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嗷嗚咬一口
幺崽兒對格巴頓的好感在看到又長又細的針頭時蕩然無存!在打針的全過程,它“嗷嗷”地慘叫不止,亂轉的頭想咬拿針頭的獸醫和按住自己的格巴頓,臨到跟前卻又下不了嘴,嘤嘤嗚嗚的,最後針都打完了,委屈巴巴地團成個團兒,低着頭舔自己的毛尾巴。
格巴頓第一次見識到這小白團的力量,有點難以相信是餓了好幾天的,但見它此時可憐委屈拒人以千裏之外的模樣,心裏又有點過意不去,試探性地拿一根指頭撓了撓它的後脖子。
幺崽兒擡眼瞄去一眼,濕漉漉的眼睛無聲地控訴,卻沒有再伸牙。
格巴頓松了口氣,笑道:“脾氣還不小,我家那只長這麽大都不敢咬我一口。”
——我也沒有。
幺崽兒委屈地想着。
針要連打一周,可是藍斯不可能為了一只寵物狗在宜殼星上再過多停留,默克領主立刻表示可以讓獸醫随行,保證治好元帥的愛寵。
就這樣,格巴頓每天都來抱幺崽兒去打針,後來芬妮都不肯跟去了,因為實在受不了幺崽兒那撕心裂肺的嚎叫和可憐無助的眼神。
獸醫見格巴頓按的艱難,還要小心被抓傷咬傷,忍不住建議道:“格巴頓上校,要不然給它打針鎮定劑?”
沒想到格巴頓直接拒絕了。
“不需要,我能控制得了它。”
鎮定劑雖然見效快又省事,但對幼犬還是會有副作用,尤其是阿波羅這種體質弱營養不良的。他自己就養有魂契犬,寧願自己受點小傷,斷不肯讓愛犬受一點傷害的。
幺崽兒漸漸減小了哀嚎的聲音,從埋住的爪子縫間快速瞄了他一眼。只見格巴頓絲毫不躲避,手腕稍稍被它的爪子撓紅也不在意,依舊穩穩地按住它的身子,示意獸醫可以打針了。
幺崽兒安安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格巴頓正詫異這小家夥怎麽突然變乖,就見它伸出了小舌頭,小心翼翼卻又認真地在他手腕的紅印子上舔着,一點點的,舔過每個地方,格巴頓心裏一動,忽然愣住了。
就在這時餘光見獸醫已經舉起針頭對準了圓滾滾的屁股,眼眸倏地一縮,來不及阻止,就聽見伴随着一聲慘叫,自己手腕皺疼,被還沒長齊的小狗牙狠狠咬住,頓時倒“嘶”了一口氣……
在獸醫誠惶誠恐的目光下,格巴頓無奈地擺了擺手,示意他繼續,自己一邊穩住手腕不動,一邊繼續按着它的小身子,讓藥物順利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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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崽兒很快就松了口,都是那一針來的太突然,讓它條件反射地就咬住了最近的東西。從前它也經常撲到九哥背上去咬它尾巴的,可是它們獸類有毛、皮又厚,根本就咬不透,哪裏像這些“脆弱”的人類,連它的小奶牙都能刺破……
在被格巴頓抱着回房間的路上時,幺崽兒依舊悶悶不樂,下巴搭在格巴頓的肩膀上無精打采,有點生氣,又有點愧疚。
晚上藍斯召集幾個部下議事,小廚房開了火,幾人剛圍坐下來,看見格巴頓手腕纏着繃帶來了,眉頭微微蹙了下,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格巴頓憨憨一笑,“沒事,帶阿波羅打針時候,不小心被咬了下。”
藍斯臉色頓時冷了下來,眉眼泛起不悅,“不吃營養液,原來是想咬人?”
“它也不是故意的,小家夥,還會心疼我呢!”格巴頓見元帥誤會了,忙把下午獸醫突然紮針的事說了,莫莉在一旁聽的“咯咯”直笑,末了,揚起嬌俏的下巴,對着格巴頓說了句:
“該——!”
藍斯的臉色微微好轉了些,低頭優雅地切開了面前的雞胸肉,半晌,淡淡道:“你不用管了,明天我去。”
“……您親自去帶它打針?”
