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童錦。”

下了課，闕思恩就帶着幾個人拉着童錦離開教室，走到走廊盡頭的女生廁所裏。

這間女生廁所因為地理位置不佳，距離教室遠，所以平時沒什麽人來這裏，正好可以讓闕思恩她們在這說一些不能讓其他人聽到的話。

“童錦，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闕思恩板着一張臉，她的表情不太好看。

另外幾個女生的神情也和她差不多，都是不怎麽高興。

“什麽故意的？”

童錦揉了揉自己被抓痛的手腕，她後退了幾步，心裏有些沒底。

“你不要裝無辜！”

看到童錦故作茫然的表情，闕思恩有些急了。

童錦這樣對別人的時候，闕思恩看着感覺很爽。可等到她自己面對童錦時，闕思恩卻只覺得煩躁。

“昨天的事情啊，你不會忘了吧？你騙了我們，你讓我們幫你去罵溫苒。罵她是小三，罵她未婚先孕！但你沒告訴我們其實事實并不是那樣的！”

闕思恩狐疑地說：“你不會是故意把我們當槍使吧？”

面對質問，童錦有一瞬間的心虛，但她又很快又有了底氣。

她什麽都沒說過，那些事情全都是她們自己腦補的，和她童錦沒有任何的關系。

童錦習慣性地裝弱賣慘，她眨巴眨巴眼，眼周就紅了一圈，抽泣了幾聲：“你們誤會我了，我怎麽會那麽做……”

闕思恩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你別給我來這套！你要說清楚！”

要是以前她還有心情安慰童錦，但想到昨天自己面對溫苒的時候那麽憋屈，還有她被溫苒甩證據打臉時的尴尬處境，闕思恩就煩的要命。

她不願意承認是自己弄錯了，那當然就要找一個背黑鍋的人。

其他人不約而同地和闕思恩帶有同樣的心理。

“就是，童錦，你給我們說清楚！”

“我們是為了你，為了給你出這個氣，你總要給我們一個說法吧？”

“裝可憐也要有一個度！你在別人面前裝也就算了，沒必要在我們面前也來這一套吧？”

“真的是……白把你當朋友了！”

和當初指責溫苒的情形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對象換了另一個人。

她們渾然忘記了當初是她們自己憑借着那幾段聊天記錄就三言兩語地就給溫苒定下了罪。

童錦做的，最多也只是半推半就而已。

起初童錦還能耐着性子和她們好好的解釋。

但闕思恩她們就是一臉“不聽不聽我不聽，你就是害我們”的表情，時間一長，童錦也覺得不耐煩了。

童錦聽着她們的百般責難，她突然覺得這些所謂的朋友們變得面目可憎了起來。

一句又一句嚴厲的質問，讓童錦心底的不滿和委屈迅速積攢到了頂點。

“你說啊？你說話啊！”

“我能說什麽？!”童錦猛地爆發，她氣急地看着眼前的這幾個人，“我說過她是小三嗎？我說過她懷孕嗎？我從來都沒說過！”

“是你們，是你！”童錦指着闕思恩的鼻子，一字一頓道，“是你主動搶走了我的手機，要看我和男朋友的聊天記錄！”

“是你看到我男友問溫苒的情況，就說她要做小三！”

“是你聽到她住院請假轉學，就主動腦補她流産懷孕！”

“我從來都是否認，一直在反駁你們！可你們沒有人願意聽我的話！”

“怎麽到了最後，卻什麽都要怪在我的頭上？是我要求你們去罵溫苒嗎？是我逼你們幫我嗎？！”

“我什麽都沒做！我沒有！”

闕思恩幾個人都呆住了。

高中同班近兩年，她們從沒有人見過童錦發火，甚至沒人聽到童錦說過語氣重的話。

童錦這麽劈頭蓋臉的一頓回擊，其他人好一會兒沒有能馬上反應過來。

童錦在她們眼中一直都是個軟包子脾氣，任人揉捏，是最好的出氣筒。

誰都沒想到出氣筒竟然有一天開口說話了！

聽到這些話，闕思恩的臉色是青一陣，白一陣的，她知道并不全都是童錦的原因。其實闕思恩只是想找個人出出氣，宣洩她的怒氣而已。

但童錦這麽明明白白地說出來，這也讓闕思恩心裏連最後那一點愧疚都沒有了。

闕思恩冷冷一笑：“原來在你心裏，你一直都是這麽想我們的？”

童錦冷靜下來也有些後悔，她知道這些心裏話只要說出口她們的關系就再也沒辦法複合了。

事情已經如此,童錦想挽回也沒辦法讓時光倒流。

她狠了狠心，喉嚨幹澀地說：“難道你沒有嗎？”

“好，很好。”闕思恩面無表情地陳述，“同學兩年，才知道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以後不要再來找我們，省得又要被白眼狼說是我們活該！”

闕思恩帶着人離開了。

童錦一個人留在女生廁所裏。

童錦低着頭，呆呆地看着潮濕的地面。

她忽然輕輕地笑了：“無所謂，只是塑料姐妹情，反正我也沒把她們當朋友。”

