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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節剛過,就要開學。
早上七點多,校門擠了不少人,排着隊一個個往學校裏去。
臨珰站得稍微遠了一點,想等着人少一些再進校門,反正今天剛開學,早自習一般都不會有人管。
竟陵市的一月還很冷,來這裏才半年,臨珰還很不習慣,她收起伸縮盲杖,挂在手腕上,雙手揣在羽絨服的兜裏。
沒了那根礙眼的盲杖,她看起來和普通人差不多。
戴着雪白的毛絨絨的帽子,淡黃色的圍巾,只露出一雙戴着眼鏡的眸子,誰也不知道那雙漂亮得像小貓一樣的眼睛,只能看到模糊的重影。
她正站在原地等着,豎起耳朵地聽着周圍的聲音。各種吵鬧聲、腳步聲、汽車鳴笛聲交雜在一起,嘈雜的聲響中,有一道腳步聲朝她走近,停在了她的身邊。
一股淡淡的檸檬香味傳來,挺好聞的,但是很陌生。
不過,她是不怕的。
她轉學來竟陵一中的半年,是她确診弱視以來最開心的半年,班上的同學老師對她都很好,沒有人欺負她也沒有人嘲諷她。
過年回雲市的時候,她還帶了一些吃的,準備分給同學們,現在就放在她的書包裏。
她沒說話,靜靜地站着,心想,人家可能也只是随便找了個地方站。
“臨珰。”
她微微一怔,是一個男生的聲音,有些沙啞,帶着些鼻音,似乎是感冒了。
“你認識我?”她并不是很驚訝,她還沒把班上的同學認全,有些同學認識她,她卻不認識對方,再正常不過。
“沒認出我來?我是你表哥,許伏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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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珰藏在帽子下的眉頭皺了起來,躲在兜裏的手也握緊了一些。
她是有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表哥也在一中,當初爸媽讓她轉來這裏,就是因為這裏有他們關系極好的老朋友,想着相互之間有個照應。
但是許伏朝身上的味道絕不是這樣的,而且許伏朝就算是感冒了,聲線和眼前這個男生的聲線也是不一樣的。
這個人是班上的同學嗎?還是學校外面的混子?
她心裏發緊,不敢輕易揭露對方,順着他的話往下說:“你感冒了嗎?怎麽聲音這麽奇怪?”
“嗯,是有點兒感冒了。”
這人聲音裏沒一點兒心虛,讓她更害怕了:“你找我有什麽事嗎?快上課了,我們得快點去學校裏面。”
她說着伸出手,有些慌亂地将盲杖伸開,杵着盲杖要走。
身旁的人沒攔她,但是跟在了她身旁:“臨珰,你能借我點兒錢嗎?”
她松了口氣,要錢還好,給錢就行了。
“你要多少錢?我不知道身上帶的夠不夠。”她一邊說一邊往校門口走去。
門口的門衛要檢查學生卡,如果身邊的人真是學校外面混子,門衛會把他攔下來的。
“我想借五百。”
話音出來時,盲杖剛好戳到校門口門閘的滑軌上,門衛不等她摸出學生卡,就放了行。
而身旁的人如她所願被攔住了。
她連忙握緊書包帶子,加步步伐,沒走兩步,就聽到那道腳步聲又追了過來。
“你身上帶了錢嗎?”
這人是學校裏的學生?!
臨珰吓得停住了腳步,她的聲音有些發顫:“你要五百是吧?”
她從兜裏摸出五百塊錢,遞了出去。
“謝謝,我先走了,改天還你。”男生迅速拿過錢,快步離開。
她松了口氣,手心出了層薄汗,杵着盲杖加快速度朝教室走去。
剛摸到教室門口,她聽見語文老師的聲音:“班長,去接一下你同桌。”
“好嘞!”
爽利的女聲讓臨珰放下心來,班長是她在新學校交到的第一個好朋友,名叫盛夏,為人爽朗又大度,還很有責任感。
聽到盛夏的聲音,她就不怕了。
“你跟我來。”
手被班長牽住,她笑了笑,收起盲杖跟人走進去,小聲道:“謝謝。”
盛夏語氣輕松:“不用謝不用謝,你怎麽今天來得這麽晚?”
