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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唐府極有可能一去不回,她需要錢銀。
幸好從前年開始,她就開始去阿娘開的酒樓裏掌勺,得了不少美譽,也賺了錢。
賺來的錢阿娘完全不過問,全數給了她,她喜歡什麽便買什麽,從不多說一句。
阿娘看出她在廚藝方面極有天賦,便将傳家秘本給了她,讓她好好鑽研秘本上的食譜,來日要再考她。
甚至買了間鋪子,打算讓她自個兒開個食肆酒樓,獨自闖闖。
秘本裏的所有食譜唐見微早就記在腦中,如今秘本不知去向,倒也不打緊。
她自己存了不少錢,還有地契,兩大首飾盒裏滿滿當當的首飾,以及她耶娘早就為她準備的嫁妝。
這些她都可以帶走。
将一些用不上的質成現錢的話,足夠她和姐姐在另一個地方重新生活。
離開博陵,她完全可以到一個唐家人永遠找不到的地方,買一間屋子,靠自己的手藝生活。
她對自己的廚藝和經商頭腦還是很有信心的。
一邊賺錢積攢人脈、幫姐姐治病,一邊在安全的地方調查耶娘死亡的真相,韬光養晦,這或許就是唐見微餘生最重要的事情。
在她心中甚至已經列出了幾個可去的縣城名單,信心滿滿。
可當她回到房中卻發現,她所有的錢銀被洗劫一空!
首飾盒被掏了個底朝天,就連地契也消失不見,唯一逃過一劫的是她随身攜帶的荷包裏,那微不足道的碎銀子!
楊氏竟喪心病狂到這般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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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對不要臉的犬彘母子,早就算計好了一切!
越是這樣,她就越不能久留。
也不能打草驚蛇,否則她和姐姐恐怕都離不開。
她發現日常跟在她身邊的三位婢女如今一個也瞧不見了。
也罷,就她和姐姐兩個人,行動起來更方便。
她将姐姐接到自己房中,特意去庖廚交待明天早上想吃馎饦,讓庖廚準備。
交待完之後,她去給楊氏請了安,請安的時候連連打呵欠,似跪也跪不住,楊氏就讓她早些休息去了。
房門一關,唐見微一雙眼睛比狼還亮。
什麽也不用收拾,也沒得收拾,她準備帶着姐姐翻牆出去。
偷溜這事兒她從小到大幹過無數回,熟悉得很。
她自己一個人走自然容易,但要帶上瘋了的姐姐,還是得有些準備。
為了讓姐姐聽話,別鬧出什麽岔子,唐見微提前想好了辦法。
她知道姐姐自小就聽阿娘的話,便學着阿娘的語氣,跟姐姐說:
“阿淨,今晚阿娘帶你玩個游戲,你跟着阿娘走,好不好?”
聽到這話,姐姐果然興奮了起來:“玩什麽游戲?”
唐見微看她沒有血色的臉龐上泛出了笑意,是真情實感地期待着“游戲”,忽然明白了。
姐姐或許沒有完全瘋,她對別人所說的話能給予恰如其分的回答,并沒有答非所問。
有一種可能。
可能姐姐的記憶錯亂了,認不清人臉了,但她的癡症并不算太嚴重,或許還有治愈的可能性。
尚且能夠交流就好。
她跟姐姐說:“阿淨跟着阿娘一塊兒出去就知道了。”
夜深,操辦喪禮多日的唐家,從家奴到楊氏全都扛不住疲倦,早早入睡。
唐見微趁夜帶着唐觀秋逃出了唐府。
宵禁時分,金吾衛全城巡查,唐見微也不往坊外走,就躲在坊內。
萬一唐家人要找她們,或許也想不到她們這般膽大,就躲在眼皮底下。
至于藏身何處,唐見微也早有了打算。
坊內有一處荒廢的宅子,聽說是曾經上京趕考的舉人買下的居所。此人屢屢落第深感仕途無望,自盡于宅中,冤魂不散的傳說一直都在坊間流傳,那兒也就成了博陵有名的“鬼宅”。
大白天的鬼宅都沒人敢靠近,更不用說子夜時分。
姐妹倆往鬼宅去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分明是跟着她們的。
唐見微後背一僵,莫非被唐家人發現了?
