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6
15年一整年于我而言過得還算的是平靜的一年,沒有什麽大起大落,一直避諱的那個人也再沒有出現過,我也一直在逃避,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16年的暑假,朋友店裏剛好在招員工,我被介紹過去,流程很順利,交資料,填員工資料,簽合同,入職。
工資薪水誘人,但我同時又深刻明白了一句話“付出和收獲是成正比的”。
在那工作的一個月裏,我一度堅持不下去,壓力很大,身體也很疲憊,每次熬到深夜我都懷疑自己會不會看不到明天的陽光。
所以在一個月後,我果斷遞了辭呈,在家裏使勁的放松休息。
大三的那個暑假很迷攝影,趁着放松休息,自己找了相關的信息知識打算系統地學習一下,那天晚上好像是正在學ps吧,電話突然就響了,我看了一眼是個陌生的手機號 ,本來沒打算接,但最後還是猶豫了一下,想着萬一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呢。
接起電話後那邊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聲音,我的“你好,請問你是哪位”已經不知道說了多少遍,終于在耐心臨終時,那邊有了一絲動靜
“沈大小姐,是我。”
那個消失在我生活裏,被我抛之腦後的男孩,因為一通電話讓我原本平靜的生活變得亂七八糟。
電話裏他的聲音極具溫柔,還夾着一絲的不正經。
“沈西,我在K市的火車站,你要不要來接我一下”
“你為什麽會來這?”“不要”
半個小時後,我看着窗外的火車站發愣,唾棄自己的不堅定,不狠心。
我在路口張望着找他,把周圍看了遍都沒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想着他會不會已經走了,正糾結着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時,有人突然從背後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扭頭看過去,是他。
“不是說不來的嗎?”他單挑着眉毛打趣我“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我也不知道從哪來的一股怒氣,特別兇的對他吼“江君逸你是不是有病!這樣逗我有意思嗎?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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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過去,我依然能記清那一晚的點點滴滴,他說的每一個字,在那個夜裏甚至在後來的每一個日子裏,一遍又一遍在我耳邊重複響起。
在這個事情過去的幾個月後,我還記得是在一節環境課上,我猛然明白自己在氣什麽,我讨厭江君逸能左右我的情緒,我讨厭他那種信誓旦旦一定料定我會來的樣子,我讨厭他明明有自己喜歡的人還非要來招惹我,我讨厭他看不出我的疏離客氣,歸根結底我讨厭的其實還是我自己。
沈西,為什麽一定要是他呢。
這個問題我問過自己無數遍,是啊,為什麽就一定得非他不可呢,我不是沒有見過比他好看的男生,我也遇到過比他對我還好的人,可是喜歡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是說得清的,真正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就算他做過讓你不喜歡的事,有很多缺點,但你依然無法控制的對他心生愛慕。
當我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其實是有一種挫敗感的。
那天晚上是我們見的最後一面,我發完火後他沒生氣,反而跟我說
“沈西,我們好好聊聊吧。”
然後我看見他的手從背後伸出來,是一張照片
“你不是挺喜歡雛菊的嗎,這是在學校的時候拍的,拿着吧”
怎麽說呢,我總覺得那個晚上的江君逸跟平時不太一樣,但是我又說不出來到底哪裏有問題。
我們兩個在路上沒有目的的走着,他半天沒開口,然後在一個分叉路口他說話了
“沈西,我交了退學申請書,行李也收拾好了。”
我訝異地看着他
他好像沒感覺到我驚訝,接着自顧自地說
“好像一直沒告訴過你我的事情,其實你也挺好奇的吧”
···
“也好,索性今天幹脆就全部告訴你好了。”
也就是那個晚上我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經歷真的可以睥睨小說。
江君逸的父親江明輝是自己有一家公司,收入不錯,為人也幽默風趣,四十多歲的年紀也算得上是玉樹臨風,母親是全職太太,賢惠顧家,照顧江君逸盡心盡力。
原本是很幸福美好的一家,但有年開始,房地産被炒得火熱,江明輝也想着擴大公司所涉及的領域,在一位朋友的介紹下投資了一個房産,結果房子建成後因為豆腐渣工程,房主集體抗議,事情鬧的大了,政府派人下來調查。
這一查,事情就徹底瞞不下去了,最後發現那家房地産公司就是個徹徹底底的皮包公司,老板早就帶人跑路,就剩江君逸的父親,大家順其自然的也就找上門來。而江明輝因為投資房地産公司資金鏈已經是在勉強維持,現在一下子要賠付更多的錢去給那些房主,公司很快就運營不下去了,江君逸的媽媽也因為這件事患了輕度抑郁。
那年,江君逸十三歲,所有發生的一切,使他不得不在一夜間長大。
但幸運的是老天爺好像并沒有想要至江家于死地。
這件事過了大概半個多月後,江明輝的好友許家國聽說這個消息,立即買了回國的機票幫助江明輝的公司共渡難關。随後的幾年裏,許家國也漸漸把工作重心轉移到國內,以防好友再次出現這種事情。
和許家國一起回國的就是十一歲的許阮晞了,因為許阮晞的母親在生她時大出血,所以許阮晞從小就是許家國帶大的,他對這個唯一的女兒也是萬分寵愛。但許阮晞并沒有那些嬌嬌弱弱的公主病,反而出落得大大方方,人也聰慧懂事。
有陣晚風吹來,我凍得一嘚瑟,夜真的有些深了。
我沒好意思跟他說我有些冷,但他可能也是發現了吧,帶我去了一家酒店,我到現在都記得當時我聽到他說只開一間房時的震驚。
“一間?”我真的吓得有些不輕
“嗯,一間”他轉頭看我
我沒再說話,因為突然意識到我是要回家的人,江君逸他開自己的一間房房很正常。
到了房間裏,他先調了空調的溫度,又燒了些熱水,做好這些後他在我旁邊坐了下來,沙發很小,我們兩個腿幾乎是挨在一起的,我有些不自然,而且隐約還能聽見自己砰砰砰的心跳聲。
“沈西”
“啊?”我下意識的回答
“今晚留下來吧”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身體向另外一邊仰過去
他轉頭看到我的反應撇嘴笑了一下
“別多想,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我是看這麽晚了,怕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
“我淩晨四點的火車就回去了,所以你就安心在這睡一覺。”
那一下子,我猛地湧上來一股失落感,你看,我就是有病,還病的不輕。
熱水壺在冒着熱氣,水汽從壺嘴徐徐升起,我望着那氤氲開的水汽發呆,不知道該說什麽,如果說“為什麽這麽着急走啊?”顯得我有點輕浮
“那你注意安全”又會覺得我是不是着急趕他走的意思
我亂七八糟的想着,他說話了“小西,想聽故事嗎?”
