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真相大白

嵇宜修把黎渟放在床上,脫去她身上的囚服,見黎渟眼睛閉上,似乎睡着了,只是睡得不安穩,兩道秀眉擰着。

他伸手撫平她的眉頭,溫柔撥開汗水打濕的頭發,低頭吻她的唇。

他把黎渟接到京城,是為了讓黎渟享福的,不是讓她擔驚受怕,被別人傷害的。

心裏的愧疚感讓嵇宜修很難受,像是有一把尖利的刀,一刀一刀割在他心上一般,疼得他心一抽一抽地難受。

在沒有黎渟的十幾年裏,嵇宜修過得不快樂,把思念黎渟、尋找黎渟,當做動力,使他不斷地想要變得強大,然後用己的勢力去尋找愛人,然後保護愛人。

他一直都是一個剛正不阿的人,看不得好好的朝廷,被一群心懷不軌的佞臣污染,所以他從來不給那些官員面子,以至于得罪了不少人。

朝廷中清廉的官員也有,只是少,他希望朝廷能一片清明,可是,己一人之力始終不敵衆,希望八皇子千肆将來登基以後,整肅朝綱,那他就功成身退,他也累了,只想和愛人平淡安寧,白頭偕老。

此時,屬下緊急前來,道:“大人,皇上急召。”

嵇宜修站起身,嘆了口氣,眼底的柔情消失無蹤,他還是觸到了皇上的逆鱗,只是來得如此之快。

“走吧。”

千喜艱難地從床上爬起,從她和趙衛之合作後,每一天都是在煎熬中度過的。

一方面她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一方面又恨嵇宜修和黎渟,兩種極端的想法在她腦海沖撞,使得她痛苦不已。

如今聽說父皇龍顏大怒,這件事情竟然發展到這個地步,是她所不能控制的。

她感到非常害怕,開始後悔。

宮女見公主臉色蒼白,神情頹靡,趕緊跑過來扶住。這才發現公主身體虛弱得不像話。

千喜道:“快,給本宮更衣……梳妝,去父皇禦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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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您生病了……”

“快!”

禦書房內,一衆大臣及太子跪在地上,房內無人敢說話,氣氛一度降到冰點。

皇上嘴唇緊抿,目光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們。他兩鬓已經全白,近年來蒼老了不少,最近老得也越發快了,但那雙眸子依舊如此鋒利。

“嵇宜修,你讓朕好生失望!”

嵇宜修緩緩擡頭,對上皇上的目光:“皇上,臣有罪,請責罰。”

他一點不為己辯解,一旁的祁舊川和太子千肆齊齊看去,欲言又止。這可不像嵇宜修啊。

就連趙衛之都怔住了。

皇上被嵇宜修這話氣到,他竟然一句也不辯解,随手抓起一樣東西,往嵇宜修扔去。

“咚”地一聲,那東西砸在嵇宜修額頭,鮮血流了下來,滑過他的側臉,滴在西域進貢的地毯上。

那東西落在地上後,大家才看到那是皇上的硯臺。

太子眉頭一皺,對皇上道:“父皇,此事嵇大人做得固然有錯,但是,萬一這一切都是歹人設下的圈套,抓住嵇大人的弱點,讓他不得不中計呢?”

趙衛之橫去一眼,他知道太子和嵇宜修關系密切,幫着嵇宜修說話也正常,不過,再幫着又怎樣,還不是查不到他的頭上,一切都是公主做的。

皇帝黑沉着臉。

嵇宜修道:“太子殿下,別說了,這件事就是臣的錯,臣甘願受罰。”

他不卑不亢,沒擦掉側臉的鮮血,看起來是如此觸目驚心,他道:“皇上,此事下官已經派人查探出,但是,臣不希望您知道幕後主使是誰,所以,請皇上懲罰!”

他說完,給皇帝磕了一個頭。

趙衛之越來越覺得奇怪,這可不像嵇宜修啊,為何嵇宜修不把問題都甩在他身上呢,他都已經想好了反駁的言辭。

皇上一聽這話,明顯聽出不對勁,什麽叫“不希望他知道幕後主使是誰?”而且,為何嵇宜修不許太子說下去,似乎在隐瞞什麽。

其實在嵇宜修說第一句話的時候,皇帝就相信嵇宜修是無辜地,可是,嵇宜修為何要将過錯都攬在己身上,難道他不想洗清冤屈?

