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奈何橋
清晨的恒山別院,初春的露珠點綴在每一寸清新的花木間,秦莫承推開別院的木門,站在院落中感受着新鮮的空氣和芳草的清香。每天這個時候,他都會在這院落裏練一趟劍法,清晨習武已成了他多年的習慣,不論是在華山,還是在旅途中的客棧或鄉間野外。而今天,還沒等他開始練劍,旁邊另一個房間的門也輕輕推開,走出來的是沈明漪。
“莫承哥哥。”沈明漪走上前。
“明漪,早。”通常情況下,每天早上第一個起床的都是秦莫承。
“莫承哥哥……蕪鳴大哥有事讓我和你商量。”沈明漪低下頭,她不知該怎樣婉轉的表達,只好開門見山。
“他自己怎麽不來和我商量。”秦莫承撇了撇嘴,蕪鳴對待棠幽的态度,讓他依然有些不滿。
“蕪鳴大哥,他……”沈明漪也為難了,“他說想請他娘子來,想辦法幫忙小幽姑娘和伏羲琴的事。”
“是想辦法怎麽從棠幽手裏搶到伏羲琴弦吧?”秦莫承直接點明。
被一下子猜中,沈明漪頓了頓,只好道:“……蕪鳴大哥說,小幽姑娘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最好能夠勸說她把伏羲琴弦拿出來,我們可以再幫忙尋找其他的寶物來代替伏羲琴弦。”
秦莫承嘆了口氣,道:“好明漪,我知道最後一句話是你的意思,蕪鳴只想讓小幽姑娘去轉世吧?”
“莫承哥哥,我……”被說中心事,沈明漪低下頭。
秦莫承道:“明漪,我知道你也不忍心看着小幽姑娘去轉世,如果我們能幫她找到其他可以代替伏羲琴弦的東西,然後拿回她手中的琴弦,這是最好的兩全其美辦法。”
沈明漪點頭,“是呢,我也這麽想。不論怎樣,蕪鳴大哥說讓他的娘子來,也沒有說要搶走小幽姑娘的伏羲琴弦,只是多一個人能多想想辦法,不是也好麽?”
秦莫承想了想,終于道:“好吧,只是先對雪涯說只是幫忙想想辦法,不會對小幽姑娘不利,否則我怕她擔心。”
“好,我知道了。”沈明漪答應着,緩緩轉身回房。
原來他是那樣關心雪涯,沈明漪想着,心中有幾分酸澀。
院落裏,秦莫承依然一個人靜靜地站着,有些事情,他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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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為出來替恩師他老人家辦事,是來行俠仗義的。尋找伏羲琴以鎮妖魔換來蒼生安寧是行俠仗義,可是卻必須要從棠幽身上拿到伏羲琴弦,使她不得不去轉世。
這又是行俠仗義麽?
在秦莫承看來,這是草菅人命。
雖然說轉世為生,為鬼是死,可是對于棠幽而言,又怎樣是生?怎樣是死?
為人為鬼其實本沒有什麽區別,有區別的,是記憶。
一旦沒有了記憶,那便是死了,不再記得從前的恩怨情仇,不再記得當初放不下的愛恨糾葛。
喝過一碗孟婆湯,就是一個輪回。
棠幽不想忘,不想放下的,別人又憑什麽讓她忘,讓她放下?
劍影揮灑中,秦莫承卻在深深思索,任自己的劍光如雨萦繞,那些讓人驚心動魄的情愫卻讓人迷茫悵惘。
院落中的另一扇門打開,緩步踱出的是一個穿淡黃色色長衫,手中搖着翠色碎情連影扇的男子,蕪鳴。此刻的雨後清晨,在帶着泥土芳香的氣息和挂着點點雨水的枝葉映襯下,蕪鳴悠然自得的樣子像是大戶人家的潇灑公子,飄逸而淡然。
他的面前,秦莫承正獨自舞劍。
“今日的劍法不似前日那般沉靜,你心裏有事。”蕪鳴停步看着秦莫承的劍法,然後淡淡地道。
聽到身後的聲音,秦莫承手中的劍法緩了一下,不過依然将這套劍法練完,才還劍入鞘,望向蕪鳴。
“在想什麽?說吧。”蕪鳴搖了幾下扇子,道。
秦莫承想了片刻,雖然他對蕪鳴有時候的态度和舉動并不認同,不過不得不承認,在很多時候,作為修仙了多年的蕪鳴,确實在很多事情上有着更深刻的見解。
“嫂夫人什麽時候來?”秦莫承并沒有回答他的問話,而是又反問了他一句。
蕪鳴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道:“看來明漪都和你說了,如果你沒意見的話,我一會就傳信回去,估計兩三天就能到。”
秦莫承想了想,道:“你們不準強迫小幽姑娘。”
“你放心。”蕪鳴笑道。
可是秦莫承沒法不擔心,“我只是想不通,我們尋找伏羲琴本是好事,但是若為此而迫得小幽姑娘去轉世,這不是害人性命麽?”
