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童少懸從博陵回來之後, 書院的友伴們成天圍着她問。

京師到底是什麽樣的,是不是跟傳聞一般,玉砌雕闌朱甍碧瓦?

東西二市是不是比夙縣還大?那兒的娘子們是不是各個騎馬?

童少懸本來就少了許多課, 正想要努力補上, 卻被大家纏得更加頭大, 書根本讀不進去。

不過讀不進去書, 不能全怪同窗們。

她自個兒春心蕩漾,日日夜夜念着仙女姐姐念到拿不起筆。

即便拿了筆也是塗塗畫畫,畫仙女姐姐殘存在她腦子裏的模糊樣子,回味着兩人那僅有一次的交集點滴。

童少懸恨自己畫藝不精, 怎麽畫都和仙女姐姐不太像, 總覺得差些兒精髓。

大半個月下來,童少懸書沒怎麽讀,畫技倒是突飛猛進。

宋橋本以為女兒回家之後會大談特談在博陵的見聞,沒想到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別說自個兒主動聊了,也不知道去一趟博陵沾回來什麽毛病,問她十句她頂多回答半句, 那半句都還是飄着回的。

用膳之時也老走神, 箸拿反了都不知道,就這樣反着吃了一整碗飯……

宋橋去找郎君童長廷說這事兒:“你沒覺得咱們阿念去趟博陵, 整個人魂兒都像被吸走了?成天六神無主的模樣, 以前哪見過她這般散漫?”

童長廷看了眼正在小院中賞花的童少懸:“這不挺正常的嗎?她以前不就這樣?”

“阿念到底是不是你親女兒?”宋橋指着她, “她以前真這樣?你好好想想!”

童長廷當真認真想了一番,道:“的确不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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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橋緩了口氣, 正要跟他詳細展開論述, 童長廷又道:

“以前老是自己躲起來琢磨些歪門邪道, 什麽麻椒彈什麽向月升。從博陵回來之後喜歡出來走動了, 看看,這都到院子裏賞花了。若是以前,我不揪着她出來,她能在屋裏窩兩三天。”

宋橋:“……按你的意思,她這模樣還進步了是吧?”

童長廷見夫人臉色難看,随時都有可能朝他發難,也不敢再多說話,很是時候地閉了嘴。

童長廷濃眉大眼身形修長,刀削似的臉似乎從沒笑過,印堂發黑,天生帶着一股煞氣。若是與他不相識的人,第一次見到他定會覺得此人暴戾兇狠,少惹為妙。

殊不知童長廷長成這樣,脾氣卻軟得很,尤其對自己夫人最軟。

被宋橋這麽一嫌棄,半個字都不敢多說,宋橋揮了揮手打發他走:

“行了行了,你自己回房去好好反省反省,什麽時候想明白了,什麽時候再來找我說話。”

童長廷乖乖去反省了,宋橋就知道跟他聊這些事兒就是浪費時間。

偏偏幾個女兒都不在家,阿念的事情又不想和家仆們說,宋橋只能獨自思忖思忖。

“夫人,夫人,我知道了。”

童長廷還沒面壁思過一炷香,大步流星急匆匆趕回來:

“夫人,我知道阿念這是怎麽了。”

宋橋:“說來聽聽。”

“阿念也十五了,去了博陵府一趟,定是遇到喜歡的人了。你瞧瞧她這動靜,像不像當年你我私定終身時的模樣?”

不得不說,這一回他的确說了一句過腦子的話,可也是宋橋最擔心的事。

“咱們能答應她去博陵,那是為了讓她去京師開開眼界,多了解些官場內情,好為以後的官途鋪路。她怎會不知輕重,惦記起兒女私情?”

“夫人這話可有些嚴酷了。我們阿念也到了婚嫁的年齡,現在不惦記,難道要等七老八十了再惦記?”

說到這兒,童長廷皺眉長嘆:“哎,夫人也明白,因為那殺千刀的唐家退婚一事,咱們阿念在夙縣這兒,想要找一戶門當戶對的好人家真有點難。若是她能在博陵尋覓到良人,嫁到博陵,遠離夙縣的風言風語,不也是美事一樁麽?”

