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解約

那潑水淋下, 直接将周藝準備了兩個小時的妝發造型毀了個徹底，蓬松的頭發濕透，緊貼在臉頰兩側, 前面劉海的地方一縷一縷地挂在前額, 看起來分外滑稽。

水珠順着脖頸滑落，也滴濕了衣服的前襟和後背，他站起來，彎腰抖了抖衣服, 一邊罵罵咧咧，一邊轉身去看“罪魁禍首”。

“沒長眼嗎……”

只見他的身後, 一臉驚惶失措的女人拿着花盆的底座捂嘴看她。

寧钰未語淚先流, 羽睫微眨, 睫毛上沾染了淚珠, 濕漉漉地，我見猶憐地可憐又無辜，像清早被晨露打濕含苞欲放的花朵，嬌豔動人。她眼眶發紅, 眼淚汪汪地看向周藝，“真對不起, 我手滑了。”

周藝愣了好半晌，女人媚弱含淚, 舉手投足間帶着別樣的風情萬種，他出口的罵聲硬生生憋了回去, 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 臉頰卻漲的青紅。

“我……呃, 其實還好。”他把梳了一下濕透的前發，又慣性地露出标志性的紳士微笑, “你是不是吓到了。”

“嗚嗚嗚我真的不管做什麽事情都笨手笨腳地……”寧钰語氣哽咽，上前一步，面露焦急和擔憂地看着周藝，又從兜裏掏了一張手帕紙遞過去，嗓音輕柔，“您趕緊擦擦回房間換個衣服，待會兒受涼感冒了……”

周藝接過手帕紙，又狀似無意地觸碰了一下寧钰的指尖，點到即止。

“我的體質一向很好，淋點水不算什麽大問題。”周藝自信道，“就是不知道這位漂亮的小姐叫什麽啊，沒想到素人綜藝裏還能有你這樣長得像天使一般的女孩。”

？？天使般的女孩？寧钰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這樣的比喻形容自己，差點憋不住笑。

她是真的想拍着周藝的腦袋讓他清醒點。

“天使般的女孩，是形容我的嗎？沒想到能收到這樣的評價，我真的好開心。”寧钰感動地抹淚，“我叫寧钰，在之後節目的拍攝中還要請周先生多多指教了。”

她沖周藝友好地伸出手。

“寧钰，你的名字真好聽。”周藝看着女人的笑臉，握上女人柔弱無骨修長纖弱的手指，心上如同小鹿亂撞，一抹閃亮的光暈打在寧钰身上，他的耳邊似乎響起了婚禮的鐘聲。

這就是一見鐘情吧，他好像真的……戀愛了。

“我……嘶——”周藝感受到自己手骨的地方被大力捏緊，疼得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疼，有點疼。”

寧钰立馬松開手，抱歉道，“我有些緊張，手上的力氣不自覺就大了些，實在不好意思。”說着，她似乎因為害羞和愧疚低下了頭。

周藝心頭似乎吹進了一股柔風，手上的疼也忘了，“粉絲們看到我都是緊張又激動地，這也怪不了寧小姐。”

寧钰臉紅着點頭，又偏頭看了看一直沒說話的沐秋言，“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和沐影後說話了？你們看起來……好像在聊很重要的事情。”

“沒什麽重要的，也就是一些劇本上的小細節，”周藝轉頭看向沐秋言，“你說的這些片段正好是影片中最精彩的部分，怎麽能說改就改呢，我想導演那邊也是不會同意的。”

沐秋言目光沉沉，指尖蜷起，“周先生一定要如此一步都不肯相讓？”

周藝轉了轉眼珠，“相讓也不是不行，得看沐影後的誠意了，這幾天還望你好好考慮。”

寧钰皺眉聽着，心下發緊，雖然她不确定沐秋言和周藝之間到底說了些什麽，但從他略帶玩味和不懷好意的語氣也能聽出幾分弦外之音。

她看着沐秋言眸色漸冷，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似乎在衡量考慮些什麽。

“阿钰，我能這樣叫你嗎？”周藝又将注意力放回到寧钰身上，“我好想多了解你一些……阿嚏！”

周藝話說到一半，突然仰臉打了個噴嚏，他頓覺失禮，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陽臺上刮起了涼風，他這才覺得後背透心似的涼。

寧钰嘴角抽了抽，在想要不要告訴對方，上一個這麽親昵喊她阿钰的人現在已經在牢裏好吃好喝了。

“我還是進去洗個熱水澡換個衣服吧，阿钰，我們之後再聊。”

寧钰毫無感情地呵呵一笑：“周先生還是不要叫我阿钰了，我們畢竟……還不熟。”

“不熟可以慢慢了解。”周藝擺了個自以為很帥的pose，被風一吹又瑟縮着肩膀進了房間。

寧钰：……

周藝走後，寧钰在沐秋言旁邊坐下，椅子拉過木制地板的聲音格外清晰，她将花盆底座放在了桌子上，又抖了抖手，不太高興道，“聊什麽劇本非得挨那麽近，你還忍着，這可不像是你的作風。”

“我是什麽樣的作風？”沐秋言拿了條絲質手帕出來，左手拉過寧钰的手腕，右手則細致地用手帕擦過每一根濡濕的手指。

指尖的涼意被慢慢撫平，纖長白皙的手指在深色的紫間穿梭，隔着柔順的手帕，擦過指縫時還微微帶着些許的癢意，寧钰忍不住伸手指暧昧地去糾纏。

沐秋言察覺到了，愣了一下，擡眼看到寧钰嘴角揚起一抹危險的弧度，手上緩緩收緊，将寧钰的手指放在掌間□□，用手帕擦拭的動作也粗暴了幾分，直到欣賞完對方龇牙咧嘴的表情，她才故作無事發生地松開。

