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一頓飯吃得很沉悶,柳雲琇不說話,其他人自然不能說話。

賀嘉估計都沒吃飽,就先遁了,理由是忘了一件要緊事沒做,和人約了時間不得不走了。

他是夏家常客,柳雲琇把他當成親子侄看待,但賀嘉還是有點怕柳雲琇,她回來了,賀嘉就不好再待了。

飯後,莊籍也要告辭了,同柳雲琇說,“伯母,天色不早,我也要告辭了。”

柳雲琇卻說,“還好,不急。你來,我有事和你說。”

莊籍只得和她去了書房,夏榛在後面着急地叫柳雲琇,“媽。”

他希望柳雲琇不要說些話得罪莊籍。

但柳雲琇沒有理他,夏榛要跟上去,林媽媽去拉住了他,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跟過去。

等莊籍和柳雲琇都進了書房,夏榛才和林媽媽說,“我媽肯定不會有好話。”

林媽媽卻道,“夏榛呀,太太做事,其實是最有分寸的。她剛才待莊籍,也沒有不客氣,太太要和莊籍說話,你跟去,太太心裏會很惱火。”

夏榛不再說話,只是坐到了沙發裏去,用手撐在頭上。

反正無論事情如何,他不可能改變主意。

柳雲琇請莊籍在沙發裏坐了,自己才去坐下。

柳雲琇的這間書房很大,靠牆有好幾個大書架,全是書,以經濟類和管理類為多。

柳雲琇開門見山地說,“小莊你雖然在娛樂圈子裏打拼,倒沒有那些浮躁和脂粉俗氣,看到你如此,我覺得難得。”

這句話,聽起來像捧莊籍,實則已經是偏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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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榛能夠對娛樂圈有那麽深的偏見,而且為人面上雖然妥帖,心裏卻很是傲慢,自矜身份,絕對談不上是個好親近的人,這些與家教很有關系,由此可見,柳雲琇這個做母親的,肯定不會是非常随和的人。

莊籍并不指望她對自己說什麽好話,但這種話,還是讓他敬謝不敏的。

完全是因為之前夏榛那熱情熾烈的眼神讓莊籍感動,他此時才忍住了站起來就走的沖動,反而笑了笑,說,“馬克思說,有50%的利潤,資本就铤而走險;為了100%的利潤,資本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300%的利潤,資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首的危險。娛樂圈裏,多少人是一夜成名,這種讓人走紅的速度,是任何別的圈子裏都不可能有的。娛樂圈裏的利潤,又豈止是百分之三百呢。伯母,你說是吧。”

柳雲琇沒想到莊籍居然和自己說這個,她笑了一下,“對。”

莊籍便又道,“所以娛樂圈就是個賭徒圈子,被拿去賭的,包括他們的一切。又怎麽可能不浮躁。所以,伯母您說得很對。在這個圈子裏,不浮躁的少。而且我也不敢說自己不浮躁。伯母您剛才說我不浮躁俗氣,那實在是謬贊了,我不是值得你的這種誇贊的人。”

柳雲琇被他說得奇怪了,挑了一下眉,說,“你是說你是賭徒嗎?”

莊籍微微笑道,“是啊。我的這一生就是一場豪賭,我只想過功成名就,沒有想過其他。像是家庭,後代,這些都在我的思考之外。”

柳雲琇本來很閑适的神态,此時已經帶上了一絲被吸引住思緒的鄭重,不過她又笑了,說,“你不是在和那個叫孟璃的女星談戀愛嗎?”

莊籍道,“娛樂圈裏,事情真真假假。我和她的事,并不是真的。”

柳雲琇臉色已經有點不好看,但她沒有将怒氣展露出來,又說,“那和夏榛呢?逗着他玩?”

莊籍黑眸幽深,此時目光專注地看着柳雲琇,他搖了搖頭,“沒有。我和夏榛只是很普通的朋友。我沒有任何玩弄他感情的意思。我那麽在意自己的演藝事業,怎麽會去和一個男人交往,毀掉自己的名聲。我和他之間,沒有像伯母你想的那種關系。當然,夏榛上次因為我的事而和人打架受傷,我很感激他這般護我,但也真的感覺非常抱歉,我心裏并不希望他做為維護我名譽而讓自己受傷的事,我不想欠他這樣的人情。”

要是莊籍說他愛夏榛,非要和他在一起,柳雲琇會在心裏嗤之以鼻,但是總歸會好受點,畢竟這說明她的兒子不是一廂情願;但莊籍卻說他對夏榛根本沒有那方面意思,一切不過是他的兒子自作多情。

柳雲琇不必在心裏對莊籍嗤之以鼻了,但卻真的非常憋悶難受。

心想夏榛這是喜歡上了一個白眼狼啊。

柳雲琇強壓住心裏的怒火,說道,“你的想法這麽明白幹脆,是件好事。你也最好讓夏榛再也不要和你有聯系。”

莊籍很平靜地點點頭,“嗯,我明白。”

柳雲琇本來有很多話要和莊籍說,此時卻什麽也不必說了。

莊籍從書房裏出來了,書房門在他身後關上,他本來平靜的神色上才出現了一絲痛苦之色,但他很快就收拾好了面部表情,往樓下走去。

夏榛坐在樓下客廳裏的沙發裏,看到他下樓來,就起了身,幾步上前來,問他,“沒事吧。”

莊籍對他笑了一下,道,“什麽?”

