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次拉燈

一個人回家，扭動鑰匙的聲音在黑暗中聽起來都有些刺耳。

林栎推開門走進去，突然覺得哪兒有些不對勁兒，客廳的燈是開着的，難道自己出門的時候忘關燈了？不過……房間裏還有米飯煮熟的味道……林栎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在他愣神的時候，從廚房跑出來一個人，笑着看他，“你回來了？吃過飯了嗎？”

林栎的心猛然跳了兩下，沒有說話，先回過頭看了看自己進的是不是自己家的門，确定了以後，才死死盯着面前的艾利。

一直對他微笑着的艾利。

“你之前去哪兒了？”林栎冷着一張臉問道，艾利聽完愣了愣，似乎是沒想到他會先問這個問題，但反應過來以後，還是恭恭敬敬地回答，“我家裏出了一些事，回家看了看，之後……覺得不告而別不好，所以回來跟你說聲對不起。”

“走的時候什麽消息都不留嗎？”林栎彎下身子換拖鞋，聲音依舊冷冷的，“你住在我這裏，要是被誰綁架或者撕票，查起來跟我有很大關系，你想過沒有？”

艾利沒料到林栎對他不告而別的事情這麽生氣，站在原地讪讪的，捏着身上穿着的圍裙的一角，低着頭。

林栎脫下西裝拿在手上，越過艾利的時候艾利伸手過來接，林栎沒有給他，也沒說任何話，而是自己走到卧室挂好了自己的衣服。

艾利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看到林栎沒有出來的意思，就先進了廚房。

林栎站在窗邊，點起一支煙，努力平複自己的呼吸，他以為，如果有一天重新看到艾利，自己應該是欣喜若狂的，但是沒有，他有滿腔的憤怒，無處宣洩，他想狠狠把艾利壓在身|下懲罰，想讓他說出再也不離開自己的話，但是他不能那樣做，雖然他很想，但是估計會吓跑艾利，如果他再消失，自己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他，怎麽辦？

林栎把手裏的煙掐滅，看着窗外的車水馬龍，擡起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

艾利做好飯以後走到卧室門口打算叫林栎吃飯，聞到了滿屋子的煙味兒，皺了皺眉，剛好林栎的目光投過來，艾利覺得自己終歸是惹林栎生了氣，所以也不好多說他抽煙的事。

“飯做好了，你吃過飯了嗎？”艾利說。

林栎把卧室窗戶打開，一陣涼風吹過來，他沒有說話，但是顯然是要吃飯的樣子，跟艾利走到了飯廳。

艾利吃飯的習慣很好，不愛說話，其實不光是吃飯的時候，他多半時間都不喜歡說話，林栎常常覺得這個人雖然一直存在，但又好像一直不在，當然，以前沒有這個覺悟，等艾利消失以後，他才知道艾利的存在其實是有跡可循的，尤其，這個人的存在帶給他一種溫暖的感覺，失去了以後就會很失落。

“你家裏出了什麽事？”林栎說。

艾利猛地擡頭看他，發現林栎根本戀愛都沒看他，好像只是随口一問而已，“不是什麽大事，已經解決了。”

“是嗎？”林栎喃喃道，艾利“嗯”了一聲，周圍又恢複平靜。

“你怎麽進來的？”林栎又主動說話。

“之前你給過我鑰匙，我……我走的時候帶在身上了。”艾利說的有點兒不好意思。

林栎嘴角幾乎微不可見的勾了一下，他是給過艾利自己家的鑰匙，艾利走了以後，他也沒在意鑰匙有沒有還回來，如果自己早一點發現……不對，就算早發現艾利還帶着他的鑰匙，也不會覺得艾利還會回來吧。

“我對你怎麽樣？”林栎問得突然。

“啊？”艾利果然沒反應過來，“……很好，你對我很好。”

“可我不是這樣覺得。”林栎放下手中的碗，看着艾利很正經的說，“你突然離開，我以為是因為我對你不好，反正，我們其實也沒有明确說過你能不能離開，而且最初我并不希望你留下來，所以我以為，你大概是突然想通了，就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不是！”艾利很急切的想要解釋，“我……”但是該怎麽解釋呢？他又不知道，“我”了半天，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林栎垂下眼睛，看着桌子，“不是就好，你有你不能說的事情，可以不告訴我，我不強迫，但是，你如果只是來道個歉，現在就可以走了。”

艾利聽不明白林栎的意思，“我并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啊，你……”艾利原本想說什麽，眼睛閃爍了一下，瞬間改口了，“我想留下來，陪着你，可以嗎？”

