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不想負責?

駱戰端着粥進來,擱在床頭櫃上,看了她一眼。

也不急着掀開她的被子,而是拉來椅子,坐在旁邊。

他靜靜看了她一會兒,出聲:“昨晚發生的事情,還記得嗎?”

“?”

這話的語氣……

怎麽那麽像霸總小說裏,男主和女主一夜情之後第二天“算賬”的語氣?

顏荔仔細想了一下,發現只想起自己吐了一波,抱着垃圾桶哭了一波,又許了一夜的暴富願望之後,其他的一片空白。

聽他這語氣,她是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

顏荔心裏一慌,偷偷掀開一點點被子,露出一雙眼睛。

看見駱戰坐在一旁。

他身體往後靠,兩條大長腿曲着,大喇喇地坐着,那雙眼落在她身上,唇角隐隐勾着。

笑容很淡,像是在笑,又像沒有笑,只是眼中溢着一絲戲谑。

見他一副秋後算賬的認真模樣,顏荔心頭一緊,急忙坐起來。

她問的小心翼翼:“我昨晚是做了什麽……嗎?”

“你喝酒了。”

“哦。”她松了口氣,“我知道。”

“醉了,也吐了。”

“我知道。”

“許了一夜的暴富願望。”

“我更知道!”

“還有……”

“還有?!”顏荔雙眼一睜。

“你……”

“?”

男人黝黑的瞳仁一緊,漆黑的眸子裏閃過一絲促狹,故作嚴肅臉。

“抱、了、我!”

“??”

顏荔雙眼大睜,幾乎是下意識的反駁:“不可能!”

駱戰眉頭一蹙:“怎麽不可能?”

“我怎麽、怎麽可能是這種……”顏荔極力狡辯,“放浪的女人!”

男人挑眉,懶懶地睨她:“你不想負責?”

“不是。”

“行。”駱戰站起,垂眼,敲了敲床頭櫃桌面,“洗完漱,把粥喝了。”

顏荔微愣。

他就這麽放過她了?

“然後,洗個澡。”

她哦了聲。

“洗完,出來客廳。”

“啊?”

“對質一下。”

“……”

她就說,他怎麽可能放過她!

駱戰出去了。

顏荔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駱戰說了那番話,有了心裏暗示,顏荔越想越感覺自己昨晚趁醉酒,占了他便宜。

越想越亂,顏荔崩潰地啊啊啊了幾聲,一頭長發被抓成了雞窩頭。

算了,不想了!

客房裏有獨立衛生間,顏荔走進一看,才發現裏面早已備好她的洗漱用品。

她擡起手聞了聞,發現全身一股酒味兒。

這衣服是不能繼續穿了,她在衛生間裏找了一圈,只在衣架上找到一件白色襯衫。

白色襯衫上放着一張紙條,是駱戰的字跡——

“家裏沒有女人的衣服,暫時給你拿了這件襯衫。不介意的話,就用這件換洗。”

顏荔拿起一看,屬實是駱戰的尺碼。

又寬又大,她在身上比劃一下,衣擺快到膝蓋處,完全可以當裙子穿了。

顏荔看着那件襯衫好一會兒,總感覺哪裏不對勁。

如果她換洗了,那不就是穿了他的衣服?

