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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是說可以見,蘇風眠也知道這段時見他不會去見面——太多工作要做。
他笑了笑,放下手機,望着眼前堆滿了汽車的高架橋,往前往後都看不盡,不知道得堵多久。
推開車門,車外頭還是有些冷,風刮起來聲音甚至有些駭人。
蘇風眠把衣領拉高一些,向停在自己車前的出租車走去,敲敲車窗,車窗被徐徐地搖下來:“咋啦,哥們兒?”
“借個煙成嗎,師傅。”蘇風眠問。
“得。”司機很慷慨地遞上去,順帶也把打火機一并給了蘇風眠,“你是趕飛機的嗎?這路堵得啊……”
“哦我不是,我是去送機的。”蘇風眠接過煙,嘴唇抿着,說話也不太清楚,“但是估計趕不上了。”
“啥?趕不上嗎,那你還挺淡定的哈哈哈哈!我是去接乘客的,估計到不了咯,剛取消單子,今天堵着堵一天我就沒飯錢了!”司機放聲大笑起來,讓蘇風眠也忍不住笑了,只不過他笑得很牽強,把煙點燃後說了一句“謝了”,打火機還給司機,便又回到自己的車。
抽了半支煙,發了半天呆,看眼前的煙霧從車內飄出去最後無影無蹤,心想着自己大概又給這個本就空氣質量不太好的城市帶去了一點污染。
他沉思片刻,打開手機地圖,在目的地輸入機場的名字,路線選擇了步行,地圖顯示從自己的位置出發要一小時四十分鐘的步程,不算遠,七八公裏,但足以累壞他。
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可能是受那個司機的話影響,蘇風眠叫了一個滴滴代駕,約莫等了小半個鐘,代駕師傅騎着折疊單車風塵仆仆地過來了。
一下單車,師傅就對蘇風眠說:“堵車堵成這樣,叫代駕你得虧死啊。”
“沒辦法的,”蘇風眠下車把鑰匙丢給他,“你就坐車裏打打游戲吧,如果不賭了就開到機場的R1區停車場,到了給我電話。”
“得嘞,夠爽快!”代駕又指了指自己的單車,“話說你要不要?我可以借你騎騎,你記得給它鎖好就行了。”
“……”蘇風眠瞧一眼折疊單車,輪胎非常小,車也很矮,總之雖然自己一米七幾不算高,但是騎上去大抵會非常滑稽,他擡頭又看了一眼前方漫漫公路,最終應下了,“好吧,謝謝,給我吧。”
“好嘞!”代駕爽快地把單車給他,“沿着邊路騎就好了,目測幾小時都動不了,安全的!前面肯定是出大事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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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着就把自行車推到蘇風眠面前,蘇風眠猶疑幾秒,倒也不想再顧三七二十一,跨上車,蹬一腳便往前騎過去,心裏莫名地充滿着壯士赴死之感。
臨近中午,季知非才歇下來,給最後一個門診病人看完病,他習慣性地往開水間去。
開水間好像是他在醫院的第二個家,第一個家是值班室。
今天上午坐診,下午去住院部值班。
想到住院部,他就感到頭皮發麻,宋嬌眉前陣子病情惡化,可她并不配合治療,而是選擇了辦理出院,季知非知道自己沒有立場去管這件事,但不論如何,她也算是自己熟悉的人,他不希望宋嬌眉放棄治療。
宋嬌眉回家之後,一直沒有來消息,直到昨天才給他來了一條短信,問他能不能今晚一起吃個晚飯。
更糟糕的是,短信裏,宋嬌眉表露出來的情緒很低沉,季知非有一個不祥的預感,他擔心這是宋嬌眉和他吃的所謂的“最後的晚餐”。
季知非默默地裝了一壺子開水,掏一掏口袋,拎出一袋茶包,丢盡去,茶包便滲透了水,整個地沉下去,他心裏也沒那麽浮躁了。
茶總是能讓他平靜,他總覺着自己就好像茶本身,歷經打磨最終會沉澱下去,只是現在他還浮躁着,四十歲了,還浮躁着,這讓他不安——出國,蘇風眠,宋嬌眉,一些瑣碎的出現在四十歲的事情,讓他對中年危機有了新的認識。
中年危機,其實沒那麽複雜,不過就是人在中年的時候遇到的以為自己這麽大年紀了,可以解決了,但依舊解決不了的問題,并因此開始懷疑自己活了這麽久到底有啥用。
季知非把水杯從飲水機拿開,蓋上蓋子,聽到門口進來幾個護士在聊天,剛準備走,又停了腳步。
“今天機場路堵得要死你聽說了沒?”
“知道啊,電臺剛在放路況,連環追尾,估計現在通了吧。”
“我也知道,咱醫院剛接了幾個受傷的,就是因為這個事故。”
季知非下意識地想到蘇風眠,手頓了一下,他知道蘇風眠肯定不是追尾事故裏的受害者,他只是擔心這個點了蘇風眠還堵在路上,一定沒有吃飯,想到這裏他自己也覺得好笑,但是吃飯的确很重要,蘇風眠不能餓肚子。
他把蓋子擰緊了,大踏步走出去,被其中一個護士攔下:“季醫生!哎呦好巧,正好,錢院長托我告訴你記得去辦手續,順便回一下郵件!”