她已經跟着盛夏到了座位上,顧及到她的眼睛,班主任安排她坐在第一排,就在講臺下面。
“人有點多,我就沒往裏面擠。”她趴在桌子上,躲在講臺下和人說悄悄話。
她沒想過把這事兒跟老師和同學說,她怕事情鬧大,激怒那個男生,到時候會惹來更大的麻煩,她很喜歡一中,不想再轉學了。
許伏朝明天就回竟陵,到時候還是他們倆一起上學,那個男生應該不會膽子那麽大,再來找她麻煩。
“原來是這樣,行,你沒事兒就行。”盛夏回她。
她點點頭,朝人笑了笑。
講臺上的語文老師敲了敲桌子,發話:“還有沒有哪個同學沒交學費?沒有的話就開始上課了。”
沒人說話,似乎也沒人舉手,語文老師轉過身去,拿出書本開始板書講課。
臨珰正襟危坐,脫掉手上的手套,摘下帽子,露出一頭齊耳短發,認認真真聽課。
她弱視度數0.2,即使是這麽近的距離,看板書也很吃力,幹淨利落的字在她眼裏就起了毛邊,變成了一團。
但她仍然直着腰背,拿着筆認真記錄筆記,和老師互動。
一節課過後,她頭暈眼花,開始有點犯惡心。
盛夏看她身體不舒服,連忙拉着她去走廊歇一會兒:“你要是頭疼就別那麽用力看黑板,等下課後我把筆記給你抄也行。”
“好。就是一個寒假沒上課,以為自己又行了,看來以後還是不能這樣。”她抿着唇笑,冬天的室外太冷,她出教室時沒戴圍巾,鼻尖凍得紅紅的。
盛夏拍了拍她肩:“還是慢慢來。”
她點點頭:“對了,我過年回雲市了,帶了一些吃的給同學們,你能幫我發給他們嗎?”
盛夏道:“還帶了吃的?我先謝謝你啦,不過,我建議你可以自己給他們,剛好也相互認識一下,上學期上到一半你才轉來,班裏的好多同學你還不認識吧?”
去年,她本來已經在雲市的私立高中入讀了,可是剛入學兩個星期,就被班上的幾個同學欺負,媽媽沒辦法,才半路把她轉來竟陵一中。對這裏,她還不是太熟悉。
“好,那我什麽時候去...”
話說到一半,一陣淡淡的檸檬香從她的身後飄過,和今早在校門口聞到的一模一樣。
她的呼吸都停了。
“怎麽了?”盛夏看她呆愣愣地看着原地,有些擔心,“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她搖頭:“剛剛有點眼花了,沒事。”
盛夏松了口氣:“那就好,你要是有什麽不舒服,一定要早點說。”
“嗯。”她悄悄收緊了拳,猶豫道,“班長,剛剛我們身後是不是走過去了什麽人?”
盛夏回頭去看:“課間還是有挺多人去衛生間的,這會兒已經來來回回走過去好多人了,是有什麽事嗎?”
“沒有沒有。”臨珰連連否認,“我就是問問,我什麽時候把零食給同學們比較好?”
盛夏沒多疑,想了想道:“第四節 是體育課,到時肯定要自由活動,我帶你去把零食發了。”
上課鈴聲響起,臨珰說了聲好,和盛夏一起回到教室。
這一節是數學課,她是徹徹底底聽不懂了,平常也是在發呆,今天則是在想檸檬香的事,看起來也像是在發呆,沒有人看出來異常。
她想,一樓全是高一的班級,能在一樓走廊走動的,極大可能是高一的學生。
要是高一的學生,那就更麻煩了,他們都是同一層樓的,要是哪天課間操的時候,他又跑來問自己要錢怎麽辦?
她心中惴惴不安,愣神了兩節課,聽見盛夏站在講臺上說話時,才回過神來。
“剛剛體育老師說要晚幾分鐘到,讓大家現在教室裏等一會兒,剛好,臨珰帶了零食,說要發給大家。”
班上一陣歡呼,有人在問是什麽禮物,有人則是在閑聊。
盛夏拍了拍講臺,示意安靜,朝臨珰伸出手,拉着她站上講臺,朝全班同學道:“等發了就知道了。”
臨珰抱着書包站在講臺上,臉色有些微微泛紅,緊張道:“就是一點兒零食,還有我在沙灘上撿的貝殼。”
她長得乖,聲音也軟軟的,眼睛又有殘疾,班裏沒人開她的玩笑,不知道誰說了一句“讓我們一起謝謝臨珰同學”,全班人齊聲喊了聲謝謝,鬧得她臉更紅了。
“不、不用謝,我現在一個個拿給你們。”
她扶着第一排的課桌慢慢走下講臺,小步走到第一列第一桌,從書包裏拿出零食袋,讓他們自己拿。
“可以多拿幾個嗎?”有人開玩笑。
“可、可以的…”她磕磕巴巴回答。
教室裏突然很安靜,她能感覺到好多人的目光都在注視着自己,渾身有些不自在。
有個同學起了頭,跟她自我介紹,她慢慢放松下來。
“同學你要嗎。”她把零食遞出去,有人伸手去拿,“你同桌好像不在,你拿一點兒放他桌上吧,謝謝。”
“行。”男生有點臉紅了,“我旁邊這個叫程琰,應該是去洗手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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