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谷川沒有想到,淩安修醒來之後的第一句話是：“他死了沒？”

谷川知道他指的是崇淨之,剛想回答,淩安修就道：“別讓他死。”

“為什麽？”谷川下意識問道。

淩安修漠然,“因為對他來說，活着比死去更痛苦。”

谷川愣愣地看了着面前俊美的青年,突然覺得他好像變了人似的,就仿佛獲得了新生。“安修,你是不是特別恨他，也特別恨我？”

淩安修眼中一片平靜。“其實,還好。這只是我的任務,無關感情。”

谷川一頭霧水。

淩安修喃喃道,像是在自言自語：“真是可笑，我居然會考慮為了你留在這個肮髒的世界。我果然還是,太容易被感情左右了。”

谷川雖然不知道淩安修在說什麽，但他卻隐約覺得不安。淩安修沒有打他，沒有罵他，甚至沒有質問他，淩安修的表現就好像他全然不在乎。

不在乎嗎？淩安修不再在乎自己，谷川光是想想，都覺得萬分心痛。

“安修。”谷川抓起淩安修的手，一雙大眼睛無辜地看着他。“我可以解釋的。”

淩安修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你說。”

“我的确和崇家兄弟從小就認識。我一直很喜歡你，于是拜托崇冷之介紹我們兩認識。”谷川的語氣很是誠懇，“崇淨之說你很讨厭他們，叫我不要告訴你我和他們的關系，不然你說不定也會讨厭我。很可笑吧？每次遇到和你相關的事情，我都會變得很笨。那起爆炸案發生之後，我才意識到崇淨之的目的。我、我居然還和他說了那麽多關于你的事情……”谷川說着說着眼圈就紅了。“到後來，我更不敢告訴你，因為我怕你因為他們不要我了。而且我打算一直和他們保持關系，關注他們的動态。”

淩安修面無表情地聽完谷川的解釋，略為敷衍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安修……”谷川還想說些什麽，卻被淩安修打斷，“崇冷之現在怎麽樣了？”

“他，顱內出血，剛做完開顱手術。”

淩安修揚起眉，“你打的？”

谷川一愣，點了點頭，可憐兮兮地咬着嘴唇。“安修你可不可以別告訴警察是我，我、我還想留在這裏陪你。”

淩安修笑了，“可以。”

谷川見到淩安修的笑容，心裏總算舒了一口氣。可是，他隐約還是覺得不對勁。但是，他并不願多想。只要淩安修繼續留在他身邊，這就夠了。

鬧出這麽大的事情，公司裏已經徹底亂套了。崇冷之剛開完顱，人還沒清醒--說實話，誰都不能保證他會清醒。大家人心惶惶，每個人都在猜測崇冷之能不能醒來，如果不能，誰又會将他取而代之。

淩安修沒有再去公司，即使他想去，谷川也不會讓。這小孩似乎在一夜之間突然長大，也許是被崇淨之吓到了，他現在必須每時每刻都守着淩安修，一眼見不到他就會心慌的厲害。在這場風波以後，唯一正常得顯得不正常的就是淩安修。他足不出戶，每天只是看看書，彈彈琴，好像什麽都不放在心上。谷川見他這個樣子，既高興又覺得不安。以他對淩安修的了解，淩安修現在應該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罵，然後幾天幾夜不理他才對。

只有淩安修自己知道，他在等。

一個星期之後，小P告訴淩安修，崇冷之醒了。小P在電話裏欲言又止，誰都聽得出來崇冷之不會僅僅是醒了那麽簡單。

淩安修告訴谷川他想一個人去探望崇冷之時，谷川果斷拒絕。

“安修你瘋了！你忘了他們對你做過什麽了嗎？”谷川着急地說。

“他現在估計連床都起不了，能對我做什麽？”淩安修漠然道。

“你要去看看他我沒意見，但是為什麽不讓我一起去？”

“我有我的理由。”

“不能告訴我嗎？”

淩安修擡起頭注視着谷川，似乎十分不解，“我的事情，為什麽要告訴你？”

谷川一下子就被噎住了，他終于意識到，淩安修在生氣，非常生氣，氣到連罵自己都懶得罵了。谷川抓起淩安修的手，急切道：“安修，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有什麽事你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我保證，以後什麽事我都不會瞞着你了。”