宋橋被郎君這麽一說,心裏稍微寬了一寬。

“可是,若是真的尋到可靠的良人,阿念早就跟我這當娘的說了。昨天我旁敲側擊地問她,她居然還對左右而言他,什麽也不肯說。只怕良人沒有,孽緣倒是撞上門。”

“夫人多慮了,又不是撞上唐家人,瞧你這……”

宋橋聽到“唐”字,立即沉下臉,狠狠地“啧”了一聲,捂住童長廷這張倒黴的嘴。

“你怎麽知道不是唐家人!萬一真的是呢!那博陵就是唐家的地盤!”

宋橋這話差點将童長廷逗笑:“夫人啊,你可知那博陵有多大麽?阿念就去了十多日,怎麽可能真的撞見?”

宋橋“哼”了一聲:“無論阿念到底是不是有了意中人,只要那人和姓唐的毫無瓜葛就行。只要不姓唐,天下的男子女子任阿念挑,我這個為娘的絕不說半個不字!”

都已經過去八年了,當初唐家悔婚一事一旦提及,還是讓宋橋非常惱火。

八年前,九歲的唐見微生了一場重病,昏迷多日性命垂危,她耶娘和姐姐急得滿博陵尋訪名醫。

喝了幾池子的藥,唐見微的病情完全沒有起色,最後唐士瞻在博陵城外的古山中尋到了一位世外高人,希望高人能救女兒一命。

高人收了銀子,送回來一個寫好的八字,讓唐家去找八字相符之人。

看完八字之後,蘇茂貞忽然想起她從前有一位手帕之交生了個女兒,八字似乎很接近!

蘇茂貞差人打聽,要來了宋橋幺女童少懸的八字。

将八字給高人看,高人興奮得差點把案幾給拍碎——這八字和唐見微的八字乃是水乳之契天作之合!若是二人成親,定能逢兇化吉,家宅興旺,玉堂金馬!

唐家人滿心歡喜,立即下聘到童家。

宋橋沒想到許久未見的舊友還記得她,甚至要和她家結親。

唐三娘嗎?

據說是個非常有名氣的才女,九歲的小娘子寫的詩都傳到夙縣了。

而她家阿念,書是會讀但身子骨差得很,成天頭疼腦熱的,也不知道能活到何時……

唐家家大業大,唐公還是朝中大員,這門親事即便來得突然,宋橋也是很開心的。

但阿念身體的情況必須要跟唐家說明白,便發了快信去唐家講清楚,免得回頭說占他們唐家的便宜。

童少懸要嫁去博陵的事兒在縣裏鬧得沸沸揚揚,所有熟識的親朋都來道賀,都在恭喜童少懸要嫁入豪門。

宋橋和童長廷一直等着,等唐家的回信,等迎親的隊伍。

最後自然是什麽都沒等到,只等到了悔婚的信。

童家不知道唐家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為何拿婚姻大事消遣童家,恨唐家的胡作非為自然恨得很有道理。

唐家對此事也很後悔。

唐見微病重是真,可迎親的隊伍才出發不到五日,她忽然就醒了,再多兩日,活蹦亂跳,什麽事都沒有。

唐士瞻和蘇茂貞都傻了眼。

居然有這麽巧的事……

着急娶童少懸進門是為了救女兒一命,唐士瞻他阿耶本來極其反對,說什麽也不願意和鄉下的小商戶家結親。還是唐士瞻兩口子頂着父上的巨大壓力硬扛下來的。

結果迎親隊一走,女兒的病就好了?!

這是練誰家傻小子呢?

心裏郁悶是真,可親都定了,豈有反悔之理?以後讓人家童家如何自處?

唐士瞻和蘇茂貞打定主意,再荒唐的事也是因他們唐家而起,自己要娶的媳婦,接回來之後無論如何都得照顧好,決不能讓童家女兒受委屈。

唐見微身體狀況已無大礙,耶娘正打算跟唐見微說定親這事兒,告訴她馬上就要接一位活潑可愛的小娘子回來,等她們到了及笄之年便可成親。

這頭還沒來得及跟唐見微說,那頭唐士瞻就聽說父親寫了一封信去童家,将婚事給退了,迎親隊伍也沒到夙縣,半路便打道回府。本來就瞧不上童家,正好孫女病好了,也不用再找人沖喜。

他老人家的原話便是:“阿慎的終身大事豈能如此潦草随便?那夙縣是什麽地方?全都是不開化的南方蠻子!滿嘴聽不懂的鳥語,出門不騎馬都騎豬!這樣的人怎能嫁入我唐家?!”

