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害什麽羞
“不了,我在窯場還有事要辦。”楊監窯官微笑着拍拍田幼薇的頭“你很好!”
田幼薇有些不好意思,她真的還不夠好,但她以後一定會更好。
楊監窯官走到邵璟面前,将手撫着他的頭,欲言又止,最終長嘆一聲,叮囑道“好好長大!不要辜負你爺爺的期望!”
邵璟沉默地注視着楊監窯官,并不回答。
田父覺着他有些沒禮貌,擔心楊監窯官會生氣,忙道“阿璟怎麽不說話?”
邵璟眨眨眼,勾起唇角,天真爛漫地笑“是!楊伯父!阿璟一定會好好長大的!”
楊監窯官摸摸他的小臉蛋“真乖,我走了!”
謝氏連忙吩咐平安“快把馬牽過來,送楊大人回去!”
“好嘞!”平安牽了馬來,殷勤地送着楊監窯官去了。
眼看楊監窯官走遠,田幼薇陷入沉思中。
楊監窯官,在前世的時候,從未顯露出他是邵為忠的人,也不曾對邵璟有特別的關注。
在她的記憶裏,這個人在田家窯場并沒有待太久,好像是二哥出事之前,他就被調走了。
在那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這個人。
他說那句“好好長大”,聽起來真有些奇怪。
見到故人子孫,不是應該說些“你要好好學習,努力上進”之類的話嗎?
說好好長大,就好像擔心邵璟長不大似的……
想起自己和邵璟莫名其妙的慘死,以及那雙華貴錦靴,田幼薇一個激靈,轉頭看向邵璟。
邵璟也在盯着楊監窯官的背影看,小小的眉頭緊緊皺着,眼神深沉。
田幼薇覺得自己是看錯了,六歲的小孩子怎麽可能眼神深深,她湊過去“阿璟?”
邵璟轉頭看向她,很認真地道“阿姐,你說楊伯父以前是不是見過我爹?”
“應該是。”田幼薇立時心軟,安慰地輕撫邵璟毛茸茸的小腦袋。
據她所知,邵璟是遺腹子。
昔日京城淪陷,城中老幼婦孺盡成俘虜,他娘生下他後,不堪被靺鞨人欺辱,就把他交給一個老仆,自己吊死了。
當夜下着瓢潑大雨,老仆抱着他冒雨逃走,被靺鞨人發現,靺鞨人把邵璟扔在雨地裏,任由他自生自滅。
是一個雜役不忍心,悄悄将他救下,後來又輾轉被邵為忠收養,再到的田家。
所以,邵璟從未見過他的親生父母。
邵璟眨眨眼,順勢靠在她懷裏,小聲道“田伯父也見過我父親嗎?”
田父憨厚地抓抓頭,很不忍心地道“沒見過。不過他是有名的大英雄,這個沒得錯的。”
“這樣啊。”邵璟垂下眼,緊緊抓着田幼薇的手,悶悶不樂。
“回家吧。”田父看一眼滿臉尴尬的謝氏,牽着田幼薇和邵璟往家走去。
謝氏和高婆子讪讪地跟在後頭,兩個人都很羞愧。
折騰這半天,大家都累了,謝氏叫高婆子去廚房煮梨湯“才下的梨,滋陰潤肺,可以防秋燥。”
田父這會兒拿喬上了,淡淡地“嗯”一聲,并不怎麽熱情。
謝氏尴尬得很,默默坐了片刻,叫了田幼薇過去,溫言細語地教導她“以後有事別自己動手,回來給你爹和二哥、或是我說,我們自會處理。”
“我們精心嬌養大的好姑娘,怎麽能和那種腌臜人攪在一起?平白被他們污了名聲,不劃算!”
謝氏想起田柱子娘指責田幼薇“小小年紀,心腸如此惡毒”,不由十分擔憂,那女人又壞又蠢,萬一到處去壞田幼薇的名聲怎麽辦?
田幼薇不以為意“事急從權,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謝氏只是搖頭“下次別再這樣了!”
田幼薇曉得謝氏的性子,并不争論,笑着應了好,反正下次她該怎麽辦還怎麽辦就是了。
須臾,高婆子和喜眉端了梨湯過來,一家人各自端了一盞慢慢地喝。
梨湯清甜,不冷不熱,入口滋潤清躁,田幼薇這個嗜甜如命的自是高興得搖頭擺尾,邵璟注視着她的得意樣兒,也眯了眼睛笑起來。
“阿姐,阿姐!我今天好開心呢!你幫我揍壞人!”他高興地往她身邊湊,将毛茸茸的小腦袋靠在她肩上使勁擦。
田幼薇心裏又暖又軟,暗自警告自己不可以,終是忍住去揉那小腦袋的心思。
邵璟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化,立時安靜下來,乖巧地坐着喝梨湯,不時偷偷打量她,等到她回頭看他,他立刻将一雙眼睛笑成彎月亮,天真又讨喜。
田父站起來“我走了。”
謝氏忙道“你去哪裏?”
田父斜瞅着她“怕你嫌我煩,我避出去,省得吵架。”
謝氏頓時紅了眼圈“你……”
這是要和好啊!田幼薇趕緊拉着邵璟往外走“我們去讀書!”
“讀書,讀書!”邵璟跟着她往外跑,瘦小的身子靈活得像條泥鳅,精神抖擻,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子歡快氣息,是真的很開心。
“兩個泥猴兒!這一身的泥休想挨着榻!洗幹淨才許做別的事!”喜眉雙手叉腰,和高婆子一人抓了一個去洗。
兩間房子只隔着一堵薄牆,聽得到彼此的水響聲。
喜眉興致勃勃“田柱子一家日常就愛偷雞摸狗惹是生非,知道咱老爺厚道好說話,蹬鼻子上臉,我呸!”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老爺今天居然聽了姑娘的話,真是難得。姑娘好威風啊!”喜眉哈哈地笑,與有榮焉。
田幼薇也開心的“我這是以理服人。”
田父是真厚道,但是逼不得的,一逼準發飙。
謝舅父就是拿準他這性子,一味只是服軟下小,把他捏得死死的。
“唉,真是……”田幼薇忍不住操心地嘆了口氣。
忽聽隔壁傳來高婆子的叫嚷聲“阿璟少爺害什麽羞?你還是小毛孩子呢!阿婆一把年紀了,什麽沒見過!你自己洗不幹淨的,聽話……”
接着就是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響,像是小孩子光着腳在地上跑那種聲音。
田幼薇和喜眉豎起耳朵聽,都微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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