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哪樣欺負你了?
梁家三長輩終究還是疼她的,第二天一大早她就看到空青站在二門處等她一同去讀書。
終于有了個正常人當同學,梁雲禾覺得自己又有能耐了,還能跟林先生大戰三十載。
三人安安靜靜的上了一上午課,等到林先生坐在椅子上手握一本書等着丫鬟們來送飯的時候,梁雲禾才終于有空關心空青,她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有些難,我剛上第一天課的時候還以為會從什麽四書五經教起,沒想到林先生高瞻遠矚獨辟蹊徑竟然從兵法教起。”
空青有些垂頭喪氣的低下頭,小聲“嗯”了一聲。
梁雲禾同情的看着他,認真點頭安慰他:“沒事,我也不懂。”
空青:......
并沒有感覺被安慰到呢。
祁行周看了空青一眼,微眯起鳳眸,開口道:“為商之道與用兵之道一脈相承,‘夫地行者,兵之助也’,同理,商人若知擇地取材,異地而售,那便事半利倍。”
說了一半,看着梁雲禾茫然的臉,他把剩下的話吞進肚子裏,心裏無奈的搖搖頭,罷了,她暫時不懂就慢慢學吧,日後他也不會負了她,總歸替她照料好梁家這偌大家業之後再回去報仇。
這句話從心底一出,祁行周臉色微變,什麽時候他竟然把梁家放在報仇之前了...
梁雲禾本就震驚他會開口接話,這下又從他一向淡漠的面孔上看出細微的變化,心猛地蹦了一下,難道自己笨到男主要忍不住快要爆發了?
她趕緊接話,吹起彩虹屁:“聽行周一席話宛如夏日灌飲冰水,冬日狂喝熱茶,讓人精神為之一振,心情久久不能平複,更像那餘音穿梁,三日不絕,我定把這段話抄寫一百遍牢記在心間,日後常常拿出來溫習,也不枉你一片教導之心。”
祁行周:...
空青:...
林先生:呵呵。
祁行周滿腹思緒被她打亂,有些頭疼的捏了捏高挺的鼻梁,想起梁大娘子日日罵她皮猴子,終于對這三個字有了深刻的了解。
幸好梁雲禾不知道他怎麽想的,不然非得回他一句,這怎麽叫皮猴子,我這可是正兒八經的穩中帶皮!
許是今天祁行周跟她搭話了讓她覺得自己在男主面前也有了小拇指甲蓋那麽一丢大小的面子了,借着慶祝空青開始第一天陪讀生涯的由頭,終于鼓起勇氣邀請祁行周空青和林先生一起吃午飯。
梁雲禾每天吃午飯都快樂并痛苦着,人家站着她坐着,人家看着她吃着,頂着一群丫鬟的目光吃東西,她每天雞翅都能少吃一個。
今天可算是有伴兒了,吃飽喝足之後她又啄了一口溫熱的果子釀,舒服的感嘆,冬天啊,還是得吃點熱辣熱辣的。
梁雲禾學着電視劇裏太後們的樣子,一手拿帕子遮住嘴角,一手翹着蘭花指指着那道麻辣鮮香的水煮魚:“今兒個這味魚做的真真兒是不錯,來人吶,賞。”
馬屁精粉珠楞了一下,不知道自家小姐又作什麽妖,本能驅使着她行了個全禮,恭敬應道:“是,小姐。”
梁雲禾給了她一個贊賞的媚眼,自己戲精的戲瘾得到了滿足,熏熏然癡笑,沒看到祁行周一向古井無波的眼睛含了一絲隐約的笑意。
可是梁雲禾根本不知道自己這具身體到底多弱雞,幾杯用來暖身子的古法果子釀,酒精度目測也就七八度,結果她竟然喝!醉!了!
梁雲禾演完了太後沉默了一會,自己又倒了兩杯果子釀一口悶幹淨。
粉珠看着小聲勸道:“小姐,這果子釀雖然香甜,到底也是酒物,您下晌還得讀書呢。”
梁雲禾猛地坐直,一言不發,死死盯住坐在她對面的祁行周。
祁行周眉梢微揚,有幾分疑惑,回望着她。
只見梁雲禾拍案而起,兩步繞過八仙桌和沒反應過來的林先生,兩手用力按在祁行周雙肩上,在衆人驚恐的目光中爆喝一聲:“禽獸!!!”
......
小小的屋子瞬間安靜的掉一根針都能聽到,祁行周看着眼前杏眼紅紅鼻頭紅紅委屈巴巴的女孩兒,罕見的有些不知所措。
還沒把她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挪開,就聽到她帶着絕望的質問:“你為什麽那樣對我,那樣欺負我?!”