藍斯眉峰揚了揚,“怎麽?”
格巴頓掃去一眼,見元帥漆黑軍裝衣袖挽起一截,露出白皙結實的手腕,不比自己的粗壯,卻筋絡鮮明,蘊藏着力量,絕對不容人小觑,不由開始擔心起幺崽兒的小乳牙,低哼哼了兩聲,“沒事,挺好的,那我明天陪您一起……”
見對面的人停下動作,像看神經病一樣看來,連忙欲蓋彌彰,“阿波羅怕生,我再跟兩天,等您跟它熟悉了就好了。”
藍斯水澈的瞳孔盯了他一會兒,不置可否地“嗯”了聲。
這時,芬妮端上來了一只剛烤好的火雞。
莫莉一個前傾坐端,捂心口嬌聲道:“哎呦我的芬妮小心肝,今天怎麽這麽隆重,是不是在心疼我?哎,誰讓我是天生的勞碌命……”
芬妮靈巧地躲開她伸過來揩油的魔爪,把盤子放到了桌上,回身俏眼翻來,嗔道:“莫莉小姐若還是天生勞碌命,那我們這種人又算是什麽?”
莫莉讪讪地縮回手,在一半又調轉路線,摸去餐盤毫不客氣地擰下了一只雞腿,嬉笑道:“芬妮是我的小心肝呀,我這顆心,還有這個胃,都被你收的服服帖帖!”
格巴頓嫌棄地把椅子往旁邊挪了挪。
芬妮“噗哧”一笑,彎着唇角把桌子收拾利亮,“主菜都上齊了,湯品還在廚房溫着,您先聊正事,我去看看阿波羅。”說着那幽怨的眼神瞟了元帥主子一眼,被冰涼涼地無視掉了。
芬妮擦了擦手,甩着圍裙出去了。
莫莉這才滿嘴是肉,咬字不清嘟囔道:“老大,那老默克說的他侄子的事兒,咱管還是不管?”
嚼碎咽進肚裏,說話是還是疑似噴出些許碎末,“要我說,羅貝塔整個就一個受降的星系,咱們沒必要去理會那麽多閑事兒!”
格巴頓受不了地舉起餐布,“莫莉!你還是不是女人!”
莫莉扭臉正對着他,又往嘴裏塞進去一口,“戰場上你喊我兄弟,現在想把我當女人?哪有這麽好的事!”
“……”
默克這兩天往星艦跑的格外殷勤,還派了宜殼星上最好的獸醫來随行治療阿波羅,目的并不單純。原來他的侄子在三號星上開發有能源石料,前一段時間戰亂導致運輸不安全,新開采的原料石積存在工廠裏,現在剛安定下來,他就迫不及待地過去,想把那一批原料石運回宜殼星。
三號星,只用編號命名,實際上是沒有人居住的星球,只有工廠內部才建有換氧設施。這還不是主要的,最要命的是——那是一顆蟲星。根據默克的描述,裏面主要生活的物種是蟻族。
大宇宙廣袤無際,星球數以千萬記,人類未涉足、甚至是未征服的領域廣之又廣。兩千年來,星際居民目前踏足的領域之內,有着許多顆蟲星,裏面生活着土著的蟲類,它們數量多、體型大,雖然對人類的威脅有限,但這類蟲星上大多能源資源豐富。帝國明文規定禁止個人私自開采,仍然阻止不了一些貪心商人的腳步,每年都有一些人,死于蟲族之腹。
默克領主的這位侄子就是為了錢不怕死的人之一。戰亂後重新踏上三號星,因太過急切未先派人去查看工廠是否安全,等到進入後才在廠門內發現蟻族碩大體型紮下的深深腳印。
此時逃回飛船已是來不及,有人慌張來報發現大批蟻族正圍繞在工廠外面。默克的侄子無奈,只得一邊給叔叔發通訊,一邊帶人躲進了工廠最核心區域,那裏暫時能夠止住蟻族的進入。可是原料石不能當飯吃,他們帶的補給有限,若不能及時等來援軍,就算不被蟻族果腹,也要活活餓死在門內。
默克得到消息後就急忙向首都瀚羅星發去救援請求,但那裏軍隊剛遭受重創,又忙着接待藍斯元帥一行,全星系人民的未來命運在此一舉,自然沒空搭理一個工業星領主侄子的死活。
