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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曉一激靈回過神來,目光快速閃了閃,裝傻道:“夫子說誰?”

慕容蘭舟定定看了她半晌兒,低聲道:“你該知道,夫子對你如何,只你與我說了,哪怕千難萬難的事兒,也有夫子替你周旋,你若瞞着夫子,處處留着心思,如此外道,夫子卻要傷心的。”

曉曉愣愣看着他發呆,他這番話說的很輕,剛那種勃發的怒意消退了下去,仿似帶着諸多無奈,一剎那,曉曉覺着自己像個闖了禍的孩子,他是她的家長,想教訓卻不舍,不教訓又怕孩子走入岐途,糾結的不行,令曉曉不覺愧疚起來。

細想想,他對自己哪有半分壞處,自己卻背地裏算計他,他是她的夫子,古人雲,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何況他教了自己三載,卻有些事她着實不能與他說。

這麽想着曉曉更加愧疚,低下頭吶吶半日終歸沒說出什麽,慕容蘭舟嘆了一聲:“這些事且不逼你,卻你要留在宮中絕無可能,你是我的弟子,早該跟着夫子才是。”

曉曉擡起頭來剛要說什麽,慕容蘭舟伸出食指貼在她唇上,傾身在她耳邊兒道:“夫子的脾氣沒那麽好,剛消停了些,惹惱夫子的話,一個字都不許說。”

他的手指貼在她唇上,他的臉距離她太近,近到能清晰感覺到他的氣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日頭太大,曬的她腦袋有些暈乎乎的,臉頰發燙,跟發燒的症狀類似。

慕容蘭舟也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兒,暈染的紅暈似天邊兒的彤雲一般,從她的臉頰一直蔓延到耳後,沿着纖長的脖頸下去,漸次隐沒,這般小女兒的情态,縱多大的氣也消了。

小丫頭這種反應取悅了他,他的手貼在那兩片嫣紅的唇上,柔軟的觸感,令他舍不得放開,到底知道這裏是宮門,屈起手指在她唇上磨了兩下,終是收了回來。

他的手指一放開,曉曉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拉開兩人的距離,低着頭,不敢看他,曉曉覺着事情糟透了,自己跟慕容蘭舟真是一個比一個虛僞,自己巧舌如簧的算計他,他呢,口口聲聲說是自己的夫子,卻一行一動哪裏是夫子的樣兒,兩人這般真不知将來如何收場。

曉曉這裏正糾結着,慕容蘭舟卻早已轉怒為喜,伸手牽了她的手攥在掌中:“走吧回府,明兒夫子帶你去歸元寺賞花,哪裏的芍藥開的好,你喜歡戴花,哪裏倒可由着你的性兒。”

曉曉暈乎乎給他牽上了車,暈乎乎到了相府,暈乎乎進了他書房旁的小跨院,跨院收拾的頗精致,正房一明兩暗的屋子,一氣兒打通,中間用纏枝芍藥的隔扇隔開,攏着翠色輕紗帳幔,東邊兒是個小書房,西邊是寝室,花梨雕纏枝芍藥的架子床,繡山水兒的帳子,映着碧色窗紗,有種如詩如畫的意境。

窗下一張貴妃榻,推開窗子,廊前數叢芍藥花,開的好不鬧熱,連上輩子都算上,曉曉都沒住過這麽好的屋子,當然,乾清宮的龍床不算,小白的東暖閣是奢華大氣,卻偏冷硬,且自己睡在裏頭總有種做賊的忐忑,這裏卻真是她喜歡的,可見慕容蘭舟對她很是了解。

打從進來,小到案頭上的筆洗,大到家具擺設,都是她喜歡的風格,曉曉後來常想,她其實是個沒什麽個人立場的女人,人家對她一好,她就心軟的過不得,若只對一個心軟還罷了,壞就壞在她對兩個都心軟,最後鬧的不可收拾,一定程度上她是始作俑者。

可她是女人啊,小女人,就扛不住別人對她好怎麽辦,而且,這個人又是慕容蘭舟,曉曉先頭還想,他非要帶自己回府,不定是讓自己當他的使喚丫頭,若他興致一來,自己這個使喚丫頭或許就成了通房丫頭,卻怎麽沒想到是這種情況。

一回府,便有下人來報說兵部尚書崔成在致遠閣裏候着,慕容蘭舟便拍拍她的頭:“你自己去瞧你住的屋子,哪裏不合意只管跟趙豐說。”又回過頭問趙豐:“今兒晌午有什麽新鮮的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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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收拾這院子趙豐就盼着她來,如今真來了,能不好生伺候着嗎,這位可是他們相爺的心尖子啊。

從一早得了信兒就預備着呢,忙道:“倒是趕得巧,今兒一早南邊兒進了十幾條鲥魚,一會兒奴才就吩咐竈上讓紅燒。”

慕容蘭舟卻搖頭:“蠢材,若紅燒難嘗其膏脂鮮美,把好東西都糟蹋了,加上芽姜、筍尖,配用豬油清蒸,才能品其鮮美。”