“知道了,謝謝。”這話聽起來有點不耐煩,那護士也只好聳聳肩。
他回到值班室,迅速看一眼手機,打開通訊錄,蘇風眠這三個字在通訊錄上非常顯眼的位置,他很慶幸自己有給聯系人排號,這樣找一些重要的人的時候,便可以省去很多時間。
撥通電話後,響了好一分鐘都沒有人接,季知非疑惑地挂斷,又重撥了過去,依舊是“暫時無法接通”。
季知非本來着急的只是蘇風眠的午飯問題,現在他有了不太好的預感,猶豫着又撥了第三次電話,他數着手機傳來的“嘟嘟”聲,數到第十個他險些就按耐不住要挂電話了,偏偏就接通了。
“怎麽不接電話?在高速上嗎?”季知非問完之後才覺得不對,蘇風眠也察覺到了。
“你怎麽知道我在高速路上......?”
只是他聲音在季知非聽起來似乎有些虛弱。
季知非馬上含糊過去:“沒,沒有,随便猜的,那個,你真在高速上啊?那我待會打吧。”
“不用,我不在高速,我在醫院,就在你們醫院,巧吧。”蘇風眠輕輕笑了一聲。
“嗯?”
“話說你有什麽事嗎?”蘇風眠問。
“哦,也沒有......就是,”季知非編不下去了,眼神在桌面上亂飄,馬上打開電腦,給挂號處的護士發信息。
幸好不是面對面和蘇風眠說話,不然他一定能看到自己此刻手忙腳亂的一點也不像平時一絲不茍的人,也幸好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還算鎮靜。
“哦,就是想問你去不去同學會,回不回大學看看。”他總算是松了口氣,找了個看起來挺像理由的借口。
“我啊......不好意思啊,我不去,你想去的話你報名就好了,他們肯定很歡迎你的,畢竟你這麽久沒來了。”
“哦,這樣啊。”季知非敲着鍵盤的右手又停住了,他有些失落;信息編輯了一半,他幹脆删掉,問,“你在醫院哪裏?吃飯沒?”
“我在骨科門診這邊,剛剛包紮完,待會吃。”
“等着,我去找你。”季知非說完就把電話挂了,以免蘇風眠拒絕。
“你來找我幹......嘛。”蘇風眠話說完了才意識到季知非已經挂斷了,但是他還是高興的,或多或少,季知非會想來關心一下,哪怕只是順道關心。
他低頭瞧了瞧右手手臂的繃帶,還好不是骨折,而是擦傷得有點厲害。
只不過現下天氣挺冷,疼痛感會比較強烈,給上了藥,又包紮了起來,痛感便是一頓一頓的,說不上來什麽滋味兒,總之,他知道傷口會一定程度上地影響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倒了什麽黴,騎個自行車也能摔個七零八落,最後還是和去連環追尾現場返程的急救車一起被送到靜榮醫院的。
他還沒有打電話給葉傅轶,也不知道要怎麽說。
“風眠。”
蘇風眠聽到了季知非叫自己的名字,側頭就看到了他。白袍裏面是黑色高領毛衣,頭發好像也短了,變成了板寸,整個人看起來幹練了許多。
蘇風眠這才發覺,他已經挺久沒和季知非見面了,上一次見面也是在醫院。
好像他倆的相處地點無非是醫院餐廳,還有一次是很偶然的,季知非的家。
“怎麽又受傷了。”季知非試探性地伸手,“我看看?”
蘇風眠不習慣這麽主動的季知非,擺擺手:“沒啥,擦到了,你也不用特地來看,我待會就回學校了。”
“那我帶你去我們食堂吃個飯吧,趁着我還沒開工。”季知非只得縮回手,插口袋裏,“走吧。”
蘇風眠跟着季知非,跟在他身後半步距離。
這個距離他很熟悉,大學時大部分和季知非一起走路的時光裏,他都是走在後面半步距離遠的地方,像一個小跟班。
他們一路上沒有交流,直到走到飯堂季知非才轉過身問蘇風眠要吃什麽。
“自助的,你手受傷了不方便,我幫你夾,你說你要吃什麽就好了。”季知非端起一個菜碟,頗像個服務生。
蘇風眠不想表現得太敷衍,雖然他也沒啥胃口:“冬瓜炖牛腩,還要這個油麥菜,嗯......”
“有個白菜炖粉條,挺好吃的,你試試。”季知非又夾了好多白菜進碟子裏,碟子一下子就堆成了小山。
蘇風眠喜歡吃冬瓜,油麥菜和白菜,他一直記得很清楚。
“好,謝謝。”語氣輕盈了不少。
他總算是看見蘇風眠久違地笑了起來,又說:“你去找個位置坐下吧,我再去弄兩碗飯。”
“麻煩你了。”
“別跟我說這些。”季知非沉默幾秒,語氣也随之低沉下來後溫和了很多,“我從來都不覺得麻煩。”
他看着蘇風眠,表情忽然就嚴肅了起來,不知為何,眼睛裏還流露出來一點點委屈,讓蘇風眠頓時無所适從。
幾秒後,季知非笑了笑,移開了目光,說:“去找個位子吧,我去打飯。”
“嗯......”蘇風眠只希望自己方才想多了,但是和季知非對視,他還是會心跳加速,這麽多年過去了倒也一點沒變。
作者有話說: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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