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任平生

這就是給了他家的鑰匙。

也相當于給了他一個家。

路且燃半蹲了下來,将食指摁上去,像是某種儀式一般。

路且燃自此便住在這裏了。

可這畢竟是一室一廳一衛,路且燃非常有寄人籬下的自覺性,晚上找床被子就窩沙發去了。

蔣問識在卧室裏面,等半天不見人進來。他也懶得動彈,只點開了微信,發條消息過去。

【小祖宗】:?

路且燃正随便劃着微博,突然出現了聊天框,便切了屏去回複蔣問識。

【男朋友】:怎麽了?

【男朋友】:想喝水?

【男朋友】:等一會兒。

【男朋友】:我給你接。

………………

【小祖宗】:嗯。

路且燃從沙發上起身,玻璃杯接了水過去,推開門放在床頭櫃上。

蔣問識側了身子,直勾勾地看着他。

路且燃湊上前,扶着蔣問識起來,将玻璃杯遞了過去,順勢坐在床邊。

蔣問識小口地抿着,并沒有喝太多,杯子裏還剩好大半。

将玻璃杯放回到床頭櫃,蔣問識意有所指地說道:

“這床不算小。”

見路且燃沒什麽反應,蔣問識頓了頓接着說:

“還有兩個枕頭。”

路且燃似乎是要起身走了。

蔣問識索性直接了起來:

“就一間卧室,你在這兒住,還能睡哪兒?”

???

路且燃這才明白了過來。

等他被拽上床時,還覺得一陣恍惚。

可蔣問識卻又真的只是老實睡覺的模樣。

窗簾低垂下來,夜也靜谧,混沌地昏暗着。

只有床頭的一盞小桔燈打着光影。

蔣問識是什麽時候,竟要開燈才能入眠?

路且燃借着這點光,看着蔣問識的眉眼。

他與他只相隔了毫厘之距。

較之少年的時候,似乎更為舒展,少了一些孤僻,稍容易親近了點。

或許這和蔣問識的職業也挂鈎。

無法去判斷自己,路且燃只是聽旁人說,怕又尖銳凜冽了。

只有在蔣問識身旁才能收斂起來滿身的刺。

呼吸交錯之間,路且燃又近了些,吻上他的唇角。

沒有任何別的意味,只是單純想親親他。

蔣問識嘟囔了一聲,鑽進路且燃的懷裏。

路且燃夠滅了床頭的小桔燈。

然後用臂膀攬住了蔣問識。

明月高懸,星河迢迢,一夜無夢。

蔣問識一不小心就睡過頭了。

等他醒來的時候,身邊已是空蕩蕩。

倒是飄來了陣陣飯菜的香味。

蔣問識揉着眼往外走去。

餐桌上擺着烤好的吐司和溫熱的牛奶。

路且燃示意蔣問識走近些,讓蔣問識給他解一下圍裙。

蔣問識忍住了笑意,竟然覺得有些溫馨。

“既然登堂入室了。”路且燃将圍裙疊好,在餐桌旁邊坐下來,“總要有傍身之技。”

“本來是想弄點好的。”路且燃嘆了口氣,“冰箱裏什麽都沒有。”

這人平常是怎麽過日子的?

蔣問識咬着吐司,心裏面在想,路且燃一來,別的先不說,自己像會好過了。

他本來就有胃病,可自己不注意,再有工作原因,其實已經惡化了。

當時覺得自己一個人,活着死了都沒多大所謂,所以也未曾放在心上。

但接下來的日子裏面,路且燃一日三餐,讓他的飲食跟着規律。

甚至不知道哪兒來的空,竟是在他值班的時候,去跑到了醫院給他送飯。

之前的女護士現在可是對他們倆退避三舍了。

蔣問識覺着,就這一回事兒,得去談談了。

“你成天往我這兒。”蔣問識舀着米飯問道,“那‘問燃’怎麽辦啊?”

“大小算是個老板。”路且燃揉了把蔣問識的頭,“哪有老板不閑的?”

“可是這樣被寵壞養刁了怎麽辦?”蔣問識偏頭想了想,“以後吵架的話豈不是要落下風?”

???

路且燃沉默了。

覺得蔣問識的思路着實清奇。

蔣問識其實想得簡單,就是不希望着,路且燃太過麻煩而已。

可路且燃一不出聲,蔣問識就想去鬧他。

“我們還沒吵過架嗎?”蔣問識說道,“聽起來有點遺憾啊。”

???

“趕緊吃你的飯吧。”路且燃有些無奈,“我們不會吵架的。”

“要不我們吵次看看?”蔣問識躍躍欲試,“就比一下誰最後贏?”