此時太子也道:“父皇,請您不要再追問了。”

兩人一唱一和,祁舊川都覺得這……好像是在欲蓋彌彰,越不想讓人知道,就越讓人好奇,到底幕後主使是誰?

皇帝眼睛一眯,站起身來,走下去,看着嵇宜修道:“說,是誰?”

千喜在門外聽到這話,腳步一頓,身體僵住了,化好的妝也掩蓋不了她菜色的臉。

趙衛之這才反應過來不對勁,趕緊道:“皇上,這事就是嵇宜修做錯了,沒誰叫他劫獄,是他己帶着太子給的護衛去劫獄了。”

這時還不忘拉太子下水,趙衛之可真會羅晉下石啊。

嵇宜修餘光看了趙衛之一眼,冷靜地道:“皇上,是臣己要去劫獄的,如果被陷害進大牢的不是黎渟,那臣寧死也不會去劫獄。”

嵇宜修把問題拉回重點,皇帝追問:“朕命你必須如實說,幕後主使是誰!”

到底誰陷害了黎渟,為什麽要陷害首輔的妻子?

動機是什麽?

“嘭”地一聲,大殿門被撞開,千喜提着裙子沖了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抓住皇帝的衣擺,雙眼通紅:“父皇,兒臣錯了,兒臣……真的做錯了……您……”

“啪——!”大掌毫不猶豫地扇在千喜嬌嫩的臉上,生生将千喜打趴下,血從嘴角流出。

這一巴掌毫不留情,似乎是憤怒到了極點。

嵇宜修掃了眼千喜的慘狀,眼裏飛快閃過一絲不明情緒,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這一幕恰巧被趙衛之捕捉到,他心頭猛地一震。

好個嵇宜修,好哇,原來剛才都是裝的,什麽主動認罰,什麽不希望皇上知道幕後主使,和太子一唱一和,原來都是為了引出即将發生的事,迂回地洗脫己的罪責。

這比直接說出幕後主使是千喜公主,效果還要好。

千喜被打得頭腦發暈,好半天才回神,擡頭對上皇帝可怕的眼神。

皇帝在千喜沖進來的那一刻就明白了,都是己的好女兒做的,是啊,她的動機最大,她才那麽恨黎渟。

但是,己的女兒雖然會有壞心思,但是也不敢做出傷害黎民百姓這樣的事來,定是有人……

教唆!

皇帝瞳孔一縮,眼神可怕到讓人膽寒。

千喜不敢再去拉父皇的衣擺,眼淚無聲地滑落:“父皇,兒臣一時鬼迷心竅,釀下大錯,求父皇開恩吶……”

“皇上,公主心思單純,最是容易被壞人利用,所以,微臣不怪公主,只恨那教唆之人。”嵇宜修。

趙衛之覺得己陷入了別人的圈套,深淵一點一點包裹全身,從腳底慢慢往上冰封。

皇帝聽嵇宜修如此一說,明白嵇宜修之所以把罪責攬到己身上,是為了保護被利用的公主,而己……還錯怪他目中無人,用這麽硬的硯臺砸了他的額頭。

此時嵇宜修臉上的血跡,讓皇帝心裏越發愧疚,他為難了一個忠心耿耿的良臣,傷了良臣的心。

越是愧疚于嵇宜修,就越是恨背後教唆之人。

皇帝拳頭緊握,他深知己也被教唆之人利用了,他生平最恨有人利用他!

“皇妹,那背後教唆你的惡人究竟是誰,你莫要欺君!”千肆施壓。

千喜哪裏還敢再欺君,看都不看趙衛之一眼,趕緊道:“父皇,是京兆尹趙大人!”

趙衛之渾身一震,僵在原地。刑部尚書見勢不好,想起是趙衛之讓他去抓黎渟的,趕緊擺脫共犯的嫌疑,道:“皇上,微臣聽信了趙大人的一面之詞,真以為是嵇夫人害了京城女子,故而一氣之下,才讓侍郎去抓人的,微臣有錯。”

樹倒猢狲散,趙衛之此時才是真的體會到了這句話的真谛。

皇帝臉色黑沉得可怕,嵇宜修心裏暗笑,随後道:“趙大人,您這麽多年來做的錯事,一樁樁,一件件,難道沒有讓你感到害怕?如今卻是變本加厲,害到公主頭上了,關鍵是,你為了一己之私,連累了京城的百姓。所有的錯事加起來,足矣讓你下地獄。”

趙衛之突然吼出:“你可有證據?!”