她立即拉着姐姐,加快腳步。
正猶豫着還要不要狂奔時,聽見身後人叫她:
“三娘!三娘!是我!”
唐見微回頭一看,正是時常跟随她左右的三名婢女之一的紫檀。
……
一塊兒進了鬼宅,紫檀将帶出來的細軟全給了唐見微。
“昨天主母讓我和紅玫、來春給三娘收拾屋子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太對勁!她們那哪兒是收拾,将三娘的私人物件全都裝到包袱裏帶走,分明和搶劫無異!我問她們她們也不說,反倒讓我別廢話,快點幹活兒,我琢磨着肯定出了事,留了個心眼,暗中藏了些細軟。不過紅玫和來春她們看着呢,我沒法藏太多,也就這些了,三娘莫怪我。”
紫檀這是雪中送炭,唐見微哪會怪她?開心都來不及!
可最終,也只換回三百兩銀票。
從黑牙郎那兒出來往鬼宅走。
餘晖之中,唐見微路過熱鬧的市集,看到有賣餅的小鋪子。
聞到烤餅的香味,她肚子擅自叫喚了起來。
烤餅這種又硬又幹的食物,放在往常唐見微是不可能吃的。可是現在她只有三百兩,還不知道會再遇到什麽困難,如今情況不容許她揮霍,能省則省。
她打算買一堆烤餅回去,先将肚子填飽再說。
而且天氣冷,烤餅易于儲存,放個月餘不成問題,随身攜帶也方便。
唐見微買了二十個烤餅,讓店家幫她用粗布包好。
揣在懷裏一大摞,熱騰騰的面香往她鼻子裏鑽,弄得她肚子叫喚得更大聲了。
但她忍着沒在外面吃。
姐姐和紫檀肯定也餓壞了,她自己先吃了算什麽事。
唐見微抱着烤餅,将戲臺酒垆抛在身後,從青槐長街往前行。
上元節還未過去多久,高二十丈的巨大燈輪尚且沒拆幹淨,唐見微擡頭望去,這才想起這些日子唐家發生的事讓她無暇顧及節慶,根本沒有賞燈的時間。
從殘餘可以看出,今年的燈會依舊熱鬧。
遙遙望去,燈輪如樹如瀑,震懾心扉。
漸漸入夜,尚未宵禁的博陵府喧嚣不止,街衢之中行人密集。
唐見微在其中艱難前行的時候,發現有個賣肉蛇的商人。
阿娘最喜歡吃蛇羹,以往過節,唐見微都在愁去哪兒買上好的肉蛇孝敬阿娘,往往穿過整個西市都未必能找到合心意的。
今年倒是巧,不刻意找它,它反而自己出現了。
唐見微心中的高興勁兒還未起來,忽然想起阿娘已經不在人世,即便做出再鮮美的蛇羹,又能給誰吃?
唐見微定定地瞧了那肉蛇攤片刻,抱緊了烤餅,扭頭離開。
還未走出幾步,忽見前方走來一隊金吾衛士兵。
他們見人便問:“是否有看到一位十七、八歲的女子,帶着個瘋婦?”
行人搖了搖頭,他們便繼續打聽。
唐見微臉色煞白,立即轉身。
金吾衛在尋她和姐姐……居然連金吾衛都出動了?
她一邊低着頭往前疾走,一邊将身上顏色鮮豔的披肩解下來,順手披在路人身上:
“姐姐你穿這身衣服真好看。”
忽然得了一件名貴披肩的路人:“??”
唐見微披肩之內是一身襦裙短襖,顏色較素,融入到人群之中也不打眼。
唐見微沒敢回頭,一邊抱着烤餅不舍得撒手,一邊單手将女子的發髻拆了,簡單一轉,換成了男子的樣式。
她腳步不算快,與人擦肩而過的時候也不顯得匆忙,表面平靜步伐從容,為的就是不讓人看出她的異樣,實則恨不得耳朵長在頭頂上,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專心聽身後有沒有追擊她的腳步聲。
沒有。
金吾衛沒追上來。
幸好幸好。
唐見微就像抱着自己孩子一樣抱着滿懷的烤餅,似乎只有烤餅才能緩解她大難之後的心悸。
就在她覺得逃過一劫之時,卻和迎面來的唐家人撞了個面。
唐見微腳步一頓,二叔的随從已經看見她了。
那随從身後跟着一大幫的唐家家奴,正在往別處看。
他與唐見微四目相撞之時,嘴張大,手指在空中一劃,指向了她。
那家奴正要大叫,唐見微搶在他之前喊了一聲:
“有蛇!”