淩安修捧起谷川的臉蛋，一雙桃花眼仿若星辰，風情萬種。他吻了吻谷川的嘴角，“我只是和單獨談談，能談就談，不能就看看他。不行嗎？”淩安修問得很溫柔。

許久沒有得到這樣待遇的谷川愣了幾秒後，立刻在沉淪在美色中，熱切地回吻着。

淩安修心不在焉地和谷川接吻，突然意識到，他的外表，谷川對他的愛，都是一種資本，他為什麽不學着利用呢？

淩安修見到崇冷之的時候，病房裏正鬧得雞飛狗跳。比崇冷之晚幾天蘇醒的崇淨之坐在輪椅上，眼淚流過他猙獰恐怖的臉，他沖着崇冷之瘋狂地大叫，把所有都夠得着的東西全部摔了個稀巴爛，直到醫生沖進來向他注射鎮定劑。可崇冷之只是半躺在病床上，平靜地看着完全失控的崇淨之，眼神中帶着一絲的疑惑和同情。

醫生抱歉地向淩安修解釋：“他不記得他了。”

“崇冷之失憶了？”淩安修并不覺得驚訝。

“也不能算失憶，但也差不多，他現在的智力就相當于幾歲的小孩。”醫生不禁感嘆，“聽說他還是個大老板呢，真是可惜……”

淩安修問：“那崇淨之呢？”

“他身體上是沒有什麽大礙了，只是他現在有着嚴重的抑郁症，必須隔離治療。”

淩安修點點頭，突然很想問一問崇淨之，被最愛的哥哥忘記了是什麽樣的感覺？一定很有趣吧。

感覺到淩安修的目光，崇冷之轉向他，頓時眼中一亮。“我認得你。”

淩安修在病床邊坐下，微笑道：“嗯，我們以前認識。”

崇冷之沉默了一會兒，“你很漂亮，比剛剛那個人漂亮多了。”

淩安修揚起眉毛，“那你喜歡我嗎？”

“喜歡。”崇冷之不假思索地點點頭，“你能帶我回家嗎？”

“回家？”

“嗯，剛剛那個人說要帶我回家，可是我不認識他，他……”想到剛剛那個面目猙獰的殘疾人，崇冷之不由地哆嗦了一下，“他很可怕。”

看着一個三十多歲的高大男人露出小孩般恐懼的表情，淩安修覺得相當違和。他像摸寵物狗一樣摸摸崇冷之的頭，柔聲道：“嗯，我帶你回家。”

“好。”崇冷之興奮地笑了。

“你等我來接你。”淩安修想了一會兒，又補充道：“剛剛來看你的那個人，是個壞人，會傷害別人，你以後再也不要理，明白嗎？”

“嗯。知道了。”崇冷之乖乖的。

淩安修接崇冷之出院的那天，崇淨之發了瘋似的，不顧醫生的阻攔，沖到病房，看到淩安修的那一瞬間，整個人憤怒地顫抖。“你憑什麽帶他走，他是我哥哥！他應該跟我走！”

“可是他不願意跟你走。”淩安修平靜地牽起崇冷之的手，“你要不要和他一起？”

崇冷之連忙搖搖頭，緊緊抓住淩安修的手，連和崇淨之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淩安修，我殺了你！”崇淨之掙紮地從輪椅上爬起來，又立刻被醫生壓了回去。

淩安修對醫生說：“精神不正常的人就不要随便放出來了，鬧出事情怎麽辦，你說呢，醫生？”

醫生連聲說是。

“給他最好的藥，最好的治療，他們有的是錢。”淩安修轉向崇冷之，“我們回家。”

淩安修把崇冷之送回他以前的別墅裏，以前的保姆司機都還在，淩安修又給他請了個高級護工。此後，淩安修經常來看他，看着這個身材高大，智商不足的大小孩，淩安修總有一種介于好笑和憐憫之間的情感。

這天吃過午飯，淩安修打算回家，崇冷之一把抓住他的手，眼中滿含期待：“你還會來嗎？”

淩安修似笑非笑，“你想我來嗎？”

崇冷之用力地點點頭。

淩安修看着窗外正在綻放的血紅的玫瑰，一時竟有些失神。

崇冷之見淩安修不回答，急切地追問：“你會來嗎？會嗎？”

“會的。”淩安修微笑道。

走出別墅的時候，淩安修知道這是自己最後一次見到崇冷之。所有人的結局似乎已經明了，那他呢？他的結局是什麽。

淩安修一回到家，谷川就樂颠颠地跑了過來，看上去心情相當不錯。“你回來了！”