就等他這句話,嵇宜修道:“然有。”

他從懷中拿出一疊紙,攤開在地毯上。周圍的人都低頭看去,只見地面上有非法所得的地契、肆意殺人滅口的證據、和工部尚書合作偷工減料的建築……等等,每一件,都構成犯罪。

皇帝眼前有些發黑,難怪近年來橋梁決堤、房屋倒塌的事那麽多,原來是趙衛之在背後搗鬼。

“誅九族!示滿城!”皇帝說出這句話時身體都有些虛脫。

“皇上,冤枉啊!”趙衛之凄厲地喊。

他好恨嵇宜修,剛才一切的鋪墊,不過是為了将他所有的罪證公布而出。

沒有反駁的餘地,因為皇帝已經怒到極致。

嵇宜修摸清了皇帝的性子,先是委屈己,先抑後揚,再迂回引出一切,為的就是整垮趙衛之。

趙衛之絕望了,原先打的如意算盤此時化為烏有。他還想着趕緊回去治女兒的臉,可現在,他恐怕已經看不到女兒了,還連累了女兒。

他深深明白,什麽叫後生可畏。

最不該的,就是和嵇宜修為敵。

趙衛之再也反駁不出一句話,被護衛拖下去。

皇帝不打算放過千喜,道:“伽列國請求和親,朕允了,擇吉日送嫁。”

千喜再也承受不住,暈了過去。

大臣們前後從禦書房出來,嵇宜修擡頭看湛藍的天空,深邃的眼眸清明一片。

太子千肆走在他身旁,對他露出一個笑。嵇宜修也笑了,兩人心照不宣。

這次配合得天衣無縫,讓趙衛之徹底翻不了身。

次日,京城百姓們得知了事情真正原因,紛紛将怒火轉移到趙衛之身上。一聽說要在午門斬首,個個打了雞血似的要去看。

皇帝經過此事,為了安撫黎渟,特賜親手寫的牌匾送予黎渟店鋪。

百姓們看着皇帝賜的牌匾,心中激動不已,這是何等的殊榮,這也讓其他商鋪望塵莫及。

黎渟只休息了一天,便趕緊回到店裏,她要制作出消除女子臉上紅疹的藥。

和京城名醫一起研究藥材,花了幾天時間,終于制作成功,讓第一批受害者使用,最終效果甚好,只是會有一點痕跡。

黎渟讓姑娘們免費到店裏美容,消除留下的痕跡。

這讓那些姑娘們心裏感動。之前撤資的貴夫人們心裏愧疚,紛紛主動前來繼續投資,并且加大了投資的銀子。

這場風波過去,雖然過程驚心動魄,但最後有驚無險,反而還讓店鋪的生意水漲船高,口碑又打了出去。

黎園宜修在京城徹底立足,再無人敢撼動其地位。

嵇子溫聽說這次事件,祁舊川也幫忙了,于是第一次主動門拜訪,想好好道謝。

去了祁府,祁舊川就不讓嵇子溫走了,使勁留住人,各種好吃的好喝的給嵇子溫,還承諾不欺負他,前提是多玩幾日。

嵇子溫心裏有點後悔,趕緊道:“不可,再過不久就要殿試了,我要好好看書,父親大人也不想我總出來玩。”

心道:你忘了那日我父親是如何不給你面子的?

祁舊川伸手一拍嵇子溫的腦袋,笑道:“小子還在我面前裝老成,反正都是讀書,在我府上讀不是一樣?再說了,你只聽取你父親的教導,不聽取別人的教導怎麽行,學習就是要多多參考。”

“算了。”嵇子溫不想和他廢話,道理也講不清,幹脆走人。

“站住,你個臭小子,本官這是要教你呢,多少學子想讓本官教,本官都不教,你還不稀罕?”

嵇子溫猶豫了,他仔細想想覺得可以,這段時間父親很忙,一有時間就去娘親那裏,他不想總是去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還不如打擾祁舊川呢,而且對他殿試也有幫助。

祁舊川以為嵇子溫不願意,又道:“保你考上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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