“雖然說吵架沒人是贏家。”路且燃給蔣問識夾了塊菜,“不過我永遠先向你低頭。”

………………

“你這樣就沒意思了。”蔣問識想到了什麽,就直接開口通知道,“明兒一起去看錢玉琳。”

雖然有這個思想準備,可這一天真的來了,路且燃還是有點膽怯。

他再次來撩撥蔣問識,說到底本是為了一己之私,等最後到了要承擔後果時,卻不舍得蔣問識面對。

可他到底能怎麽說,該來的總歸也逃不了,只得低低應了一聲。

選了些老人的保健補品之類,就從抽屜裏面翻出來了鑰匙。

蔣問識給錢玉琳買的房離公寓也算不上遠。

但是兩人如同默契一般,只要蔣問識不去,錢玉琳也不會自行前來。

但是錢玉琳應該不缺錢的,畢竟着每月的一半工資,蔣問識都去打進她卡裏了。

倒是路且燃住過來後,說是要向他交房租,“問燃”的盈利都給了他。

這哪裏是在交房租啊?怕是過不了多久,都能買了這間公寓了。

他曾問過路且燃要多少零花錢,路且燃只得對他坦誠道,“問燃”之前的他還沒上交充公。

………………

千真萬确。

蔣問識不是那個意思。

他真的只是覺得要給點零用。

要不然難免顯得自己太專/制了些。

等到了門口之後,蔣問識想了想,先讓路且燃避開。

稍微做點心理建設後再招呼路且燃進來。

錢玉琳像是又老了點,也不再去編織些什麽,整天無所事事地消遣。

聽見背後有動靜,她即刻就猜到,該是蔣問識來了。

蔣問識将東西歸置好,就坐到錢玉琳身邊。

兩人中間卻還隔了段距離。

前些年錢玉琳還催過結婚,見蔣問識日益冷漠之後,錢玉琳也就不再提這茬了。

接受了不結婚之後,同性戀也沒那麽難。

更何況在這裏久後,也可能是見得多了。

錢玉琳從起初反應激烈,到現在基本能态度正常。

蔣問識覺得還是直截了當地好。

畢竟路且燃還在外面等着呢。

“娘。”

蔣問識出口,錢玉琳一愣。

“我這次還帶了個人來。”蔣問識平淡說道,像是通知的意思,“您應該也認識,他就是路且燃。”

錢玉琳沒什麽表情,就像是根本沒聽到。

也似乎是已經不放在心上了。

“他現在就在門外。”蔣問識接着說,“我想讓他見見您。”

“您要是不肯見。”蔣問識最後道,“我們就先走了。”

“很多年之前我見過他一次,想必你也已經知道了,我當時覺得你有出息,我才算活得有點價值,可現在我們幾乎是陌生人。”錢玉琳沒看蔣問識,只是自顧自地說道,“我這娘當得不夠好,想來你也不太認同。這房子住着忒冷清了,送我去旁邊養老院吧。還能和那邊的老太太們說說話。”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而不是父母生命的延續。

蔣問識想對錢玉琳這般說。

最終卻還是往回咽了去。

“都聽您的。”蔣問識答應道,“這幾天就送。”

“想來我對你們不住,那孩子就別進來了,我也沒臉再見到他。”錢玉琳接着嘆氣,“你們過你們的日子,我也不想再過問了。”

蔣問識于是便起了身。

與錢玉琳招呼後,就往門外走去了。

“怎麽樣了?”

路且燃問道,有一些緊張。

“沒什麽大事情。”蔣問識回答道,“她想進養老院。”

“養老院多不舒服啊。”路且燃反駁道,“我給阿姨請個保姆。”

蔣問識才剛想要說話,門裏傳來錢玉琳聲音。

“進來吧。”

蔣問識神情微動,拉着路且燃過去。

錢玉琳端正地站在屋裏面。

“我一直在想,問識最終會,領什麽人來。”錢玉琳笑着說,“我瞧你這孩子就挺好的。”

路且燃客氣地笑了笑。

“之前有些事,我也是無奈。”錢玉琳挑明了說,“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您當時也是為了問識好。”路且燃琢磨了下措辭,“您是問識的母親,我自當孝敬您的。”

蔣問識只站在一邊,他們聊得卻很和諧。錢玉琳還留路且燃用了飯。

雖不知其所以然,蔣問識想着,這倒是個好結果。

在回去路上的時候,路且燃莫名來了句:

“阿姨是為了你。”

是為了你才接受我。

蔣問識聽懂了,心裏已有盤算。

表面的愛是強制別人,深層的愛是改變自己。

他們母子倆總不能一直這樣僵着了。

“你帶我見家長。”這話題有些沉重,路且燃不願繼續,點到為止就行了,于是就打岔着說,“這份禮太重了,我又沒家長,我可怎麽還啊。”

“你怎麽會還不成了?”蔣問識理所當然道,“那就拿這輩子還呗。”

任平生還幾何,全拿與你把玩。

路且燃像想了想,覺得這法子可行。

自打住進來之後,蔣問識幾乎全然撒手,路且燃卻極挑剔。

這天蔣問識還在值班,路且燃一個人在家,尋思着得做大掃除。

畢竟公寓不算大,一室一廳一衛,清理着也不太累。

就是翻出來個儲物箱,裏面躺着些物什,竟然人十分地眼熟了。

像是隔了落塵的歲月,将路且燃一把拽回去。

那些密布兩個人字跡的資料,老照片上套着校服的少年,一摞厚上了年份的地鐵票。

還有躺在上面孤零零的素銀圈戒。

路且燃打開了錢包,在內層的拉鏈裏面,素銀圈戒俨然相同。

把他們擺在一起,又拍下了照片,給蔣問識發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兩枚戒指配對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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