唰唰唰。
屋子裏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祁行周身上,離二人最近的林先生的眼神瞬間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祁行周賣身為奴這十年,什麽苦沒受過,什麽罪沒遭過,百口莫辯的時候也有過,但是從未有一刻如同此時一樣給他心裏帶來毀天滅地般的震動。
粉珠吓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看見自家小姐深吸一口氣像是又要說出什麽驚天之語,趕緊沖上去一把捂住她的嘴。
梁雲禾“嗚嗚嗚”了一大串,困惑的發現自己怎麽沒聽到自己說的話,收回落在祁行周肩膀上的手用力扒拉開粉珠。
剛甩開粉珠,她一回頭,帶着不容人抗拒的認真,兩手捧起祁行周那張俊美不似凡人的臉,低下頭湊近與他對視:“你說啊!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突然靠近的美人面激的祁行周瞳孔微縮,他忘了周圍的一切,就這麽定定的看着距離他不過寸許的梁雲禾。
少女獨有的馨香淡淡襲來,把他纏繞其中,讓他原本準備掙紮的身體突然沒了力氣。
他不由開口問道:“哪樣欺負你了?”聲音沙啞低沉。
梁雲禾見他竟然還敢回嘴,氣的狠狠掐住他的臉頰往兩邊拉,咬牙切齒道:“你給我灌了......嗚嗚嗚....”
粉珠再次撲上去用胳膊嚴嚴實實擋住梁雲禾的嘴,再說下去他們這一屋子的人非得被梁大娘子打殺了不可。
梁雲禾被帶着退了兩步,不自覺松開掐着祁行周臉頰的手,去拉粉珠的胳膊。
粉珠這次發了狠,厲聲對丫鬟們呵道:“快來扶住小姐!”
一群丫鬟如夢初醒,趕緊上來幫忙,梁雲禾幾乎被架的雙腳離地被人往外拖,粉珠額上汗都出來了,對一個小丫鬟吩咐道:“先把小姐帶去隔壁的屋子,你去尋頂轎子來。”
小丫鬟拼命點頭轉身就跑,跨門檻的時候不小心被絆了一下,踉跄了一步撞開了粉珠捂住梁雲禾嘴巴的胳膊。
梁雲禾正掙紮着往後看呢,得了片刻自由趕緊回頭,可惜脖子沒法轉到一百八十度,沒看到祁行周,倒是看到了目瞪口呆的空青。
她燦爛的對着空青一笑,聲如雷滾:“空青!兒子,媽媽一定把你養胖養高!”
空青:......
兒...兒子???
粉珠恨不得一頭撞死,急急兩手一起捂住她的嘴,不管她嘴裏還在“嗚嗚嗚”些什麽東西,帶着她往隔壁去了。
屋裏僅剩下的三個男人都沉默了。
祁行周和空青是同款失魂落魄,林先生是滿腹的好奇,看看這個瞅瞅那個,這三個人的關系也太混亂了吧。
不知過了多久,院中喧鬧起來,梁老爺和梁老太太聽說寶貝孫女喝多了慌忙趕來。粉珠看着閉着眼睛癱在那的梁雲禾生怕她再說出什麽誅心之言,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幸好這寶貝小姐已經醉的昏昏沉沉。
粉珠心驚膽戰的扶着她,眼看轎子就在眼前,伸手就能掀開把她塞進去了。
梁雲禾突然停住腳步,滿臉漲得通紅,在梁老爺跟梁老太太擔憂的眼神中仰天大喊:“狗男主,我恨你!”
整個院子的人都發出齊刷刷的抽氣聲,粉珠也顧不得什麽主仆之別的了,用力一把把梁雲禾推進轎子裏,聽到她磕到頭的痛呼也沒心思去管,催促道:“老爺老太太,咱們得快些送小姐回去歇息了。”
梁老太太這才反應過來,也跟着催:“快走快走。”
一行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祁行周不知為何,莫名覺得那句“狗男主”是對他說的,她...恨他?
這個發現讓他心裏有些酸澀,他無意識的端起眼前的果子釀喝了一口,就聽到林先生小心翼翼的開口:“那個,行周啊…”
祁行周飛快的壓下有些失控的情緒,面上已經看不出異樣,站起來垂眸恭敬回道:“先生請講。”
林先生是個疏狂性子,雖然有些赧然,還是關心頑徒的心思占了上風,他壓低聲音問道:“你…給小姐灌了什麽?”
真巧,這個問題祁行周比他還想知道。
他木着臉搖了搖頭:“行周不知。”
“哦…那…”
林先生擡着晦澀難懂的目光看向尚沉浸在自我懷疑中的空青:“那空青…為何小姐喚你兒子?難不成你…”
空青現在簡直得了兒子PTSD,聽見“兒子”這兩個字桃花眼一下子變得銳利,如刀一般刺向林先生。
林先生被他的眼神驚了一下,也變了臉色,皺着眉嚴肅起來。
空青看他變了臉色發覺自己的失态,低下頭掩飾道:“小的也不知道小姐為何如此喚。”
還是熟悉的柔軟語氣,林先生卻不會再把他當成單純的孩子看了。
他看了看眼前兩人,輕輕嘆了口氣,搖搖頭不再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林先生:吃瓜.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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