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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書房,見慕容蘭舟還在燈下看書,曉曉蹲身福了福,倒惹的慕容蘭舟笑了兩聲:“怎今兒這般規矩,莫不是做了什麽錯事,怕挨夫子的戒尺。”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曉曉只覺心虛無比,卻定了定神道:“夫子不常教弟子要尊師重道嗎,弟子給夫子行禮也是應當應分的。”說着走過去,瞥了他手裏的書一眼,見是兵書,不禁訝異道:“夫子今兒怎想起瞧這個了?”

慕容蘭舟瞧了她一眼,狀似無意的道:“韓将軍得了急症候,連炕都下不來了,瞧着怎樣也要養上大幾個月,更不要說領兵打仗了。”

曉曉愣了一下道:“莫不是夫子要親自挂帥北征?”

慕容蘭舟見她兩只眼睜的圓圓,一臉驚異不已的樣兒,不禁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這是什麽表情,你不會覺着夫子是個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書生吧!夫子的騎射功夫也不差呢。”

曉曉倒真沒想到他還能打仗,想想也是,自己才在相府待了幾天,以往三年,雖說常見,卻都是文淵閣裏,他教自己讀書寫字,給她講授經史典籍,或是教她下棋,自己了解的只是那樣身為夫子的慕容蘭舟罷了,而且,自己還要時時刻刻擔心自己露餡,分分秒秒小心算計着他,哪有心思了解這些。

忽然記起,他興致來時倒是給自己講過不少兵書裏的小故事,如今想來,他說那些故事時的神情,倒真的很想一個壯志未酬的将軍。

曉曉忍不住重新打量他,眼前這個人,就該是個做大事的,他的能力學識乃至城府手段,都注定了他不是凡夫俗子,曉曉想到小白,不禁暗暗搖頭,根本無從比拟。

曉曉忽然好奇,什麽父母會生出這樣不凡的人來,心裏這麽想便道:“我來了這些日子,都不曾見過師公師奶呢?”

曉曉這會兒才想起,貌似沒聽過慕容蘭舟的父母甚至他的親人,慕容蘭舟深深瞧着她,半晌才道:“怎麽想起這個了?”

曉曉垂下目光,支吾道:“只不過覺得府裏過于冷清了。”

慕容蘭舟伸手牽過她的小手,拉到自己身邊道:“慕容家的人都死絕了,除了你,夫子我一個親人都沒了。”說着拿着她的手放到唇邊無意識的蹭了蹭:“所以說,你可不能棄了夫子而去,那樣夫子會傷心的。”

曉曉心裏一慌,急忙縮回手,萬分後悔提起這個話題,低下頭,盯着自己的腳:“那個,夫子,該吃飯了。”

慕容蘭舟輕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她的額頭道:“你還知道該吃飯了,夫子還當你忘了這茬兒了呢。”繼而吩咐一聲:“擺飯吧!”

外頭趙豐早候着呢,一聽吩咐,沒一會兒功夫就擺了上來,心裏頭存着事兒,曉曉有些食不下咽,琢磨他肯定知道自己見了朱錦堂的事兒,可他沒問自己,連一絲不快都沒有,是不在乎呢,還是覺着,朱錦堂翻不起什麽風浪來,可這事兒擱在自己心裏就跟百爪撓心一般。

想着,曉曉擡頭瞄了他一眼,慕容蘭舟夾了一筷子魚在自己碟兒裏,除掉了魚刺,推過來:“懶丫頭吃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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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曉咬着筷子看着那碟魚肉,心裏一時鬧不清是種什麽滋味,夾了一筷子魚放在嘴裏,仿佛有些酸澀的味道。

曉曉忽然放下筷子,看着他,咬咬牙道:“我今天見了朱錦堂。”

慕容蘭舟只是應了一聲道:“我以為你讨厭他。”

曉曉點點頭:“是讨厭,可他是小白的叔叔,唯一的叔叔。”

慕容蘭舟臉色一沉點點頭:“最終還是為了皇上,我不想聽,以後更不許你提。”他的語氣已經相當嚴厲,曉曉給他嚴厲的語氣吓了一跳,怔怔看着他。

慕容蘭舟的臉色卻已和緩下來,給她盛了碗湯,遞過來道:“吃不言,寝不語,夫子說的話都忘了不成。”

曉曉覺着雖說是自己惹起來的,可這人真是喜怒無常,吃了飯,曉曉要走,慕容蘭舟卻叫她練字 ,足足寫了十篇大字,寫的曉曉手都快斷了,才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這是慕容蘭舟罰她呢。

曉曉捏着手腕走出書房的時候,已是月上中天,走了幾步回頭望望,書案後的慕容蘭舟仍在捧着書苦讀,曉曉忽然想起現代時老師經常說的一句話,世上沒有真正的天才,天才大都因為勤奮,即便是慕容蘭舟也如此,經常見他徹夜苦讀,按理說,到了他這個地位,完全可以盡情享樂,可他卻過得如此無趣。

忽聽到兩聲咳嗽從屋裏傳來,曉曉嘆口氣,跟芍藥道:“你去問問,有沒有冬天存下的水梨,混着枇杷煮些水送過來。”說完又覺得自己多管閑事:“算了。”

可沒多久,一碗混着枇杷的梨水便放在了慕容蘭舟的案頭,慕容蘭舟只瞥了一眼,便皺眉道:“這是什麽?”