“好”
“從前有個小男孩,暫且就稱他是Y吧。Y也和許多小男孩一樣,調皮搗蛋,古靈精怪,但是發生了一些事情以後Y突然發現,原來生活真的可以和電視劇一樣狗血。難熬的日子過去以後,Y意識到這個世上錢有多麽的重要,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發誓将來要努力賺錢。”
“初二的時候,來了個鄰居妹妹,長得很漂亮,性格也特別可愛,他們經常一起玩兒,但大多時候都是女孩追着Y跑,再後來在Y的高三畢業典禮上,女孩兒當着全校學生的面向Y告白了”
“大家都在起哄,Y不好佛了女孩面子,再加上家長們從小到大的撮合,Y就答應了,其實那個時候Y對女孩的情感很模糊,因為他自己也沒搞明白這種情感是男女之間的喜歡還是只是對妹妹的喜歡”
“Y考到了另外一個城市去上大學,也會經常跟女孩聊學習近況,好像他們從小就一直是這樣,無話不談,Y以為這樣平靜的日子會一直下去的,兩個人戀愛,結婚,生子,因為他們雙方的父母也希望兩個孩子可以喜結良緣。”
“但在大一快過完的時候,突然有個女生就闖進了男孩的生活,那個女孩傻傻的,呆呆的,連上了快一年的早自習教室都能走錯。”
“後來,Y在學校的餐廳又看見過她一次,于是男孩不知道抱着什麽樣的心思,拉着室友吃了一個學期的食堂,果然,真的能經常看見那個女生。”
我愣在那裏,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當事情的全貌漸漸浮出水面,卻和我一直以為的不一樣時,我确實懵了。
我看着他,他的眸子裏倒映着房間的光和呆滞的我,就那麽兩個小小的瞳孔裏,我占去了大半。
我努力理解着他說的那句話,死想苦想,想要問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該問什麽。
最後我問他“江君逸,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雛菊嗎”
他輕皺了一下眉頭
“你們女孩喜歡一樣東西不就是好看好看好看嗎。”
關于那個夜晚的記憶,我真的不記得後來發生了什麽,我不記得我什麽時候睡過去的,也不知道他後來說了些什麽,印象裏好像自己對他做了很過分的事情,邊哭邊指責他為什麽要這樣,可這樣是哪樣呢?
我真的想不起來了。
只知道,第二天醒來他已經走了,整個房間空蕩蕩的,靜的可怕,去退房時,前臺的女生給了我一封信,說是和我一起來的的男生留的。
那封信至今都被我放在一本書裏,《審判》。
是他很喜歡的一本書。
信已經不知道被我翻過多少遍,紙上的字跡都已經都點泛白,內容我差不多都可以倒背如流,四年了,我竟一直沒舍得扔掉。
那晚之後我真的再也沒有見過他,我問過身邊的所有人,甚至是許阮晞,但他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裏,那段日子我表面過得很平靜,但實際上在托所有的關系找一個叫江君逸的人,可問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慢慢地,我也就不再找了,大四忙着實習,忙着寫論文,忙着答辯,找工作,然後就畢業了,時間過得很快,快得可以讓我忘記那些不愉快的人和事,忘記那個我一直努力尋找的男孩。
那些過去的日子就像是愈合了的傷疤,除了留下了些痕跡,再無其他。
我不知道“他要結婚了”這條消息對我來說,是老天爺給我的禮物還是不願看我日子過得這麽舒适,其實于我而言,他要結婚了,結婚對象是誰跟我沒有一點關系,當然,是不是許阮晞也沒關系,因為只要新娘不是我,我就一定不會祝他們幸福。
原諒我的自私,我真的依舊沒有放下他。但我希望我喜歡的他可以幸福,我看不得他不快樂。
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天裏,我遇到了別的喜歡的人,放下了他。
那時我一定會衷心祝他們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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