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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裴景沒有等到謝致回來。
謝致很久都不敢回憶這一段經歷,因為這段回憶裏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無聲控訴他的輕率與無能。
他抵達香島時,接到了李皓然地電話,電話裏,李皓然問他是不是有一張限量的游戲光碟,謝致說是。
李皓然就說他新約倒個妹,非鬧着想玩那個游戲,那游戲都出了大半年了,他上哪兒給她找這玩意兒,突然想着謝致好像買了,就跟他要。
謝致說等他回來去拿給他,李皓然不願意:“老子今晚非得睡到她,你放在哪兒,老子自己去拿。”
“就在我學校房間的書櫃裏,你要是進得去,就自己去拿,反正你有鑰匙。”謝致想起來以前放過一把備用鑰匙在李皓然那裏。
謝致挂了電話,想到周裴景,就想再叮囑李皓然別去招惹周裴景,可是再打過去,就成了暫時無法接通了。
不過本來周裴景就要老晚才回去,也碰不上李皓然,想到這點,謝致放心了一些。
謝致這一次來香島是因為他滿了十八歲,按照母親的遺囑,他成年後就能繼承她所有遺産,而她的不動産大多在香島,律師也在香島,謝致就索性飛了一趟過去,打算将事情一并了結了,順便探望一下外公。
到了香島,簽完所有條條款款的東西,謝致陪着外公吃了晚餐,聊了許多小時候的事情,不知不覺,回到房裏已經是十點有餘。
周裴景應該是已經睡了吧,也不知道李皓然拿到了光碟沒有。
謝致心裏還是有些不放心,便撥了李皓然的電話,這一次很快就接通了,李皓然在那邊氣喘籲籲,聲音低沉沙啞:“怎麽?”
謝致一聽就知道他剛進行完某種活動,厭惡地把手機拿得離耳朵遠一點:“你今天去,沒碰到周裴景吧?”
“誰?哦,”李皓然突然暧昧地笑了,“那小孩兒啊,碰到了啊。”
“……”謝致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心髒驟然一緊,追問,“你把他怎麽了?”
“沒怎麽啊——操!”李皓然突然悶哼一聲,他身邊有什麽人發出了一聲低吟。
“我操你媽李皓然,你在幹什麽?”謝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深夜十點半,他在李皓然的手機裏聽到了周裴景的聲音,“你在幹什麽?”
“你這麽緊張幹嘛,死不了人,”李皓然不當回事,“玩玩而已麽,我又沒怎麽樣他。”
謝致快瘋了,所有的血液都沖到了頭部,腦袋裏好像有烈焰在灼燒,從頭頂燒進胃裏,他緊緊抓住手機,努力緩解把房間砸爛的欲望。他一向知道李皓然是個什麽玩意兒,精蟲上腦就會毫無分寸,在英國招妓差一點被抓了遣返的貨色。謝致本身不熱衷于欲望,但他和李皓然關系鐵,理所當然是護短的,從未覺得哥們兒這樣有什麽不妥。
直到聽見周裴景聲音的這刻,他才是真的恨不得殺了李皓然。
“哎呀,我操了,這小孩兒好像發燒了啊,”那邊李皓然突然手忙腳亂了起來,“我也沒怎麽他啊。”
謝致喘着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半晌,他才開口:“到底怎麽了。”
李皓然好像把手機放一邊了,一陣響動過後,才又拿起了手機:“我就是進門的時候看他剛洗完澡出來,像個小白兔似的——”
好像意識到謝致的緊張和憤怒,李皓然的聲音弱了下來:“我真沒怎麽他,我又沒和男的做過,而且他才幾歲啊……”
見謝致不吭聲,他緩了緩,考慮了一下措辭,又繼續說:“我本來就是替你吓吓他,不過他那個樣子真的挺……哎你懂的,我就按着他摸了我幾下。”
李皓然說不下去了,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謝致挂下了電話。
他一邊訂機票,一邊出門,去外公的車庫取了一臺車,開去了機場,踩着油門把時速提到一百五十碼的時候,他的靈魂好像是飄在空中的,俯視着這個連握着方向盤的手都在發抖的狼狽的人。
在機場登機前,李皓然給他發了條消息,說周裴景發燒了,他給帶去校醫室了,讓謝致好好跟香島呆着,不用擔心。
後來發生的事情,是謝致在警方的問詢裏,慢慢拼湊出來的。
李皓然給周裴景量了體溫,上了三十九度,他良心發現把周裴景抱去了校醫室,周裴景一打上吊針他就趕緊翻牆走了。
校醫守了周裴景一會兒,看他睡得熟,自己去值班休息室睡覺了,等淩晨三點多,校醫室的門被謝致踹開的時候,病床上早已空無一人。
周裴景的手機關機了,人哪裏都不在,不在學校,不在家,不在酒店,監控拍着他離開了校醫室,向學校北邊的圍牆過去,而後就進入了視頻監控的盲區。
一開始,所有人都以為周裴景只是離校出走。校方少了個學生,自然要報警。警察在學校附近的荒地裏找到了周裴景一只鞋,确認附近區域有打鬥痕跡,甚至找到了血跡。
周裴景母親來了學校,一個端莊優雅的女人,像瘋了似的要和謝致拼命。謝致父親也被驚動了,了解事情原委之後,震怒地把謝致關在家禁足,謝致懶得想這是父親的保護還是別的,他只關心周裴景的消息。
一天天過去,警方的專案組都撤了,周裴景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渺無音信。
謝致在利物浦的一間酒吧裏找到了躲着不敢見他的李皓然,他掐着李皓然的脖子按進洗手間的水池,李皓然嗆了水,回身反擊,他們像兩只正在決鬥的猛獸,不要命地互相撕扯,只是謝致是為了發洩,步步緊逼,而李皓然是為了自保。
“謝致,你是不是有病?”到後來,李皓然被謝致按着打得眼球都內出血了,實在撐不住,也撕破了臉,扯着難看的笑容譏諷他,“如果不是你那個恨不得弄死他的樣子,我敢動他?現在他不見了,你又當他是個寶貝了,你可不可笑啊?鑰匙不是你給我的,游戲不是你讓我拿的,那小孩兒不是你說他讨厭的?我什麽德性你不清楚嗎,你他媽哪兒來的臉怪我啊?”
聽着酒吧外的警笛聲,謝致停了手,一步一步地走出去。
是啊,這該怪誰呢,難道是李皓然的錯嗎?
李皓然并沒有說錯,他有什麽資格推卸責任呢?發生的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他但凡留心哪怕其中一點,也可以避免,他沒有。
謝致是始作俑者,他親手将周裴景溺進深淵,他才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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