趙豐笑道:“是剛姑娘聽見相爺咳嗽,吩咐熬煮的梨水。”一邊說着一邊兒瞄着爺的臉色,果見爺的眉頭舒展開來,唇角微微上挑,露出了笑意,拿過去吃了一口,道:“還當這丫頭沒良心呢,倒還知道想着夫子。”

趙豐道:“可是呢,相爺對姑娘好,便是塊石頭,這麽長日子也該捂熱乎了,更何況姑娘本來就是有心人,哪能讓相爺白疼呢,既念着姑娘的心,相爺早些睡吧,真熬壞了身子,姑娘要心疼了。”

雖知道趙豐這是撿着好聽的說,卻這幾句話聽見耳裏,也讓慕容蘭舟心裏熨帖非常,瞧了眼那邊兒架子上的自鳴鐘,道:“是不早,該睡了,明兒正該着半月一回的聽政。”

慕容蘭舟琢磨那幾個老家夥該着發難了,前兒宮裏選秀,那幾個老家夥的閨女可都封進了後宮,這下一步也該着上了。

只不過慕容蘭舟怎麽也沒想到,這心裏剛暖和了一點兒。就兜頭一盆冷水澆下來,以朱錦堂為首,幾個剛出爐的國丈幫腔,在朝堂拿出了朱子毓親筆手書的聖旨,說是聖旨,更像罪己诏,歷數了自己登基以來的錯處,并把慕容蘭舟擡到了賢臣良相的位置上,明捧暗諷,文辭卓絕。

雖說慕容蘭舟不會把這一紙聖旨當回事兒,可有一點兒卻真正打擊到了他,讓他多年的修養功虧一篑。

當他瞧見那聖旨上的字跡,幾乎一瞬間就明白了,明白之後,便覺心裏一陣絞痛,喉頭發甜,不是他硬生生壓下去,這一口心頭血險些噴出來。

真好啊,真好,他教了三年的弟子,他在心頭捂了三年的丫頭,他心心念念想着的人兒,從一開始就算計着他。

他瞧了眼朱錦堂,陰測測的道:“裕親王倒真豁出去了。”

朱錦堂裝不明白道:“丞相這話從何處說起啊。”說着還半真半假的嘆了口氣道:“相爺可不能錯怪了本王,我也是沒轍了,好歹頂了皇叔的名兒,被這幫臣子逼的沒法兒,才把皇上侄兒的聖旨拿出來,當着文武百官宣讀,只不過本王心裏也納悶呢,沒見我這皇上侄兒念書啊,怎麽這字跟相爺如此相像呢,莫不是丞相大人口傳心教成了帝師,若真如此,可洗清了丞相的冤枉,讓那些背地裏罵丞相亂臣賊子的人,瞧一瞧,看一看,丞相可是如何一位忠良,為了大夏江山,對皇上傾囊相授,這份忠心,這份苦意,載入史冊都不為過。”

慕容蘭舟倒是笑了:“你這舌頭倒真好用,來人,裕親王假傳聖旨,羁押到宗人府待查問清楚,按律問罪,至于其他人,本相只當你們受了蒙蔽,若有覺得裕親王冤枉的,只管站出來,大理寺這些日子正閑着,找點兒事兒幹,也免得白拿了朝廷的俸祿。”

這些人本來就覺着裕親王這招兒不怎麽樣,如今情勢,雖說對皇上能寫出如此聲情并茂的聖旨,頗為驚喜,可這朝政攥在慕容蘭舟手裏這麽多年,想一張聖旨就讓他還朝歸政,純屬妄想。

倒是過些日子慕容蘭舟北征是個契機,到時候名正言順的把皇上供上九龍禦座,便是慕容蘭舟得勝還朝,木已成舟,他還能重新把皇上囚禁起來不成,再鼓動天下文人上萬言書,把賢臣的帽子往慕容蘭舟頭上一扣,便不成事,也比現在強。

哪想朱錦堂聽了卻嗤之以鼻:“這狗屁倒竈的計,虧你們想得出,慕容蘭舟若在乎區區名聲,又哪回做出挾天子以令天下的事來,你們七嘴八舌一人一個主意,倒是聽你們的,還是聽本王的,要是聽你們的,正好本王落個清閑,潇湘閣的小佳人可還眼巴巴候着爺呢,若是聽本王的,就得依着爺的路數。”

幾個大臣一琢磨,這事兒還就得裕親王挑頭,他不挑頭,誰敢做這個出頭椽子,說不定就得賠進去身家性命,故此,就算知道慕容蘭舟這路數不對頭,還是都縮了脖子,末了,果然沒成事兒,朱錦堂還進了宗人府。

幾個大臣雖僥幸未受牽連,心裏頭卻也暗嘆朱錦堂活該,這明擺着的事兒,非要幹,簡直就是個二愣子,也不知圖的啥。

朱錦堂圖啥,慕容蘭舟最清楚,這小子想是瞧出了自己對曉曉的心,想出這招兒來對付自己,就算打擊不到自己,也着實得讓自己惡心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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