淩安修看着餐桌上精致豐富的菜肴，“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谷川不好意思地揉揉自己的頭發，“是我十八歲的生日。”

淩安修恍然大悟——自己居然把這個也忘了。淩安修在餐桌前坐下，倒了兩杯紅酒，“祝你生日快樂。”

兩個人面對面享用了晚餐。期間，谷川一直在偷瞄淩安修的臉色，可淩安修的表情一直很淡漠，這讓他有些失望。

吃過晚飯，淩安修問谷川：“你不用出去和朋友一起慶祝下？”

谷川搖搖頭，“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淩安修雙眼如潭，他湊到谷川跟前，在他耳邊低語：“那我們做點有意義的事情吧。”

谷川頓時耳朵充血，“做、做什麽？”

“做什麽好呢……”淩安修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不如你提個建議吧。”

谷川結結巴巴道：“我、我不知道。”

淩安修看着面前不知所措的少年，心中又被觸動到一片柔軟。他從來不懷疑谷川對他的愛，即使他在無意中傷害過自己。

淩安修解開自己襯衫的扣子，“我先去洗個澡，出來我們再想。”

谷川紅着臉點點頭。

兩個人相繼洗完澡後躺在床上。淩安修什麽也不說，一本正經地看着書。谷川躺在他旁邊，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見淩安修一直沒有表示，谷川終于鼓起勇氣問道：“那個，我們要做嗎？”

淩安修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谷川立刻補充：“我已經成年了。”

淩安修指指牆上的挂鐘，“還沒過午夜，不算。”

“啊……這樣也行啊。”谷川一臉失望。

“你可以這麽想，”淩安修循循善誘，“你成年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我做愛。”

谷川抿着嘴，羞澀地連淩安修的眼睛都不敢看。

越接近十二點，谷川就越緊張。一連跑了好幾次廁所，當他再一次往廁所跑的時候，淩安修忍不住笑道：“你那麽緊張，不如讓我來主攻？”

“……不要！你在床上等着我！”

谷川還沒有出來，淩安修一直在等的系統卻意外地現身了。淩安修嘆了口氣，看着面前那一點藍色的幽光，“你非得這個時候來？”

“我不來你就真打算和谷川做愛？”

淩安修絲毫不覺得臉紅，“享受性愛是成年人應有的權利。我憋了這麽久，找一個稍微喜歡的人解決一下也不行？”

“這麽說，你喜歡他？”

“……”淩安修不知道怎麽回答，只好沉默。他喜歡谷川，但他也不可能放下發生的這些事情，和谷川毫無隔閡地在一起。

“那麽，現在請你告訴我，你要不要留在這個世界？如果你要留下，這就是我們最後一次對話，以後我會完全消失，你也就永遠屬于這個世界。”

淩安修看看門口，遲疑道：“不能等等嗎？”

“不能，你已經拖了很久。”

淩安修嘆了口氣，“那走吧。”

谷川回到房間的時候，以為自己産生了幻覺。整個房間都被藍色的光束照耀着，淩安修依然躺在床上，表情依然平靜，他看到谷川，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最後卻什麽都沒說。

淩安修要走了……谷川此刻堅定地這麽想，他馬上就要失去這個男人了，永遠失去……巨大的恐懼籠罩着谷川，他知道自己必須做些什麽，可是，他能做什麽？

在被系統的磁場完全吞噬的前一秒，淩安修感覺到谷川抱住了自己的手腕，他的手，一如既往的溫暖。

淩安修茫然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一道淤青，沖到永遠處于開機狀态的電腦前，“谷川他……他跟着我回來了嗎？”

“他的确和你一起受到我的召喚進入了隧道，至于他究竟降臨到哪個空間了，我也不知道。但是，不在屬于我的空間。”

淩安修呆呆地坐在地上，回想起剛剛經歷的一切，只覺得頭痛欲裂。

“你們以後說不定還會在別的空間相遇，但是，誰知道呢。”

（番外見作者有話要說）

“阿姨，你說他今天會來嗎？”“大小孩”崇冷之趴在窗頭，盯着別墅的大門，問在一旁工作的保姆。

保姆是個六十多歲、和藹可親的女人，她在崇家幹了二十年多年，幾乎是看着崇家兩兄弟長大的。一個近四十歲的男人變成這樣這幅德行，也許別人都會覺得相當違和，可是她不覺得。這樣的崇冷之讓她好像回到了許多年前，她還年輕那會兒。

