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和同學打招呼了嗎？”左白白問她。

冷霧看了她一眼，“沒有。”

冷霧的目光很平靜，左白白感到了久違的顫栗，一瞬間無聊瞌睡全不見了蹤影。

身為冷霧的宿敵，左白白對她的感情挺複雜的。

幾年沒見，左白白還以為冷霧會在步入社會後，如同其他人一樣會被磨平了菱角，她也想過他們會在某個工作崗位或者老家重見。

那時的冷霧會像她見到的其他被社會打磨的圓滑的人一樣，微笑着和她打招呼，說句“好久不見”接着閑聊幾句，感慨的說些以前的時光，仿佛她們一直關系很好，沒有宿敵這回事。

可是，冷霧不是，在她身上左白白幾乎看不到變化。

“坐。”左白白唇角不由自主的揚起，她挪了挪屁股。

冷霧不聲不響的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角落沙發的位置有限，兩個人坐在一起看上去會有些擁擠。旁邊有人站起來走了，留了個凳子，然而不管是左白白還是冷霧都沒有去坐的意思。

兩個人擠在一起，大腿緊挨着，她手指稍微移動就能碰到冷霧的手。

左白白感受到她在興奮，這是最近幾年她和冷霧距離最近的時候。就連在學校裏那些年，她也很難觸碰到冷霧，也不知道冷霧是有潔癖還是單純不喜歡和人接觸，別說女生常有的手拉手和擁抱了，左白白也只有發卷子、交作業，以及偶爾替冷霧撿起掉地上的東西，才有可能觸到她的手指。

如今兩人的距離這麽近，真是少有，少有到她和冷霧隔着布料緊挨着的身體，像是失去了自主權觸電着，從腳底發麻到了她心底。

“最近怎麽樣？”左白白壓抑住了心裏頭不聽使喚的興奮，問她。

冷霧從口袋中掏出手機，拿在手上把玩着，“還不錯。”

似乎覺得沒什麽可聊的，冷霧的手指按在了開啓的鍵上。

左白白突然按住冷霧的手，冷霧扭過臉，疑惑的看過來，示意她松開。

“好久沒見了，多聊幾句在看小說嘛。“左白白舔了下唇，故作輕松的說道。

冷霧将手抽離，手機裝進口袋，往後躺了躺，眼睛注視着前方，“什麽？”

“你……這次怎麽會來？”左白白往她那邊靠了靠，挨着她的肩膀，找了個話題。

冷霧沉默了片刻，正當左白白以為她不會回答了，她又開口了，“想來看看。”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冷霧風格的回答，左白白心裏想。

冷霧的風格是什麽樣？左白白想起了多年前的一次比賽。

開始比賽沒有多少人報名，班長指定了名額，冷霧就是其中一個。之後三場比賽，贏了兩場，眼看最後一場比完就能得到勝利，也不知道是不是班長覺得勝券在握了，誰也沒動，就将還留有餘力不喜歡說話的冷霧給換了下來了，頂替她的人就是當時班裏班長的好朋友。

眼看要勝利了，被人頂替了，換誰都要憋氣，又不是沒有力氣了，也不是沒有能力了，只不過是有人想要頂替功勞罷了。

然後，換人了，比賽輸了。換了人的班長等人連聲抱怨怎麽會輸，卻沒有一個人對功勞被頂替的功臣道歉。

那次比賽左白白因生病沒有參加，就做了啦啦隊，也因把注意力放到了冷霧身上，事情的開始、經過到結局，左白白看了個清楚明白。

從被人頂替，到決定勝負之後，左白白站在人群裏一直看着她，冷霧的表情很少，淡淡的，沒有什麽波動，非常的平靜。

平靜的讓人惱火，讓人憎恨，讓人恐懼。

所以說啊，哪怕同學會舉辦了好幾次或許有人通知了冷霧，卻沒有幾個人覺得她會出現。

想起從前，左白白語氣軟了下來，“前幾次同學聚會你沒有來？”

“可能……”冷霧見她眼中晦暗難明，遲疑了一下說道：“沒有人歡迎我。”

聽到冷霧看似不确定的答案，左白白忍不住想捂臉。

成為宿敵這麽多年，左白白最有成就感的就是她的情商永遠比冷霧要高，你看分開了幾年，就連步入了社會，冷霧的情商和說話水平也沒有多少變化。

但是，這樣沒有變化的冷霧，讓左白白由衷的感到了開心愉快。

“如果再有人問你，你就說‘我很忙沒時間’‘我在外地不好過來’之類的話。”

千萬別直接蹦出來句“我覺得沒有人歡迎我”，那可真就冷場到不行了，也不怕被人套麻袋。

“好。”冷霧應了一聲，臉上帶有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

和一個情商低的計較什麽，想通這一點左白白頓時渾身輕松，就連她和冷霧是宿敵的事情都可以抛到腦後了。

一個同學走了過來，看到坐在一起的左白白和冷霧眼睛一亮。

她搬起旁邊無人坐的板凳，“诶，你們兩個坐的挺好的啊！”

“是啊。”左白白笑眯眯的回應着，“這不好久沒見，想和冷霧敘敘舊嘛。”