夏榛說,“我媽……”夏榛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才好,只好伸手要拉莊籍的手,在對待愛慕的人這件事上,夏榛的表現永遠像個赤誠的孩子,連眼神都是那般單純熱烈。

但莊籍卻無法去對上他的眸光,他在心裏做了建設,才對上夏榛的視線,而且還往旁邊讓開了一步,說道,“我要先回去了,孟璃給我來了短信,讓我去接她,她正好有空,想去我家裏住一晚,總在賓館也很煩悶。”

夏榛很是訝異地看着他,“孟璃去你家住?”

莊籍很随意地說,“是啊。孟璃在B城并沒有自己的住處。”

夏榛惱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們之間不是假的嗎?住在一起,不會很不好?”

莊籍目光有些躲閃,像是很抱歉,又像是無奈,最後卻化成一聲嘆息,他對夏榛說,“對不起,夏榛。之前和你說的事,我沒有辦法應你了。”

夏榛震驚地看着他,他很受傷難過,又不知道該怎麽去觸碰莊籍,莊籍對他笑了一下,就道,“以後再聯系。”

莊籍快步走掉了,剩下夏榛人高馬大地站在房子中間。

這時候,柳雲琇從樓上下來了,夏榛這才怔怔回過神來,看了柳雲琇一眼,他勉強笑了一下,道,“媽,我實在弄不懂他在想什麽。他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我完全弄不懂。”

柳雲琇站在樓梯上,從高處看着在燈火通明裝飾典雅的客廳裏的兒子,他在這一片繁華裏,顯得那麽落寂,冷靜地痛苦着。

柳雲琇說,“比起你,他更在乎自己的事業,和他能夠得到的利益。在他的心裏,你不值得他愛和付出。他也不想欠你任何人情。他就是這個意思。”

夏榛點點頭,又深吸了口氣,說,“我去休息一陣。”

然後轉身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莊籍開車離開了夏家,車開到他半路上,他突然将車停在了街邊。

這時候時間不算晚,但路上已經沒有行人了。

莊籍坐在駕駛位上,默默地盯着車前窗外面的路面發呆,不時有車經過,車燈光從路面上掃過,像是不斷變換的電影光幕。

莊籍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他突然從那種無意識的茫然狀态回過神來,然後開車回了自己的住處。

他的房子并沒有買在明星聚集的那幾個小區裏,而是在一處很普通的小區,住27樓。

在這裏,有時候會遇到一般居民,莊籍一向願意親切地回應鄰居。

但這次在電梯裏遇到了人,他卻只是将臉轉向了另一邊,并不願意搭理別人的注視。

從電梯裏出來,莊籍繞過一個轉角,一個高大的人影杵在他家的門口。

莊籍震驚地看着他,“啊,你怎麽在這裏?”

夏榛說道,“你和我說話,到底有哪一句是真的?”

莊籍不希望吸引周圍鄰居的注意,趕緊開了門進去了,夏榛随在他的身後進了屋。

這是一套很小的房子,只有一室一廳。

莊籍将鑰匙仍在一邊的鞋櫃上,正要換鞋進屋,夏榛就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拉得幾乎摔一跤,他正要發惱,夏榛将他按在了門口的牆壁上。

莊籍沒有像夏榛想的那般找他發火,只是很冷靜地看着他,“做什麽?”

他的眼神裏帶着一點不耐煩,又有些無奈,像是看着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這讓夏榛更加生氣,他說道,“你說呀。你和我說的哪句話是真的?你讓我怎麽相信你,或者,你有想過希望我相信你嗎。”

莊籍無奈道,“你身體還沒有好,怎麽往我家裏跑了。你怎麽找過來的?”

當然是找錢清要的地址,但夏榛沒想到自己到了,莊籍還沒有回來,還以為莊籍在等孟璃,夏榛想到兩人在一起,心裏便焦灼不已,于是要到了孟璃的電話,親自給孟璃打了過去,孟璃的聲音溫柔活潑,很讨人喜歡,但夏榛聽着只更加厭煩,不過孟璃倒告訴了他一個好消息,說莊籍沒有和她在一起,而且兩人這一天就沒有聯系過。

既然如此,夏榛自然知道莊籍在他家說的那些話,不過是在撒謊。

夏榛現在十分苦惱,他根本無從判斷莊籍什麽時候的表現為真,什麽時候只是在逢場作戲應付他。

夏榛根本不應莊籍,他的手上力氣十分大,死死地把莊籍按在牆上,讓莊籍動彈不得,他的眼裏是帶着怒火的審視神色,又問了一句,“你說啊,你說你哪句話是真的。你的謊話,我一句也不想聽,你就說你對我說過什麽真話。”