保姆摸摸崇冷之的頭，“今天不會來了吧。”

崇冷之眼神瞬間黯淡下來了，“那他什麽時候會來？”

保姆嘆了口氣，“阿姨也不知道呢。崇少爺，你為什麽那麽喜歡淩先生呢？”明明以前你最喜歡的人不是他啊。

崇冷之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道：“他很好看。”

——淩安修是他清醒過後，第一個對他溫柔笑的人。就像是剛破殼的小雞，永遠忘不了他來到這個世界第一眼見到的人。

“你不能用好不好看來評價一個人啊。”保姆耐心地，就像在教一個七八歲的小孩。

“我覺得他好，我喜歡和他一起。”

兩人正說着，外面突然起風了，“關上窗戶吧，擔心着涼。”

“不要。”崇冷之固執地說，“我要等他。”

“你都已經等了三年，他……”他不會再來了。

“啊！”崇冷之突然驚叫一聲，迅速把窗戶關了起來，臉色瞬間就變得慘白。

“怎麽了？”保姆忙道。

“那、那個奇怪的人又來了！”

保姆一愣，連忙跑了出去。外面風很大，崇淨之拄着拐杖，風把他的劉海吹起，露出猙獰的傷疤。

“二少爺，您來了！”保姆很是驚喜。

其實，崇淨之每天都來，只不過是遠遠地看着。他知道崇冷之怕他。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因為風，也許是因為今天有兩個小女孩看見他之後尖叫得跑開……崇淨之忽然失去了全部的耐心，他用他最快的速度沖進別墅，用僅剩的一條腿踢開房門。

可憐的崇冷之吓得待在原地，一動不動。

崇淨之拎着崇冷之，瞪着紅通通的眼睛，“你到底在害怕什麽！我是你弟弟，是你愛人！你他媽看着我！”

“你……走開……”

“求求你，看我一眼……看啊！”

崇淨之忍無可忍，堵住崇冷之的嘴唇，急切地撕開他的褲子。

——他們憋了那麽多年，終究沒有走到這一步。可是，既然他們已經爛成這樣，在添上一筆又如何。

崇冷之已經被吓得失去了行動的能力，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崇淨之把自己的東西吞進嘴裏。

發現事态不對的保姆早已經報了警。警察在關鍵時刻趕到，迅速把崇淨之帶走。

保姆心疼地把崇冷之摟進懷裏，“不哭了……沒事了……”

誰都沒有發現，在某一瞬間，崇冷之迷茫得雙眸突然清醒起來，像暗夜一樣的黑眸裏有着一如既往的狠厲與冷漠。但僅僅是一瞬間。

後來，崇冷之又做了一次開顱手術。這次手術醒來，沒有一個人來探望他。

再後來，崇冷之再坐在窗邊等候，他等不到淩安修，也再沒見過那個被毀容的瘸子。

——

經過第一個故事，主角不賤了；第二個故事後，主角變狠了，所以接下來就可以神擋殺神，佛當殺佛了~！

谷川唯一的渣的地方，就是隐瞞了主角他和渣渣們的關系（所以也不算渣？）所以，嘿嘿……

不管怎麽樣，妹子們都是抱着看虐渣的目的追文。如果覺得沒虐到渣，也是作者的錯。非常抱歉。作者決定接受妹子們的建議，讓虐渣的部分占到每個故事篇幅的大部分（至少三分之二吧……）。反正主角成長的差不多了，虐起來應該很帶感~！相信我！（嚴肅臉）

關于下一個故事，主要虐攻心，受應該不會被虐心，也不會被虐身。（開玩笑，他現在升級了！）攻一如既往渣得令人發指。注意，ABO設定！不看ABO的妹子也可以看看嘛，說的就戳中萌點啦~！實在接受不了，作者只能在角落裏哭了~！（話說作者覺得ABO看進去了還是挺萌的）

上一章妹子們的意見都很大，不過這些說明妹子們是真的對這文有愛，所以才覺得失望了吧，但是作者君每一章都是認真寫的，果然還是……QAQ 嗯，上面的渣攻番外就當做道歉禮物送給大家~！

最後，某司寫這文的宗旨：把各種類型的渣攻拿出來虐！希望妹子們不要失望因為覺得沒虐到渣攻而對作者失望，作者會繼續努力，麽麽噠！=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