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專業人士

聽說過,但邵渝還真沒遇到過。

這麽一想,以前自己遇到的邪崇還真是弱的可憐!

“也差不多了吧。”邵渝盡量為背着的姑娘攏了雨衣,怕她傷上病,語氣柔和無傷,“冤有頭債有主,你這一路上殺的人也有很多了,物極必反啊。”

“我不就是物極必反的證明麽?”那妹子眸光泛着幽幽綠意,像山澗妖異的磷火,“哪裏夠了,那裏,不還有很多活人麽?”

邵渝本想說有那麽一兩個是無辜的,但當警察有兩年了,他還是知道一但立場不對會談崩的,于是轉換思路:“但妹子你想想看,現在他們是人,你可以欺負他們,但要他們也變成了鬼,不就可以和你對上了麽?你何必給自己找麻煩,讓他們活在恐懼中不是更好麽?”

“呵呵,”帶着嘲諷的笑意,她擡起手,在虛空中輕輕一招。

數十個鬼影緩緩從濃霧中凝聚彙集,其中打頭的霍然就是先前在縣城裏死掉的那幾個人販,它們維持着死前的慘樣,畏懼又怨毒地看着那女子,幾乎擠成了一個鬼位——就像平時看到邵渝的小動物,生怕被吃掉一樣。

“聽說過為虎作伥麽,”那妹子青白的唇角淺淺地勾着,“他們都是我的伥鬼,剛剛很多人,都是他們幫我殺的,我倒想知道,誰能和我對上。”

說着,她擡手一指,那些鬼物在空中拖着長長的尾跡,已經竄入了燈火通明的祠堂。

一瞬間,祠堂裏傳來無數驚叫,許多人恐懼地直接開門沖了出來。

再看到黑夜裏閃着磷火光芒的小姐姐,一時間慘叫聲更盛。

“你的能力很奇特,”妹子陰冷地看着那一個個人群被鬼物圍到中間,“被你碰到,我的能力會被壓制,但現在我在活人體內,你要怎麽殺我呢?”

邵渝确實有點麻爪了,他沒遇到過這麽複雜的情況,本能就看向了黑魚,那只黑魚遠遠地綴着,事不關己地盤着,就差沒嗑把瓜子了。

“王家媳婦……”有人已經大哭了起來,她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因為長年勞作而滿面皺紋,身邊跟着一個被吓尿的十來歲少年,“你饒了我家吧,殺你的不是我啊,我可給你接過生的啊!”

我去!你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邵渝立刻喊她閉嘴。

但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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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可記得清楚呢。”她看着那女人,“我想跑時,還是被你兒子發現的呢。”

“我、”那少年在雨裏抱着母親的腰,“別殺我,我只是怕王叔賠錢,他說花了很多錢,還在還債……”

鬼女點頭道:“所以,輪到你們還債了,很公平啊。”

邵渝一時有點尴尬,老實說,心底裏,他也厭惡這群人,但也非常明白,這些人法律上來說罪不至死,如果到時全死留下他和兩個妹子,就很難說清了。

邵渝只能小心地道:“要不,你給我面子,這事明天再說,你看,折騰了一晚上,天也快亮了。”

他當然不怕這些鬼,可是卻及不上他們的速度,這麽多人,自己又背着一個傷員,要是打起來,他也顧不上啊。

“你的面子,那是什麽東西。”鬼女輕笑道,“但也不是不可以,我也奈何不了你,那,從現在起,你們……每隔一小時,推兩個人出來,到天亮,我就離開,明天再說,如何?”

邵渝心中叫糟,離天亮還早呢,足足四個小時:“何必呢,你這也太多了,這才五十幾個人……”

鬼女的耐心終于用盡,直接揮手。

周圍的鬼物同時撲來,周圍的人皆盡尖叫:“不要!”

“兩個就兩個!”

“我們選,放過我們啊!”

“救命啊!”

邵渝伸手擋了兩個,吸盡了鬼女染在他們身上的邪鬼之氣,剩下的一點意識靈魄随風而散,至此,那些伥鬼便盡可能地躲着他。

其它人也發現了這事,他們盡可能往邵渝身邊擁,甚至把弱小一點的人推出去。

有人甚至想把他背的女孩扒開,被邵渝一拳撞開了。

不能這樣了。

邵渝正想辦法脫身,就見那鬼女已經轉身,仿佛準備把這事交給新收的小弟們。

有村民見沒辦法,怒極拼命了,什麽難聽的話都說出來了,而且他似乎對女鬼很熟悉,什麽騎什麽錢之類的話極盡侮辱之能事,仿佛她不是一人,而是村裏的一件公共用品,可以被随意。

在他的話裏,邵渝漸漸拼出大概,鬼女因為難産失去了生育的能力,便被買主當成了掙錢的工具,給其它未婚或者已婚的村民使用,後來因為有親人來找她,為了掩蓋事情,所以被便宜到了更深的大山村裏。

她的母親已經患上重病,挨家挨戶地拿着女兒的照片詢問,卻不知道女兒當時就被關在一門之隔的豬圈裏。

這位村民的勇敢并沒有給他帶來好運,女鬼靜靜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從那妹子的身體裏走出。