唐士瞻知道他阿父是地道的博陵人,骨子裏流的不是血,全是優越感。

覺得只有博陵才是人待的地兒,博陵之外都是蠻荒之地。

不過,阿耶是不是想得太過了?騎豬……也要豬樂意啊。

可父命難違,唐士瞻也不好再說什麽。

何況,得罪人的信已經發出去了,唐士瞻又能如何補天?

再寫了封長信跟童家誠懇道歉,也都是後話了。

童家氣到今日,別說是“唐家”二字,連帶着“博陵”對他們而言都是不受歡迎的地方。

“不行,我得找阿念問問,不問清楚了我心裏不踏實。”

宋橋心中惴惴不安,打算将童少懸拎過來抖落個幹淨。

還沒來得及找到女兒,管家柴叔匆匆忙忙進來,說門口有兩位官爺,要找四娘。

童家一位長男,四個女兒,童少懸便是童四娘。

宋橋大奇:“官爺找阿念什麽事?”

“這……”柴叔有點為難,“那兩位官爺兇得很,我沒敢問。”

宋橋立即走到大門口,一眼便看見了身穿官服,正想拴馬的官爺。

其中一個找了一圈,沒找到拴馬樁,嘴裏念念有詞:“連馬都沒地方拴?什麽破地兒。”

宋橋心裏略有不快,上前道:“敢問二位官爺,有何貴幹?”

年紀稍長的官爺問道:“這可是童府?童少懸住這兒嗎?”

宋橋小時候在博陵府住過七八年,官爺一開口她就聽出來了,他們說的正是地道的博陵口音。

博陵!

宋橋第一反應便是女兒在博陵犯了事,官爺追到夙縣來捉拿她了!

宋橋沒直接回答對方的問題,反問道:“二位是?”

倆官爺直接走入了童府,長衫一揚,雙手托起了某件事物,高聲道:

“童少懸接旨!”

這一聲是練出來的,極其渾厚且有穿透力。

在裏屋剛剛拿起畫筆的童少懸聽到這動靜,立即快步走了出來,瞧見敕旨駕到,猶如天子親臨!

童家立馬跪了一片,童少懸迅速跪到她阿娘身邊。

“誰是童少懸?”官爺低眉,問了一句。

這敕旨突如其來且莫名其妙,童少懸不驚慌是不可能的,她擡起頭,輕聲應道:

“我是。”

童長廷和宋橋同時抛來質疑的目光:你做了什麽!

童少懸萬分無辜和不解:我什麽也沒做啊!

宣旨之前,宋橋在心中默念:

只要不将阿念抓走,無論其他什麽事都可以!

可等官爺念完這則賜婚敕旨之後,宋橋又覺得不可以了。

甚至半天都沒緩過勁來。

誰?

唐家三娘子……唐見微?

天子賜婚?和阿念?!

我這是在做夢嗎?

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

天子是怎麽心血來潮,玩這一出的?

宋橋再次看向童少懸,想從女兒那裏得到答案。

可當她看向童少懸的時候,見她一張小臉絲毫血色都沒有,看着官爺的眼睛都直了,無比納罕地問道:

“唐……唐見微?是,博陵唐家的那個唐見微嗎?”

官爺點了點頭。

“怎……”

童少懸本來以為自己回家之後精神狀況好了許多,沒想到被這麽一吓,又開始頭暈腦脹,搖搖欲墜。

沒等她暈,跪在她身邊的宋橋率先暈了過去。

“阿娘!阿娘,你振作點!”童少懸趕緊扶住宋橋,免得她一腦袋磕下去,磕個頭破血流。

宋橋如一團饧好的軟面,軟趴趴地癱在童少懸的懷裏,眼淚橫流:

“我們……童家,是做了什麽孽?為什麽這唐見微陰魂不散……”

童長廷也沒法理解,追問道:

“敢問二位官爺,此事當真?真的沒弄錯嗎?”

那兩人長途跋涉趕到此處,就為了宣個敕旨,本來一路上就疲憊不堪,懶得再說,直接把敕旨遞給了童少懸:

“你們自個兒接去,好好看吧。”

送完敕旨,他倆就走了。

童長廷将宋橋喚醒,全家人圍上來,和童少懸一塊兒看。

童少懸雙手打抖,将敕旨慢慢展開,一個字一個字重新讀完後,天旋地轉。

真的是唐見微……

真的是她。

不能理解,我到底做了什麽,為什麽要和唐見微成親?

