水杯去飯廳倒水。

小胖跟在他身後捏着嗓子說：“我也餓了，你打算吃什麽？我請你~”然後又學：“沒有十個胃，但有很多個明天，你可以一天吃一樣~”

肖谕惡心死了！轉身就要揍他。

小胖靈活後退，逃出他的攻擊範圍說：“幹嘛啊？我又沒說你什麽，你平時跟個悶葫蘆似的三棍打不出一個屁，現在可倒好咯，不到一天就跟人一起點菜了~我說，你不會真對她有意思吧？”

什麽叫有意思？

“她單人作戰能力比我們強。”肖谕神情淡淡地看着他：“從槍法、意識、預判、從對傷害的掌握、從地圖的熟悉，每一局都有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這些你都看不到。”

小胖怔愣在原地

肖谕倒好水從他面前路過回到訓練室裏，戴上耳機開麥。

喬悅言吃着荔枝聽到動靜問道：“老哥你去哪了？我回來自個說了半天才發現你沒開麥，白白浪費了我好多感情。”

“抱歉我去倒水了，你等會還開播嗎？”肖谕喝着涼白開聽她恰水果。

“開啊。”喬悅言吐掉嘴裏的果核說：“沒事，我換個號跟你排，我小號應該會有2400分，能組得上隊。你那個胖哥還好吧？哇他剛才的聲音陰森森的，就跟有個幽靈在我耳邊說話一樣，差點沒把我送走。”

“我剛才已經教訓過他了。”肖谕回頭看了眼門外，“他現在應該在自我反省，然後會奮發圖強向你學習。”

“向我學習？我有什麽可值得你們學習的？大家都是三千分段的人兒。”

“不一樣，你要是想，你可以随時上五千分。”今天下午的喬蛋撻，比昨天直播的喬蛋撻殺伐果斷數倍不止，就好像在遇強則強，簡直是個上分利器。

喬悅言打着哈哈說：“你別這樣盲目相信我嘛，我壓力會很大的。這不是有你在我背後架槍開路狙得準嗎？不然我再怎麽敢沖也是豎着進去方方正正地躺在盒子裏。”

肖谕不信，他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趁着外賣沒到又沒到喬蛋撻的開播時間，他一記直球問道：“你直播為什麽要隐藏實力？厲害一點不是更受歡迎嗎？”

诶這死心眼的老哥怎麽就不懂得轉移話題呢！打破砂鍋問到底能有錢拿嗎？

喬悅言只能跟他解釋說：“直播講究娛樂性，我要是跟今天下午這樣跟你埋頭哐哐一記猛打，分是上去了，娛樂效果就差了。有舍有得，循循漸進，我才不跟你一樣當分奴，只想着上分上分上分——”

肖谕無言以對，要不是早上掉得太多我也不想只上分上分上分

他把這話說出來了，喬悅言吐槽他道：“那我就不該讓你知道得太多，省得你擱這裝裝裝。換個人，你現在開始裝Pudding！”

肖谕回想起對Pudding的印象，皮笑肉不笑地說：“你母親懷你的時候把你扔了，只養大了胎盤吧？”

喬悅言笑道：“哈哈哈有內味了，是他能說出來的話。不過他從沒怼過我，你要是敢在他面前說這話，你會被他揍死的。”

這麽入戲的嗎？

肖谕佩服又無語道：“外賣還沒到，你別光顧着喝酒了，多吃兩顆頭炮吧。”清醒清醒。

“我丢，”喬悅言笑說：“哥哥你人設崩了你知道嗎？”

“我沒有人設。”

“不，你有。”

“沒有。”

“你要有。”

肖谕：“……”

喬悅言給他定一個說：“你今天話這麽多，你就當BB機吧。”

你才bb機。

兩人互怼了十來分鐘，肖谕的外賣都到了，喬悅言還在啃水果。

她覺得這個外賣小哥肯定又迷路了，但沒想到這次的外賣小哥迷路了三十分鐘，送來的時候差兩分鐘就七點了。

七點準時開播是她身為主播的倔強！

“算了，我不吃了，我先開播。”喬悅言準備換小號登錄問肖谕說：“你這個號是你自己的嗎？不影響進入大衆視野吧？”