這兩個字在熱鬧的市集中乍然響起的效果,猶如水滴進了熱油之中。
周圍無論是小娘子還是小郎君,聽到這話時,全都吓得往前蹿了一大步,驚慌地往腳下看,滿地找蛇,生怕自己被咬個正着。
唐見微趁亂将賣肉蛇的竹筐打開,将這些沒毒的蛇全都抛了出去。
本來還找不到蛇影子的路人,這回是徹底看明白了,地上一團團四散奔逃的黑影真的是蛇!
也不知道人跑得快還是蛇跑得快,一瞬間全都擠成一團,市集頓時大亂!
賣蛇的商人“喂”了一聲,還未開罵,手掌裏被壓下了幾枚碎銀。
“你的蛇我全買了!”
唐見微拍了銀子就跑,唐家人被混亂的市集堵了個嚴嚴實實,沒能追上來。
唐見微逃出了人群,轉彎時往回一看,這一眼看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三四名金吾衛粗暴地撥開了人群,已經發現了她,手壓在腰間大刀上,正向她的方向奔來!
烤餅散了一地,唐見微根本什麽都顧不上,轉了彎扒着坊牆,迅速飛上牆頭。
一根伸出的樹枝從她眼睛上方一晃而過,有些疼痛感,但高度緊張之下的她全然不顧上這些,落地便奔。
這廣安坊她很熟悉,與她定親的吳家長女就住在坊內,吳家二娘子還是她的發小,自小她就在坊內各處蹿來蹿去,閉着眼都能走對路。
但金吾衛是京中守衛,要說熟悉,恐怕沒有人能比得上這些戍衛。
幸好此時剛剛入夜,天幕漸暗燈火未興,進入廣安坊之後,唐見微只往人少的暗處去,一刻都不敢停歇。
再次躍上坊牆,逃出廣安坊。
又跑了近一炷香的時間,唐見微雙腿發脹,喘得胸口火辣辣地痛,身後那如影随形的壓迫感才漸漸消失。
她将金吾衛甩開了,但一身的狼狽,累得兩眼發黑。
烤餅不知道丢哪兒去了,唐見微嘆氣,那麽香那麽脆的烤餅啊……太可惜了。
走了兩步,心裏一驚,緊忙摸向腰間。
荷包還在……
她還不放心,将荷包翻出來,确定三百兩銀票沒丢之後,左搖右晃的心才慢慢歸到了原處。
此時已經宵禁,唐見微不敢往外走,只能沿着小巷夾道走。
腳踝好痛,不知道什麽時候扭傷了。
唐見微一瘸一拐地挪,更餓了。
這會兒市集應該已經收攤,買不到吃的東西了。
姐姐喜歡的乳糜也沒法帶回去了。
可是姐姐和紫檀還在等着她呢,豈能讓大家都餓肚子。
一定得弄點吃的回去。
唐見微走到夾道口,往坊內看去,這兒可以通向坊內各戶的後門。
後門門口還有零星的火光,唐見微走進去,将街坊們供奉給土地公的貢品掃了個幹淨。
臨走前她不忘滿懷誠意地對土地公拜了一拜:
“今日小女落難,迫不得已冒犯諸位地仙老爺,還望地仙老爺不要見怪。若小女他日富貴了,一定給諸老爺奉上道前觀的糕點,決不食言。”
肉蛇,即養殖的菜蛇,出現在這種大型市集的肉類是經過檢疫的。
而且主角也沒吃它……
本文絕對不會出現任何野味。【拒絕野味,從我做起。】
謝謝大家辛苦追文,特別是這種一上來就跟唐三走一段劇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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