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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 梁沅在驿館門口收到了紀宣靈派人傳來的口信,請他至郊外別莊一敘。

別莊是雲幼清名下的,原是為做避暑之用, 只是沒想到,置辦下來後, 直到現在他才有機會過來。

莊子不大,但勝在景致不錯,亭臺水榭,錯落有致。裏頭還養了一池子的鯉魚, 時時請人照料着,确是炎夏之際的好去處。

紀宣靈正陪着他在水榭裏喂魚。

“陛下若想避開有心之人的耳目, 何須約在這裏?”勞師動衆地偷偷從宮裏跑出來,還帶上一個身子不大方便的自己,未免多此一舉。

何況說好的還政, 自然應當幹幹淨淨把事情全交給紀宣靈,總是把他扯進來又是怎麽一回事?

紀宣靈替他拿着魚餌,趴在水榭的欄杆上, 懶懶道:“皇叔一直拘在宮裏不覺得悶嗎?借此機會出來游玩一番豈不正好。”

“你總是有理……”雲幼清說不過他。

“難道不是嗎?”紀宣靈反問, “還是說,這樣的安排讓皇叔不高興了?”

當然沒有。

雲幼清很高興他能為自己考慮這麽多, 只是習慣使然,同樣不自覺的在為紀宣靈着想罷了。

他搖搖頭,扯起了嘴角,“梁沅知道了只怕會不大高興。”

誰能想到, 紀宣靈約見梁沅是順便,帶雲幼清來別莊游玩消暑才是正事。

“陛下,梁國七皇子和十一公主到了。”

正說着, 人就來了。

梁雁見到紀宣靈時,忽然有些心虛。她還記得那晚在皇宮禦花園的池子旁,紀宣靈警告過她不要亂說話,結果轉頭她就把事情同皇兄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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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宣靈淡淡掃她一眼,心中便有數了。

這樣的結果原本就在意料之中。梁沅是她親皇兄,梁雁把事情告訴他也無可厚非,只要不是刻意大肆宣揚以此謀利,他便自認還算個大度的人。

“坐,今日不在宮中,二位随意些便是。”紀宣靈擺過頭來,仍舊是那副慵懶的架勢。

梁沅自進來起,目光便不受控制地往雲幼清身上看去,要不是他眼中的錯愕和難以置信過于明顯,紀宣靈只怕要以為他對皇叔有什麽心思了。

好在,梁沅只恍惚了一瞬,很快便回過神來。

“陛下,王爺。”兄妹二人微微欠身,算是見禮。

“七皇子,好久不見。”雲幼清與梁沅是老相識了,只不過前兩次相見都在北境的戰場上,這樣面對面坐下來還是第一回。

他一開口,梁沅便又忍不住朝他肚子瞥去,“的确是許久未見,倒是王爺,每次總是能給在下帶來許多驚喜。”

兩次率龍武軍将梁軍打得灰頭土臉不說,這回直接身懷六甲,挺着肚子就跟着小皇帝和他談判來了。

“想必十一公主已經将事情都轉告你了。”紀宣靈打斷二人的敘舊,“七皇子應當清楚,朕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關于這一點,梁沅早有心理準備,“自然……”

他回首沖梁雁使了個眼色,把人支使到一旁去。

梁雁雖不情不願,但最終還是聽話的離開了。她知道七皇兄從一開始就不願把自己牽扯進來,否則不會拒絕幕僚和親的提議,選擇獨自前往晉國。

“你們兄妹倒是感情頗深。”紀宣靈看着梁雁遠去的方向,說了這麽一句。

一個護着另一個,另一個又想幫着前一個。

梁沅笑了笑,沒有回話。

紀宣靈決定要幫他,并不僅僅是因為梁雁有意無意的在他和雲幼清中間推了一把,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比起三皇子梁奕,他更熟悉梁沅一些。

雖然他們的關系并不怎麽樣。

上一世,梁沅因為沒有在這一次出使的過程中得到想要的,在回梁國的路上差點被自己的三哥給整死。

他破釜沉舟,最後還是坐上了皇位,但拜這一次失敗的出使經歷所賜,梁沅将怒火全撒在了晉國頭上。他以為雲幼清一死,晉國再無良将,在紀宣靈一蹶不振之際,揮兵南下。

剛巧,紀宣靈需要的正是這樣一個發洩的地方。

紀宣靈的用兵方法同雲幼清一脈相承,詭谲淩厲,毫不拖泥帶水,差點叫梁沅以為雲幼清是詐死。

二人恩怨不淺,因此紀宣靈提起條件來也毫不手軟。

“歲貢?”梁沅驚訝之下,直接站了起來。

梁國疆土不如晉國遼闊是事實,但并不意味着,他們是屬國關系。繳納歲貢,就好像他們在晉國面前俯首稱臣一般,往後哪還有臉面可言。

紀宣靈像是說了件無比尋常的事,面上毫無波瀾,“七皇子要是覺得不好聽,換個說法也是可以的,只要每年送來的東西,是朕先前說的那個數就好。”

他嘴角含笑,一副好說話的模樣。

比起前些天,左相右相和梁國使團商談出的有來有往的結果,紀宣靈今日提的條件,說是獅子大開口也不為過。

梁沅捏着拳頭,思索半晌,又重新坐了下來,“你們的胃口,未免太大了。”

“這個代價你付得起。”紀宣靈不慌不忙,“端看七皇子覺得值不值得。”

在這場看不見的博弈裏,他們才是莊家。

“朕可以借兵……”紀宣靈提出了一個令梁沅很難拒絕的條件。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梁沅空有嫡出之名,卻處處被梁奕壓制,他若肯借兵威懾,于梁沅來說,無疑是一大助力,事情就會變得簡單很多。

梁沅陷入了沉思。

他不是不心動,只是仍然心有疑慮。

“貴國兵多将少,如今攝政王……不知将來還能不能上馬提槍?”

這話聽上去像是在憂慮,又好像有故意嘲諷的意味。

他在擔心雲幼清從此會囿于宮牆這一方小天地,竟是為敵國将領操起心來了。

紀宣靈一下坐直了身子,正欲說些什麽,被雲幼清按着手攔了下來。他另一只手托着孕肚,擡眸卻還是沙場上運籌帷幄的将軍,肅殺之氣不減。

他道:“本王拿不拿得動槍,七皇子來日盡可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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