……算了,身上太臭,她先暫時換了吧。

顏荔洗完澡喝完粥後,就出來大廳跟江傾韞玩了。

駱戰在書房處理事情,出來時,一道鋼琴聲由遠而近。

他一愣,緩步走過去。

他腳步一頓,幽深的目光落在前方落地窗前,在陽光下翩翩起舞的顏荔身上。

她穿着白色襯衫,襯衫寬大及膝,一頭烏發微濕,衣擺像裙擺般,随着她跳舞的動作飛旋。

陽光落在她身上,在她身上鍍上一層溫暖的光圈,她整張臉落入光中,随着鋼琴聲的節奏,腳尖踮起,旋轉跳躍,宛如高貴的白天鵝。

駱戰身體微愣,癡癡地望着這一幕。

十年前初見的畫面,宛如潮水,向他湧過來。

他記起,顏荔一襲白色紗裙,細踝下,公主鞋明豔灼眼。

那一年,他十六歲。

一眼,便是他的萬年。

十年前,母親去世,父親入獄,他一夜之間成為無人要的孤兒。

他性情孤僻陰沉,同學嘲笑他,孤立他。

因為憤怒,他給了欺負他的同學一拳,結果人人給他起綽號,說他是惡犬,不要惹他,他會無聲無息地咬人。

他不敢靠近他們,不敢去學校,只能躲在家裏,在昏暗的房間內,無聲地望着天花板。

那天,有人來敲門。

她說,是姥姥。

姥姥說,她會好好照顧他。

那日是多日不去學校之後,終于鼓起勇氣去的一次。

結果半路上還是遇到了那群小孩。

無端的挑釁和謾罵讓他怒火中燒,那天,他狠狠打了他們一頓。

雙方都挂了彩,他校服破了,全身髒污,頂着破皮的臉回到學校。

夏日的傍晚仍然熱烈,駱戰站在學校的辦公樓下。

日光折在樓角,銳出一道刺眼的光芒,伴随車輛的鳴笛聲,他看見從豪車上下來的顏荔。

顏立竣似是對她說了什麽,她乖巧地點點頭。随後,顏立竣便與身旁的助理上了辦公樓。

小姑娘無聊地趴在車窗上看着外面,似是看到什麽,目光一頓,落在不遠處的駱戰身上。

駱戰神色一慌,下意識別過臉去。

沒多久,他身後響起小姑娘的聲音——

“哥哥?”

駱戰回頭。

小姑娘身形嬌小,紮着丸子頭,一身白色紗裙,細踝下的公主鞋精致漂亮。

她宛如剛從城堡裏走出來的公主,小臉精致漂亮,宛若夜間星辰,璀璨奪目。

那一刻的錯愣和驚豔,他明白了什麽是雲泥之別。

有些人生來是公主,而有些人,生來就是平民。

而他這個平民,在生活泥沼中苦苦掙紮之時,純真美好的公主卻不顧公主鞋的髒污,走到他的面前,向他伸出手——

“哥哥,你臉髒了,擦擦。”

綿軟的掌心裏,躺着一張幹淨的紙巾。

他愣怔了許久,才慌張又狼狽地接過她掌心裏的紙巾。

他再擡眼時,公主已經轉身,匆匆坐上了車。

來不及說謝謝,車子已經消失在拐角處。

他怔怔地望着掌心裏的那張紙巾。

直至多年後的今天,他仍然記得公主的那身白色紗裙和那雙精致好看的公主鞋。

他記起張禀當初問他的話——

他問:“認識多久了?”

他說:“十年。”

或許就是十年前的驚鴻一瞥,才成就了他這麽多年的執念吧。

一曲鋼琴曲終止,顏荔以一個優美的動作結束這段舞蹈。

緊接着,江傾韞的掌聲落下。

“顏荔姐姐,你太厲害了!”江傾韞一頓彩虹屁輸出,“不僅會彈鋼琴,還會跳舞!!”

顏荔把額前的長發捋至腦後,笑得甜膩:“怎麽樣,要不要姐姐教你彈鋼琴?”

“要!”江傾韞餘光突然看見什麽,他轉過臉來,驚訝,“哥?你怎麽在這兒?”

顏荔也循着他視線看過去。

駱戰站在大廳內,不知道站着看了多久。

顏荔一陣羞窘,轉身急忙跑回自己房間。

路過他身側時,駱戰伸手,把她拉住。

男人眸色深邃,溢着一些說不清看不透的情愫,炙熱而滾燙。

他靜靜地凝視着她的小臉,喉結滾動,半晌,才啞着聲音——

“你可以不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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