只是淚水卻不受控制地，從她的眼角滑落。

一滴又一滴，砸在了地面上。

為了擺脫黎葛菲的糾纏，溫苒中午都沒去食堂，只是去小賣部買了個三明治草草地解決了她的午飯。

溫苒回去的時候，午休才剛過去十多分鐘。教學樓裏空蕩蕩的，基本上見不得什麽人影。

只是溫苒沒想到的是，班裏竟然還有人。

而且是一個出乎意料的人。

四班的教室裏，童錦趴在她的座位上低聲抽泣。

溫苒有些尴尬地站在門口，不知道自己是掉頭離開，還是當做沒看到似的走進去。

只是還沒等溫苒做出決定，童錦就像是有感應地擡起頭，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交。

氣氛有些僵持。

溫苒可以看到童錦的臉上閃過無數種複雜的情緒。

驚訝，呆滞，惶恐，羞愧，惱怒……

到最後，童錦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再掩飾自己的本性。

她自暴自棄地開口：“怎麽，你想來看我笑話？”

“我告訴你，不可能！我好得很！”

但童錦臉上的淚痕告訴溫苒，她似乎并沒有她所說的那麽好。

“是嗎？”溫苒随意地點點頭，她走進教室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語氣有些敷衍，“那很不錯啊。”

聽到溫苒還算平和的回應，大概是內心堆積的情緒到達了一個臨界值，童錦突然升起了一股傾訴欲。

童錦竟然絮絮叨叨地開始向她自認為是情敵的溫苒訴說起了她內心的不滿。

“我是想要利用她們讓你難堪，但我只是想讓她們在背後說說你的壞話，讓你在一中的人緣不好……我又沒讓她們去當面罵你。”

“本來我就沒有說過那些話……是她們自己腦補了一堆……”

“而且我也沒逼她們幫我啊，是她們自願的……”

“憑什麽只罵我？明明她也有錯……”

……

溫苒大概能聽出童錦說的是一件什麽事情，好像是童錦和她的朋友們因為昨天的事情吵架了。

作為外人她不是很适合評價，溫苒便極其敷衍地嗯嗯啊啊糊弄過去。

過了一會兒，童錦突然蹦出了一句：“你不罵我嗎？”

溫苒頓了頓，有些詫異地看她：“我為什麽要罵你？”

“昨天……”

“昨天的事情你已經道歉了，道歉就等于過去了，我原諒你了啊。”

這句話讓童錦有那麽一瞬間的發愣，她還聽到溫苒又補充：“你和你的朋友們吵架了，聽到她們聚集在一起指責你，你難受嗎？”

童錦愣愣地點點頭。

溫苒說：“那昨天的我只會比你更難受。”

“不知道你們到底有沒有真心感覺到歉意，或許你會覺得我有點多嘴，但我還是想說你們昨天的行為很糟糕。”

“你其實沒有你嘴上說的那麽無辜。”

“你可能覺得那是一件小事，只是造謠，傳兩句謠言。有什麽大不了的，是嗎？”

“但你不知道充滿情緒引導的群體性語言，到底會給人帶來多大的傷害。”

“其他人根本不會管那些話到底是不是真相，他們只願意相信他們自以為是真相的真相。”

“如果昨天面對那些事的人不是我，而是另一個內心脆弱的人。她可能會因為那些話而陷入深深的自我否定和懷疑中。”

“剛轉學，沒有朋友，無窮無盡的謠言，所有人的排擠……她孤立無援，她痛不欲生，她沒有辦法面對現實——砰，她站上高樓，選擇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你能承擔得起那樣的後果嗎？”

童錦的臉唰得瞬間慘白。

溫苒看到了，但她冷漠地沒有停止，繼續自顧自地說：“你看到過我住院，你也知道我為謝子辰自殺。你無法面對死亡，但你還是那麽做了。”

“因為僥幸？還是你覺得根本不至于那麽嚴重？”

“可能兩者都有。”

“可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你所願。”

看到童錦不知道什麽時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溫苒嘆了口氣，還是心軟，就沒有再接着說下去：“不要等到事情真的發生了才後悔，生命有着你無法承受的重量。”

“嗚嗚嗚嗚嗚對不起……”

“我真的沒想那麽多，我就是嫉妒謝子辰老是惦記你……”

“嗚嗚嗚嗚嗚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童錦的眼睛鼻子都通紅，上氣不接下氣。全然沒有了她以前裝可憐時的梨花帶雨，持續不斷的嗚咽聲顯得極其狼狽。

溫苒有些看不下去，她站起身走到童錦身邊把紙巾遞了過去：“好了好了，別哭了，知道錯就好了。以後不要再那麽做了，行嗎？”

“嗚嗚嗚……對不起……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童錦接過紙巾，抱住溫苒的腰身，埋在她的懷裏放聲大哭。

溫苒愣了愣，只好把童錦摟住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

溫苒有些無奈地想，童錦真不是報複嗎？那一臉的鼻涕……算了算了，自己回去後還是把這件校服扔了吧！

當天，等某些知情人回到班級就看到了讓他們極其震驚的一幕。

什麽情況？他們沒看錯吧！

童錦竟然親親蜜蜜地摟着溫苒的胳膊，笑得一臉真誠？！

他們揉了揉眼睛，下意識地看了眼窗外。

難道今天太陽從西邊升起了？

作者有話要說：  童錦迷妹臉：姐，從今以後你就是我親姐！

溫苒瘋狂搖頭：不了不了，我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