趙豐忙道:“奴才哪有爺的見識,只說凡是魚都是紅燒了才好吃,原不知還有這些講頭。”

曉曉當時瞥着腦袋瞧趙豐,心裏暗暗佩服,這才是當溜須拍馬的祖宗,他一個相府的大管家,說沒吃過鲥魚,鬼都不信,偏他就能說出這麽一套來,可見其功力,就是這會兒想起來,曉曉都覺趙豐是個人才。

趙豐一邊兒跟着她,一邊兒瞧着她的臉色,想琢磨她的心思,不想瞧了半天也沒瞧出所以然來,暗道,不虧是他們爺的弟子,這不動如山的本事倒學了十成十,瞧不出便只能問了:“姑娘可瞧着哪裏不合心思?”說着指了指東邊兒道:“平日爺給姑娘授課不再這邊兒,書房院西廂裏敞亮,一早騰出來做姑娘的學堂,爺說這邊兒小些倒不妨事。”

趙豐心說,估計他們這位姑娘,在這屋也住不長遠,不定那會兒就跟爺挪在一處了,爺巴巴把人帶回來,沒有說總隔着的理兒,如今分開兩處不過暫時的,早晚是一家子。

曉曉哪會知道他的心思,只一聽說學堂,就忍不得皺眉,她沒這麽愛學習啊,以前完全是為了小白,才當了三年好學生,如今不用自己了,正好可以脫身,這倒好,合着她這位夫子還沒當夠,相府還專門設了學堂,難道想讓自己去考狀元不成。

這麽想着,又想起了宮裏的小白,自己這兒倒是沒事兒了,小白可怎麽辦,自己走了,他不定如何呢,小白對自己的依賴,曉曉是知道,有時她覺着,或許是因為自小沒了親人,把自己當成了親人,才這般依賴她,卻早晚要長大,他是皇上,總不能一輩子依靠着自己,這麽想,自己出來倒是件好事了。

這麽想着,心裏略好受了一些,趙豐在一邊兒瞧她一會兒發呆,一會兒皺眉的,更拿不準她的心思,卻聽曉曉道:“趙伯伯不用忙了,長這麽大我都沒住過這般好的屋子,哪會不合意,勞伯伯費心了。”

趙豐一聽她叫伯伯忙道:“姑娘快別這般,小的可扛不住姑娘這一聲伯伯,得了,既姑娘合了心,小的這差事就算齊了。”說着拍了拍手,從外頭進來一個眉眼清秀的丫頭,道:“這是芍藥,從今兒跟着姑娘,還不給姑娘見禮。”

頭插手福身道:“姑娘萬福。”

曉曉真沒讓人伺候過,在宮裏她當上禦前宮女之後,也有兩個供她使喚的小丫頭,後她覺着自己一個人有手有腳,讓人伺候做什麽,加上丁香搬到她旁邊兒屋,丁香勤快,兩人又親近,自己信得過她,平日收拾屋子的活兒就落在了丁香身上,那兩個丫頭只管給她洗衣裳,曉曉索性跟她幹爺爺說撤了兩個丫頭,反正衣裳也不多,大件兒的拿去浣衣局,平常穿的自己洗也不費多少事兒。

所以直到現在她也不怎麽習慣丫頭伺候,剛要回絕,趙豐卻道:“相爺剛吩咐下了,叫姑娘留着芍藥,不說平日近身伺候,姑娘既從宮裏出來,難道成日在府裏待着,相爺說,姑娘若想出去逛逛,有芍藥在身邊兒,省了諸多麻煩,遇上小事兒這丫頭就能辦了,大事兒,回來尋人也方便。”

曉曉倒未想慕容蘭舟會允許自己出去,難道他就不怕自己趁機跑了,轉念一想,又覺自己十足可笑,這裏好吃好喝好住的,自己能跑去哪兒,想來他拿準了這一點兒,才吩咐下這話兒,倒真勾起了她的心思來。

自打穿越到這裏,除了喬家村就是梨花村,然後一路上看了看過路的風景便進宮了,在宮裏一待三年,都快待傻了,她做夢都想出去看看。

這麽想着恨不能立時出去逛逛才好,便問趙豐:“今兒就能出去嗎?”

趙豐愣了一下,未想她這般急的性子,忙道:“這個,相爺倒沒吩咐,這會兒眼瞅就晌午了,相爺剛吩咐跟姑娘一起吃晌午飯,不若一會兒吃飯時,姑娘詢詢相爺,相爺應了,再讓芍藥陪着姑娘出去逛。”

曉曉知道趙豐做不了主,也不難為他,點了點頭,想着自己宮裏還有東西沒拿出來,剛想跟趙豐說說,是不是使個人進宮拿去,就見慕容蘭舟一腳邁了進來。

一進來便牽着她的手四下瞧了瞧,擡手指了指窗外道:“回頭哪裏挂個脆聲的雀兒,一早起來叽叽喳喳叫喚起來,你這丫頭便想賴床都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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