蕪鳴搖了搖頭,收起開玩笑的神情,道:“莫承,我問你,你尋找伏羲琴究竟是為了什麽?你好好想一想。”
秦莫承果然認真地想了一會,道:“一是讓雪涯将伏羲琴帶回澄夢淵,起到降妖除魔的作用。二是如師傅所言,破除伏羲琴在武林中的謠言,讓那些誤以為伏羲琴上藏有武學秘籍的人停止殺戮。”
蕪鳴道:“不錯,那麽你做成了這件事,可以挽救多少人的性命,而最多只是犧牲一個棠幽去轉世。況且轉世對她而言,并不見得是壞事,能放下一個不再記得她的人,又有什麽不對?在她以後的生生世世中,還會有新的生活,新的伴在她身邊的人。”
“可是,就算是為了天下蒼生,也确實是相當于害了她。”秦莫承道。
“為俠者,蒼生家國為重,的确有些事情不得已而為之,而能夠以一己之心承擔者,方為俠。”蕪鳴一邊說着,一邊手搖折扇,走回房中。
院落裏,剩下秦莫承一人靜靜地呆立着,反複琢磨思索着他這句話。
鬼界,沒有夜月的奈何橋邊,棠幽靜靜地看着面前自己用法術使其懸空而立的陰屬性伏羲琴弦。她的身旁,孟婆安靜的望着那看不到彼岸的奈何橋水。
附近有着來來往往的鬼卒,向她二人點頭打着招呼,“孟婆姑娘,小幽姑娘。”作為在鬼界時間長年頭多的前輩,她們還是十分受尊敬的。
微笑着向往來的鬼卒們還了禮,棠幽緩緩地将面前的陰屬性伏羲琴弦收回水底,幽幽嘆道:“人界黑色的玄武岩、鬼界奈何橋的水,妖界荼靡血晶的碎片、仙界蓬萊的長生草、神界東海龍宮龍王的龍須、魔界紫鴉枭的翎羽這六樣東西制成的陰屬性伏羲琴弦,他們真的需要麽?”
“無論他們需不需要,你都不可以給。”身後,是孟婆沒有語氣,卻堅定的話語。
“為什麽?”棠幽回頭。
“因為沒有人值得你這麽做,包括他也不值得。”孟婆道。
“他?忘書麽?還是雲邪?”棠幽像是在問自己,“不論是誰,他都不會再記得我,就算認識我,也是萍水相逢,其實緣分早在千年前就已經盡了,我又何必強求呢?”
“他這一世,是妖?”孟婆問。
棠幽點頭,“妖的壽命很長,再等下一世,要很久吧?”
“除了他以外,你就再無牽挂了麽?”孟婆靜靜地問。
“當然有。”棠幽立刻道,“這千年來,有許許多多要好的兄弟姐妹,只是他們離開了,轉世了,就再也不記得我,到最後,只剩下我,只剩下我……”
“還有我……”孟婆垂下頭,雖然她不太懂得人間的聚散離別,可是自從認識了棠幽以後,也多少有些體會。
“還有你真好,孟婆姐姐。”棠幽回過頭來望着孟婆,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不會給他們伏羲琴弦的。”
“那就好。”孟婆不擅太多的言語,只言片語間已能夠表達她的意思,這一點,棠幽早就了解。
很多時候,孟婆只是靜靜的聽,聆聽棠幽講了無數遍關于忘書的故事,千年前,也是在這春暖花開的時節,他們的向往,他們的夢想,他們那些在血雨腥風的夾縫中苦苦掙紮的期待與渴望。
“千年前的事,都快不記得了。”棠幽輕嘆,“只隐約有些印象,那一年,和他并肩坐在海棠樹下,看花海彌漫,那時,他還沒有開始練紫晶劍法。”
“我時常翻閱典籍,聽說在人界,有很多神秘莫測的武功,為什麽人一旦練了那些武功,就變得不一樣了?”孟婆道。
“欲望,是一切禍患的根源,這也是在千年的修煉中,我才意識到的。”棠幽道:“如果很多武林人士不是非要争奪那些天下第一的武功,如果當初師傅不是非要留下那暮雲紫晶,如果不是非要練成那紫晶石上的絕世武功,或許一切都不一樣。”
孟婆聽着她的話,靜靜思索了一會,“我從來不曾離開過鬼界,更不知道人界是什麽樣子,不知道那裏,是怎樣的光怪陸離……”
棠幽想了想,道:“人界有很多很美很美的東西,比鬼界要美,可是也有很多很邪惡很黑暗的東西,比鬼界要黑暗邪惡。”
“可是為什麽在鬼界都是那些撕心裂肺的掙紮與流淌成河的眼淚?”孟婆問。
“因為那些在人世間來不及說清的感情,來不及完成的願望,都通通帶到鬼界來,然而,卻在一碗孟婆湯後,一切都回到起點。”棠幽道。
“沒有了記憶,到底是對是錯?”,孟婆幽幽問道,“我不知道為什麽被派遣到這裏熬湯,但從我面前走過的每一個新鬼,我都看過他們的記憶,有歡樂的,有痛苦的,有時候我也不想讓他們失去那些記憶,可是我沒有辦法。”
“我明白,有時候我也經常想,這樣執着于他,到底有沒有意義,可時間越久,便越是割舍不下。”棠幽垂下頭,緩緩道。
“就這樣吧,遲早有一天,你會忘了他。”孟婆道。
望着孟婆清澈明淨的目光,棠幽微微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記錄一下伏羲琴弦·陰的材料:
人界黑色的玄武岩、鬼界奈何橋的水,妖界荼靡血晶的碎片、仙界蓬萊的長生草、神界東海龍宮龍王的龍須、魔界紫鴉枭的翎羽
每一個琴弦都是由六界不同的材料制成,嗯,這裏mark一下~
寫過這一章後回頭又讀了兩遍孟婆與小幽的對話,忽然感覺透着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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