她依然是那晚在公路上邵渝見到的模樣,身材嬌小,穿着得體的白色長裙,赤着雙腳,短發小臉,秋水明眸,瓊鼻挺翹,放在哪個學校,也是校花一級的美人。

下一秒,她已經走到那村民面前,修長的手臂擡起,從他的身上揭起一塊血肉……

邵渝捂住了身後女孩子的眼睛。

“這位哥哥,”女孩在他耳邊低聲道,聲音帶着嘶啞和淡淡的羨慕,“謝謝你,但不用遮,我很想看。”

邵渝:“……”

百鬼吃人的場面已經把在場人吓瘋,邵渝只覺得頭大如鬥,甚至都不敢上去阻止。

就在這時,遠方一聲槍響。

仿佛流星一樣的光芒從遠而至只是瞬息,白虹一般将鬼女的魂體撕成兩半。

有一塊白玉一樣的東西在這一瞬掉落下來,鬼女咆哮一聲,周圍的伥鬼已經不由自主地沖向那白光來處——那是遠方山拗的一塊岩石,上邊有一個隐約的身影正在飛快消失。

機會難得,周圍的村民已經尖叫着四散逃脫,只是一秒,邵渝身邊就已經空了下來,他急忙去把那被鬼女附身的女孩扶住,她在雨裏顫抖着,目光呆滞,仿佛事不關己。

邵渝嘆息一聲,把她們拉到最近的屋子裏,生上火盆,免得感冒。

這一晚上也太亂了。

兩個姑娘默默地靠成一團,誰也沒有開口。

黑魚依然事不關己地在身邊游着,這個時候才默默過來,用一凹一凸的眼睛凝視着他。

那眼睛又黑又圓,配着它不規則的頭形、巨大的獠牙和凸出的下巴,實在是比鬼還可怕……雖然鬼對他來說也并不可怕。

“要報酬麽,”黑魚确實帶他找到了,邵渝也說到做到,把手伸給它,“財物要回去才能給,功德,你自己拿吧。”

黑魚看起來還是比較滿意的,伸嘴咬住他的食指尖,一點淡淡的涼意從心髒處流出,妥帖地撫慰過手臂,從指尖湧入黑魚的大口中,維持了大約十秒。

黑魚滿意地收口,給了一點提示:“我要回去了,帶着這兩小姑娘走吧,雨太大,再過一小時,泥石流就要來。”

它居然會說話!

“謝謝,那個……”邵渝低聲道,“可以再陪我一會麽,我有點怕,可以付賬的。”

後半夜還那麽長,沒有黑魚領路,他們幾個人在這大雨山頭是非常危險的。

有錢,那一切好商量,黑魚擺擺尾巴,表示同意了。

兩個女孩子看着他對空氣說話,皆當成沒看到,今天晚上的事情,夠她們消化很久了。

他們在周圍的房間裏找好雨衣,包好一些食物幹糧,便匆忙地離開了,邵渝走時還大喊了幾聲泥石流要來了,村裏并沒有人搭理他,也不知是不是還有人藏着。

山路難走,好在山民大多家裏都備有手電筒,兩個女孩子默默地跟着他,相互扶持,哪怕不小心摔了碰了,也沒有一個人出聲,安靜地讓人心疼,邵渝有心想要安慰,又怕她們分心,憋了一肚子話,只能悄悄和黑魚說。

黑魚默不做聲地當着垃圾樹洞,大雨将他細微的聲音吞沒。

一直走到黑魚認為的安全地帶,他們才找着一可以容兩人避雨的岩石。

但這裏已經有人一個滿身泥濘的人了——剛剛還安靜嬌弱的兩個姑娘仿佛一瞬間打了雞血,拿起手上探路的樹枝就是一頓暴打,這個時候還在這的人,除了村民還會有誰?

突來的攻擊讓對方痛呼一聲,栽倒在大雨裏,邵渝急忙阻止。

“我不是鬼!”那人低聲道,聲音很微弱,帶着一點破音,仿佛受了重傷。

傻瓜,你不是鬼她們才打你啊!

邵渝電筒一照,看清了對方的一身迷彩裝備:“你不是村民?”

“我是國家特殊事件處的人員。”他拆下繃帶重新纏繞了流血的肩膀,讓出避雨的岩石,看起來是剛剛被打裂了傷口,“這裏很危險,你們跟着我吧,我已經呼叫了,很快就有直升機來支援。”

“只有一個人來麽?”邵渝第一次遇到和自己一樣可以傷到鬼物的存在,十分好奇。

那人輕咳了一聲,重新拿出一顆銀色子彈,将身後的狙槍上膛:“我正好在附近做靈氣濃度統計,發現異常就先過來了,這次有點意外,靈氣值這麽低的山脈,竟然會出現鬼王級的大鬼,這些天的異常事件太多,我們有所疏忽了,你們別怕,上面會處理好的,請相信國家。”

“你知道那鬼的來歷麽?”一個女孩子突然尖銳道,“怎麽可以不分是非直接出手?”

那人愣了一下,擡起頭,露出一張帶着稚氣年輕的面容:“你在說什麽?剛剛,她在殺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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