影響——嗎？應該不會被認出來吧？

他把該隐藏的都隐藏了，連裝扮都換了另外一套。

“不影響。”他這樣回複喬悅言說。

“行。”喬悅言登錄小號開啓直播間，挪開機械鍵盤把炸雞放在上面，讓攝像頭聚焦炸雞上，自己只露出一雙手說：“嗨喽嗨喽，大家晚上好啊~今天有點小忙，時間緊迫差點沒趕上準點開播，所以你們先玩着，我先借樓吃個晚飯。”

肖谕看着直播間左下角色澤金黃，且酥皮上撒了一層芝士粉的炸雞翅：“……”飯點放這個真的不會被打死嗎。

[？？？？？]

[開屏暴擊——]

[主播今天又不當人了嗎！！]

[啊啊啊啊這炸雞！這顏色好好康好有食欲[咕咚][咕咚]]

[來了，來了，久違的吃播副業]

[真·開頭吃雞。]

喬悅言擰開百事冰可樂，拿起一次性手套吹開戴上說：“我開動了！”

一口下去，清脆的酥響通過收音優秀的麥克風傳進每個觀衆的耳裏，沒有咬開的畫面都能想像得出來，炸雞翅有多麽皮酥肉嫩，鮮香多汁！

[我要舉報你，我明明吃過飯了qaq]

[我不聽我不看我不餓！]

[有本事你露臉吃啊！我差買炸雞的那點錢嗎！]

[兄弟姐妹們，你們難道沒發現蛋撻今天上的號不對嗎？]

[PIPI？蛋寶從不打粉絲號的！這個是哪個王八犢子的號！！]

[我看見蛋撻原來的號改了ID！ID是——！]

[說話說一半，幹啥都完蛋。]

[我不敢說qaq]

喬悅言發現彈幕的走向不對，摘下一次性手套拿走炸雞盒子說：“這是我的號，不是別人的，給你們欣賞一下我年輕時候的戰績。”

追問原來的號改了什麽ID的網友果然被喬悅言轉移了注意力。

肖谕的視線也從她的手指轉移到屏幕中間。

然後一道杠、兩道杠、四道杠

六個賽季的榮耀宗師印記，最早的榮耀稱號獲取時間顯示為2009年，也就是Winner剛剛發行的那一年！那個時候她才多大？

[爺驚了！這是什麽古董老號？？]

[據說Winner沒有增加其他段位前是現在上分難度的三倍——]

[等等，那個時候蛋撻才多大？！]

[這是主播的號嗎？主播不會是買的吧？]

“買？你去買個回來給我看看啊？這是我11歲建的號，玩了一年多我就玩別的去了，不過戰績還是很棒的嘿！”喬悅言炫完呼叫肖谕道：“現在有請另一個大佬登場！Yogurt哥你準備好了嗎？”

她說着手動輸入肖谕的ID查找添加對方為好友。

但系統顯示——對方已是您的好友。

嗯？她什麽時候加過了？

奇怪！

她打開（2/314）的好友列表，看見僅在線的自己和[oracles.]一臉的懵逼：“yogurt哥？這是怎麽回事？你的大號怎麽會跟我的小號是好友關系？”親密度還停留在666，有親密度說明他們以前一起組隊打過游戲，而且組隊的時間還很長！

不要問！

肖谕看着獨立一個分組，備注為師父，師父後面括號裝着PIPI的好友說不出話。

他想起來了。

很久很久以前，他剛玩這個游戲沒多久的時候，他拜過一個“姐姐”當師父。他現在都還記得，他當時有多崇拜這個二話不說就幫他殺光所有敵人的師父。

所以你明明有賬號密碼你為什麽八百年都不上線？明明比我小兩歲卻騙我喊了你那麽久的姐姐？！

小騙子，不、是大騙子！賠我以前不吃早餐省下來給你寄的所有零花錢！！

離譜！極其離譜！

肖谕一秒下線，再也不見。

喬蛋撻看着忽然暗下去的頭像，喂喂了兩聲都沒有人應。

她納悶了下，給肖谕發微信道：【哥哥你咋了？掉線了嗎？快上線沖宗師啊！】沖你

肖谕還是罵不出來。

他給了她弄個單獨的列表，還給了備注。

而他在她列表裏只是茫茫人海裏的路人甲，她居然連個備注都沒有給他？怎麽，他連個備注都不配擁有是嗎？！

800塊，2010年，13歲，他幫人跑了多少腿才攢到的錢，結果寄過去她就再也沒上過線了，連句告別的話都沒有給他留下！

那半年他還擔心她出事，每周末都跑去網吧等她上線，直到兩年後網絡愈加發達他才發覺，他被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