林栎聽得他的話有瞬間的吃驚，不過轉瞬即逝，繼而就是滿腔的怒氣，“你當我這裏是什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艾利看得出來林栎非常生氣，但是好像又不知道他究竟為什麽那麽生氣。

林栎冷笑了一聲，“或者你當你自己是什麽？我這裏不是旅館，我也沒有義務養着你，如果養個性格好又好看的男人，你可不是我的第一個選擇。”

艾利猛地擡起頭來，聽了他的話像是受到了某種驚吓，林栎把這一切都收到眼底，但是他還是看不透眼前的人。

艾利小心翼翼挪到林栎身邊，輕輕拉住了他的手，見林栎沒有拒絕，稍稍放下了心，膽子也大了一些。

“你不要養着別人，我會很聽話的，我以後不會不告而別了，我什麽都可以做。”艾利眼睛的光彩印在林栎的心裏。

“我們可以做……上次你很舒服的那種事……”艾利抿了下嘴唇，讨好地說。

林栎幾乎是瞬間就有了反應，因為面前的這個人。

艾利已經睡着了，林栎默默看了一會兒身邊人熟睡的模樣，小心翼翼起身，去陽臺上抽煙。

最近這段日子抽煙很頻繁，林栎心裏有自己都想不通的東西，但是抽煙這回事，就跟喝酒一樣，并沒有什麽卵用，該惆悵的時候還是惆悵。

林栎看不清自己，他知道自己喜歡的從來都是男人，但是，他不曉得對艾利到底是不是喜歡，艾利不見了，他會很想趕快找到，那是他對一個人的掌控欲，但是僅僅是掌控欲而已嗎？他不知道。

現在，艾利回來了，說着以後不會不告而別，說着想留下來，陪着他，林栎的心，似乎像是被戳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窟窿，讓光滲了進去，但自己又難受得緊。

林栎抽完最後一根煙，輕手輕腳回到房間，艾利還維持着他離開以前的姿勢沒有動，眉毛微微皺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體不太舒服的原因。

林栎微微彎下身子，在他眉心印下一吻，艾利皺着的眉漸漸平整，面容柔和。

林栎幾乎一夜沒睡，都在想接下來該怎麽辦，于是第二天艾利起床後，看到林栎已經在樓下跑步了，趕緊換了衣服做早餐。

林栎回來看到在廚房忙碌的身影，沒說什麽話，拿了艾利準備好的放在床上的衣服進了浴室。

出來後，早餐已上桌，艾利坐在桌子邊等林栎，看到他出來，露出了一個簡單的笑容。

林栎擦了擦濕漉漉的頭發，把毛巾放到一邊，艾利馬上起身把毛巾挂到應該挂的地方，一句多餘的話，多餘的動作都沒有。

“你可以先吃，不用等我。”林栎說。

“沒關系。”艾利乖巧的坐在座位上，一臉“我是心甘情願，絕對沒有一絲一毫不願意”的感覺。

林栎心裏說不出的舒暢，喝了口熱粥。

“你今天開始跟我去公司上班。”林栎說。

“啊？”艾利不太明白，“我……”他有些不好意思，“……我沒有上過班，什麽都不會做。”他有些懊惱，自己可以順利料理家裏的一切家務，但是公司裏的工作，他都不會，因為沒有經驗，如果搞砸了，怕會給林栎帶去不必要的麻煩。

“不需要你有經驗，你跟在我身邊就行。”林栎頭也不擡地說，“還有，夜燈好像又壞了，上次是你去修好的吧，有空看看。”艾利身子僵了一下，沒說話。

林栎真的是讓艾利跟在身邊，什麽任務也沒給他，單純的跟着，林栎開會，艾利就待在辦公室裏，林栎在辦公室看文件，艾利就坐在一邊發呆，雖然林栎跟他說了可以做自己的事，艾利依舊是發呆，不然就只看着林栎。

艾利回想起來“上班”的這幾天，好像，林栎單純是想把他留在身邊，時時刻刻看着他罷了，這個認知讓艾利不太明白，但又不敢問。

其實連林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另外一個當事人又怎麽會知道呢。

辦公室的人多有揣測。

好歹大家都是混娛樂圈的，從老板每天帶着一個男人來上班，那男人還寸步不離的行為上，多多少少鼻子正常的人都能嗅出點兒什麽不尋常的暧昧氣息，很快，就有人找上門來。

林栎擡頭看了一眼正走過來的身影，對旁邊正翻書的艾利下達指令，“你先回家做飯吧，晚上一起吃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