“行行，你們好好敘敘舊。”她一手捂住嘴笑着，另一手拎着板凳走了，看好戲的表情也不掩飾。

不用腦子想左白白都清楚，看到她們兩個坐在一起，老同學會腦補什麽，不外乎什麽左白白和冷霧表面笑嘻嘻心裏MMP，不知道怎麽針鋒相對唇槍舌劍之類的了。

可惜，她和冷霧還真沒有吵起來過，所以好戲看不成，也只能委屈她們自己腦補了。

“走，別坐着當雕像了，我們一起去和老同學打個招呼。”左白白拍了下冷霧的肩，直接站了起來。

左白白覺得她要大方的帶一帶她不善言辭的宿敵，雖然她把情商加到智商上去的宿敵冷霧，完全不在乎得罪人。她還是想和冷霧好好聊聊的，所以為免聊個天還有各種人假裝路過探聽她們兩個說什麽，還是去打個招呼正面來剛吧。

“好久不見啦，班長，聽說你發財了？”左白白挂上熱情的笑容，問候着。

打招呼的第一位，首選回憶裏看起來人很好，和冷霧關系也還行，卻也深深坑過冷霧的幫助。

“班長。”也難得，冷霧沒有排斥，反而乖乖的跟在她身後，跟着一起打招呼。

左白白很淡定，冷霧也坦然。可其他老同學看到左白白身和冷霧一起行動就沒那麽鎮定了，了解她們恩怨的一些老同學眼睛都快要驚到掉出來了。

“活見鬼了，那是左白白和冷霧？”

“你沒看錯，就是她們兩個。”

“宿敵都能和平共處了，這次聚會還真沒白來。”

這次聚會沒白來，這是包廂內許多老同學的心聲。

實際上在确定這裏聚會的名單上有左白白，冷霧還出席的時候，已經引起了他們的好奇心。

避開左白白和冷霧私自建立的同學群裏還八卦了好一陣子，這才引得冷霧一出場就引人注目。

當看到冷霧走進來誰也沒有搭理直接朝着左白白走去的時候，他們一些人已經在私底下開始小聲談論了。

等到看到兩人相安無事的坐在一起，不知道左白白說了什麽，冷霧乖乖的跟在她身邊朝着老同學打招呼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心裏恍恍惚惚了。

有生之年，宿敵同框，左白白沒挑釁冷霧，冷霧也沒冷眼相待，這次來的真是太值得了。

可以說身為宿敵，冷霧的人緣有多不好，左白白的人緣就有多好。

“左白白，待會我們幾個聊一聊。”

“行啊。”左白白笑着回答。

“左白白，你和冷霧關系變好了？”

“還好。”來八卦的左白白一律用冷霧式的回答應對。

“來來，白白過來一下。”

一些隔了幾年沒見的老同學面對左白白打招呼的時候，都能十分自然的聊了幾句，很快就能夠把那點生疏抛到腦後，聊得火熱朝天好似沒有分開過。

輪到冷霧卻是不行了，一個一個的打了招呼，寒暄幾句，便不知道說什麽了，好在也沒有幾個人真的敢找她聊天。

用左白白曾經一個關系親密的同學的話來說，就是“你和冷霧對視的時候，仿佛她目睹了你在地上撿到了東西沒有還給失主。看到她你有點心虛，更多的是惱羞成怒的想揍她，讓她閉嘴。雖然她可能不認識你，甚至也沒有目睹誰心底的那點兒秘密。”

“幾年沒見，冷霧真是一點變化都沒有。”老同學的臉色有些一言難盡。

見她面色有點難看，還時不時瞅着獨自坐在角落旁若無人的玩起了手機的冷霧，左白白故意笑着打岔，“她這人就這樣，幾年同學了你也清楚，性子萬年不變，好在人沒什麽壞心。”

“認識這麽久了，我能不清楚。”老同學笑哈哈地，“看來畢業之後你們關系也變好了，你都能替她說話了。”

“誰讓冷霧除了看小說對什麽都不感興趣，再說大家都長大了嘛，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左白白選了個最常用也接受度最廣的說法。

“也是啊，畢竟大家都不小了，以前的事情就算是吵架想起來也成有趣了。”有人加入話題。

“那待會我們灌冷霧酒你可別攔着。”

“我攔着幹什麽？”左白白笑着，“你要真看不慣她，待會吃飯了，你多灌她幾杯酒。”

老同學深深的看着她，笑道：“好啊。身為宿敵的你都這麽說了，我們這些普通同學能說什麽。待會多灌她幾杯。”

“行行行。”左白白連聲應道。

說的好聽，待會這些人真的敢不敢灌冷霧酒就不一定了，就算灌了，冷霧還不知道會不會直接拒絕了，真要那樣的話，怕是有人不好下臺了。

不過，就算真拒絕的別人，讓別人和自己都下不來臺，冷霧怕是也沒有多少在乎的吧。左白白心想。

不欺負別人也不讓人故意欺負的冷霧，這樣随心所欲遵從內心想法的冷霧，還真是讓她左白白羨慕啊。

“白白，人呢？”

聽到有人喊她，左白白連忙應聲，“這裏。”

作者有話要說：

左白白瞅了瞅獨自坐着的冷霧，往那邊挪了挪，見冷霧沒有發現，她飛快的快跑冷霧身邊緊挨着坐下。

冷霧扭過臉，她望着天空唱起歌。

冷霧望向其他方向，她飛快的擠了擠，擠得冷霧咕嚕咕嚕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