海蒙不作理會,默克無奈,碰巧藍斯路過此處,他便在前兩天以私人名義提出願意供給藍斯的私人部隊未來十年的軍用原料石——只求藍斯能夠出手相助,把他侄子帶回來。
原料石是目前人類最基礎、也是需求量最大的資源。普通百姓的衣食住行離不了它,在軍隊中更發揮了重要作用,是啓動戰車機械、武器手彈的主要原料。每年帝國發給每只部隊的原料石都有限制,正常額度外若想要加練,則需要自行籌備。
藍斯每年會從自己的私人領屬星開采上萬噸原料石,運來供給部隊訓練。
默克開出的這個條件,的确令人心動。
藍斯一邊默默聽着格巴頓和莫莉争吵的廢話,一邊把盤中的雞胸肉全都切成長寬一樣的條狀,等全部切完,這才優雅地用刀叉起,沾了醬汁,不急不緩放入了口中。淡金色的碎發垂落臉頰間,整個人側影猶如一幅絕美的油畫,既有貴族世代熏陶出的清貴傳統,又帶着軍人特有的凜悍與筆挺。
他把最後一塊嚼完時,那邊格巴頓已經把帝星上排的上號的名門淑女都數落個遍了,莫莉憐憫地望着他,然後悠聲慢怼去一句,“溫柔的姑娘是不少,可惜沒有一個看上你呀。”
格巴頓:“……”
莫莉補刀上瘾,又探近了身,紅唇輕啓看好戲道:“要是你長的能得老大一半精髓,也不至于現在還跟黑子相依為命。”
“黑子怎麽了?黑子對我一心一意,黑子跟我心意相通!”格巴頓憤然怒吼,拍案而起。
莫莉卻縮的遠遠,仿佛受到驚吓,大眼睛警惕地上下掃視,“沒想到,你這麽重口的……”
格巴頓深吸一口氣,還沒等震天怒嚎,就聽對面桌上傳來兩聲冷靜地敲擊,藍斯面無表情地用中指在桌面上扣了扣,淡聲道:“好了,都坐下。”
格巴頓又把氣吐了出去,憤憤瞪了莫莉一眼,卻堅決不肯再坐她身邊了,把椅子拉了老遠。
莫莉哧哧地趴在桌上笑倒。
藍斯認真地用餐布拭了下嘴。放下後,開口問道:“這裏離三號星還有多遠?”
“全速前進,大概不過半天。”格巴頓板正臉道,頓了頓,遲疑地看着他,“老大,這筆買賣不錯,咱們……?”
一顆小小的未開發星而已,默克的私人請求與陛下無關,星艦上都是自己人,随便派出去一兩隊,任務就完成了。
十年的原料石啊……還不用上交,想想就美滋滋。
格巴頓舔了舔嘴角,眼中透出亢奮的光……雖然他們元帥有錢,但這筆也是不賺白不賺啊!
果然,他們的老大不負衆望,很明智地輕輕點了下頭,颌間掠過優美的弧度,聲音如陳酒輕緩而淌,看似不經心卻篤定,“那還等什麽?傳令,前往三號星。”
格巴頓興奮地一下站起身,“是!嘿嘿。”顧不得嫌棄,用力拍了拍莫莉的肩膀,“走啊兄弟!清蟲去!”對方正往嘴裏塞肉,差點被噎死。
一邊狂咳一邊憋紅臉惱羞成怒道:“滾啊!”
芬妮端上來了軟糯可口的燕麥玉米粥,晚上喝非常養胃。
藍斯鎮定地繼續用餐,低頭舀了一勺送進口中,還沒咽下去,咀嚼的動作忽然一頓。
他伸手,緩緩地從嘴裏抽出了一根白色的硬毛。遞到眼前看了看,飛揚入鬓的俊眉微皺,透出絲不解。但見對面莫莉和格巴頓都沒有發現,芬妮在一旁忙着分水果,還是沒有說什麽,默默地抿到了餐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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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