夏榛這麽惱怒,莊籍卻一直很冷靜平靜,被夏榛按得骨頭疼,他也沒有皺一下眉,道,“其實我的話,是真是假又有什麽關系。你和我,本來就可以像山上的走獸和海裏的魚一樣,完全沒有任何交集。我們并不是非要在一起不可。我想,你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不是嗎?你做你的事業,我做我的事業,我們是兩個可以完全沒有聯系的個體。所以,我說什麽,我做什麽,你又何必在意呢。只要你完全不在意,我說的話是真話還是假話,又有什麽關系。你将那些話,全都當成假話好了。”

莊籍的這些話,就像是刀子,一刀刀地割在夏榛的心口上,他震驚地看着莊籍,莊籍卻是平靜地回視他,好像不明白他說的那些話有多麽心狠。

夏榛在震驚之後,果真冷靜下來了,他放開了莊籍,直直站在那裏,靜靜盯着莊籍。

莊籍将臉轉開了,然後換了鞋,對夏榛道,“要坐一會兒嗎,我為你泡茶。”

夏榛沒有回答,莊籍已經要走過門廳,這時候,夏榛又把他拉住了,莊籍不得不又回頭看他,夏榛這次沒說話,只是盯着莊籍。

莊籍要說什麽,但卻發不出聲音來了。

夏榛将他拉到了懷裏,然後将他抱住了,莊籍推他,“放開吧。”

夏榛并不放,只是把他抱住,連聲音也不發出一點來。

這種擁抱,讓莊籍百感交集,眼裏和鼻子裏的酸澀像是從心底在往上翻湧,要淹沒他所有的神志,他只得又推了推夏榛,卻說不出話來。

夏榛這樣的擁抱,簡直像是一種告別,莊籍心裏覺得是這樣,他于是不再推他。

夏榛總算把他放開了,莊籍對他勉力笑了一笑,“是要走了嗎?”

夏榛卻說,“我想和你睡一晚,可以嗎?你要多少錢都可以。”

莊籍愣住了,眼睛瞬間睜大,那一瞬間,他臉上的震驚和不可思議那麽明顯,絕對不可能是裝出來的。

要是是任何別人對他說這句話,莊籍都不會對人客氣。

但現在卻是夏榛說。

莊籍居然沒有和他生氣,只是無言地看着他,然後他笑了起來,人走到了沙發邊上去,将外套脫了下來扔在沙發上。

房間那麽小,夏榛幾步就趕上了莊籍,從他身後将他抱住了,莊籍的胳膊肘一肘擊向夏榛,夏榛反應很快,手按住了他的胳膊,然後将他推倒在了沙發上,壓了上去。

莊籍被滅頂的悲哀襲擊,根本不想和夏榛說話,夏榛把他翻過來就去親他的嘴唇,莊籍擡手就要給他的臉一巴掌,但夏榛反應總比他快一步,将他的手抓住了,按在沙發上。

夏榛的吻,慌亂而熱烈,對着莊籍一通亂啃,毫無章法。

莊籍開始還掙紮了一下,之後就由着他親了,只是眼睛大睜盯着夏榛,夏榛将他的嘴唇咬破了,刺痛和血腥味讓莊籍更難受。

但他馬上就感受到了鹹澀的味道,夏榛居然哭了,眼淚從他的眼眶裏滑出來,滴落在莊籍的臉上。

他不再親莊籍被他啃得嫣紅的唇瓣,而是珍而重之地親他的眉心,淚水一滴滴落在他的額頭上。

溫熱的眼淚,像是一滴滴地滴入他的靈混裏一樣,讓莊籍心痛。

莊籍是不生氣的,只是覺得悲涼,現在又增加了對夏榛的可憐。

夏榛放松了對他的鉗制,莊籍便擡手抱住了他,手指撫摸他的面頰,然後欠身親吻他的嘴唇。

莊籍的吻溫柔又甜蜜,柔軟的唇瓣和舌尖含弄舔吻着夏榛的唇,夏榛張開了嘴,兩人舌尖相觸,便如水入油,氛圍瞬間就熱烈了起來。

兩人開始深吻,不需要什麽技巧,只不斷地要接近對方,更加近地接近對方,夏榛不再壓在莊籍的身上,而是欠身坐了起來,但他卻摟住莊籍不放,和他不斷唇舌糾纏,親個沒完沒了,即使被牙齒磕碰到了嘴唇和舌頭,帶來疼痛也沒有任何要停下來的意思。

莊籍則半捧着他的臉,眼睛也閉上了。

兩人互相感受着對方的灼熱的呼吸,柔軟的唇舌相交,帶起濡濕的水聲和含糊的點點喘息。

夏榛的手開始撫摸莊籍的身體,莊籍這時候按住了他的手,也睜開了眼睛,低聲道,“在你的心裏,我就是那麽低賤的嗎?你又有多少錢買得起我。”

他的眼神裏還帶着被挑起欲火之後的激情和迷離,甚至聲音裏都帶着一絲喘息,語氣和動作卻很是幹脆,不容人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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