“天使般的女孩，嗯？手很好牽？”

寧钰委屈巴巴地抽回了手，“就是這種兇狠又無情的作風，你剛剛就應該用這種氣勢照他的臉狠狠揍上一拳，省得他色眯眯地盯着你。我發現了，你就逮着我一個人欺負。”

沐秋言眼眸帶了淡淡的笑意，“你剛才要是沒潑那盆水，他現在應該得烏青着一張臉出去。”輕吐口氣，她的手指在手機屏幕前劃了幾下。

寧钰揉着手，偷眼去看沐秋言，她此時的笑容淺淡，眉宇間多了幾分憂愁，怔怔看着手機的樣子，更像是在發呆走神。

趕走了煩人的周藝，但沐秋言看上去并沒有那麽高興。

寧钰：“是我做錯事了嗎？”

輕緩小心翼翼的語氣，寧钰兩只手交疊着放在桌子上，下巴趴在手背上，微仰着臉，平時怼天怼地鋒芒畢露的氣勢盡退，乖巧溫順地像只午後休憩等待主人撫摸的小貓咪。

她的眼眸裏滿滿倒映着沐秋言，像是已經裝下了整個世界。

沐秋言心頭微顫，輕笑出聲，擡手在寧钰柔軟蓬松的頭上輕拍了一下，“當然沒有，你做的很好，謝謝你。”

“到底是我忍不下這口氣，之後可能要對不起很多人了……”沐秋言遺憾又可惜地垂下眼，後面的話聲音小的幾乎不可聞。

寧钰：“什麽？”

沐秋言：“是我接下來要做的事，跟你沒關系，沒必要把你扯進來。所以啊，和周藝保持距離，下次再看到他就繞道走，他可不簡單。”

寧钰露出“和平”微笑：“他要是不幹人事，那我照樣潑他。”

“反正潑都潑過了，不差個一次兩次三次，熟能生巧，就是手滑的理由得換一換。”

沐秋言在《雨後》的劇本上花費了多大的心力，江瑤是最清楚的。電影開拍的這段時間，也幾乎是整天都泡在劇組裏，新換了劇本意味她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部白費，但進組時間不能往後拖，有時候壓力大到晚上睡不着覺，沐秋言還會半夜爬起來背臺詞。

“你真的想好了嗎？”江瑤在電話那邊的語氣有些凝重，“電影拍攝期間退出劇組，如果周藝那邊爆料給媒體，再炒你故意耍大牌溜劇組，輿論的風向是不太可能偏向你的。”

“投資方強塞角色進組的事在娛樂圈可太常見了，明裏暗裏不方便說，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更何況，這幾年，論人氣和流量，周藝在新生代中是炙手可熱，各家娛樂公司都很看好他，讓他進組，連導演都不敢說什麽，現在突然說退組，對劇組，對你來說，都是弊大于利。”

沐秋言：“我知道，合同的解約金不用公司支付，我自己來出，劇組那邊……你幫我跟大家道個歉，改天我親自請大家吃飯。”

都已經想好善後了，看來這是已經下好了決心。

江瑤知道自家藝人脾氣執拗，很有自己想法和原則，凡是認定好的事情，就沒有盤旋的餘地了。

她閉眼抿唇，在房間裏來回踱步，額前的眉頭皺得快能夾死一只蒼蠅了，“你讓我認真想一想，想一想。”

“你突然有這個想法，跟周藝上《第一次心動》有關系嗎？他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麽有的沒的，之前我聯系他的團隊溝通劇本的問題，都被打馬虎眼敷衍了過去，還反過來問我直播cp采訪的事情。”

沐秋言一愣，随即堅定道，“沒有，不管他上不上戀綜，劇本的事情他不肯退讓，我也還是會提出解約的。及時止損，與其等電影上映後讓粉絲們感到失望，還不如現在拒絕，劇組重新選角，也能趕上電影上映前完工。”

江瑤嘆了一口氣，“算來，這事也是黃導做事不厚道，大概就是害怕你拒演，所以之前一直把新劇本的事情瞞得死死的，只等開拍才告訴你。他相信你的業務能力就算換劇本也能跟得上拍攝進度，不過這好端端的大女主戲改成了男主戲，也太欺負人了。”

沐秋言：“他們如果把我的敬業當成是一種軟弱好欺負的話，我保證，他們一定會後悔的。”

“行吧，我相信你肯定會有自己的考量。”江瑤沉吟了一下，“不過，解約的事情我來辦，簽約合同上可讨論的問題和條款可多了，劇組那邊也不可能獨善其身，到底誰賠償誰還不一定呢。”

沐秋言渾身放松了下來，心情頓時輕盈了不少，“一直給你添了不少的麻煩，江瑤，謝謝你。”

江瑤紅了臉，不自在的撓了撓臉，“怎麽突然跟我瞎客氣起來了，我是你的經紀人，這些都是我該做的。不過，我看你之前雖然抱怨過也沒到這麽決絕的地步，這次突然堅定下來，是有什麽原因嗎？”

沐秋言抱着手臂，輕輕将身體靠在牆上，腦海裏似乎又浮現出寧钰乖巧說着“我是不是做錯事”的模樣，“沒什麽原因，只是突然多了邁出那一步的勇氣，之前畏畏縮縮的樣子真的是太不符合我的作風了。”

江瑤不明所以：？？确定是在跟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