還是天子賜婚?天子沒事幹嗎?

又不是嫁長公主,這種平民百姓的事她也要管?

更重要的是……

天子上哪兒知道我這個人的?

童少懸百思不得其解,問了一萬個為什麽,沒人能給她答案。

博陵府,吳家。

自從吳顯容跟她阿娘說要娶唐見微之後,被她阿娘關在家裏,“嚴加看管不許踏出吳家一步”,已經兩個月。

這兩個月來,她哭過鬧過耍橫過,可她阿娘完全不把她當回事,根本不搭理她。

吳顯容氣急敗壞,又開始撒潑:“不讓我出門,我憋出個好歹,阿娘你就開心了?!”

她阿娘回她一個冷酷的眼神:“你什麽時候想明白了,能像你大姐一樣,不給家裏添亂,我什麽時候放你出去。”

“大姐……”提到這個人,吳顯容冷笑道,“像她?像她那樣薄情寡義?阿娘,我辦不到。我沒辦法和她一樣膽小怕事,連自己将過門的娘子都保護不了!不,她哪是保護不了,她是連保護的膽子都沒有!”

“你!”阿娘正要訓她,忽然目光穿過吳顯容的臉,往她身後看。

吳顯容回身,和站在門口的吳顯意目光相接。

外面轟隆隆地滾着雷,吳顯意盤着簡練的發髻,裹在發髻外的深藍色布兜已經完全被打濕。

剛剛進門的吳顯意手裏拿着在滴水的鬥笠,連蓑衣都沒來得及脫,将妹妹和阿娘的争執聽了個一清二楚。

吳顯意細長的眼睛裏是一片讀不出情緒的濃黑,将滿是水的蓑衣解開,家奴上前接了過去。

她左手拿着把劍,右手裹着厚厚的一層布。

布已經全濕了,隐約有些血跡滲透出來。

阿娘發現了那驚心的血跡,急忙上前問道:

“怎麽受了傷!”

吳顯意搖了搖頭,清冷的眼眸依舊看着妹妹,問道:

“她出了何事?”

吳顯容哼了一聲道:“她被天子指婚,要遠嫁了。”

看吳顯意這副模樣還受了傷,想必真的是臨時有急事才出的門。

說不定我錯怪她了?吳顯容心裏暗暗疑惑,有所動搖。

她原本以為,在聽到定親的娘子要遠嫁這件驚天大事之後,吳顯意若是還有半分良心,總該有所觸動。

沒想到她連眉頭都未動一動,只是嘴角稍微牽動了分毫,便往南邊阿耶的卧房去了。

吳顯容怒不可遏,對着她姐姐的背影吼道:

“對你來說阿慎到底算什麽!你完全不在乎她的死活嗎?!即便她要嫁給別人,嫁到夙縣那種地方,你也絲毫不動容?!”

吳顯容知道,阿慎對大姐是喜歡的。

每次提到吳顯意時,唐見微都神采飛揚。

那是只有對真正愛慕之人才會有的表情。

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唐見微提及大姐的次數越來越少。

再後來,說到“吳顯意”這三個字的時候,唐見微再也不說話,只有淡淡的苦笑。

她和大姐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吳顯容曾經在心裏這樣想過。

她們其實還是喜歡着對方的吧?畢竟婚約可從來都沒有取消。

她迫切想要大姐說句話,就算一句辯白的話都好。

她想要知道,她從小就崇拜的大姐有她的苦衷,并不是一個薄情寡義的人。

吳顯容凝視着吳顯意的背影,胸口不住地起伏。

她想要個答案!

“天子指婚,豈容旁人指摘。”吳顯意居然這樣說,“阿姿,你年紀也不小了,該知道什麽叫禍從口出。”

語氣依舊冷得像冰,聽不出任何留戀。

沒有半分情義。

那夜,吳顯容不用任何人看管,哪兒也沒去。

躺在床上,手裏拿着唐見微寫給她的信,讀了一遍又一遍,眼淚打濕了枕頭。

似乎就在這一夜,這位向來衣食無憂的吳家二娘子,在朦胧之中,看清了一點人生的真相。

那淩厲地切開幻想,不留任何情面的真相。

……

送親的隊伍很快集結。

唐見微身邊只有紫檀一個家奴,而姐姐,她是一定會帶上一塊兒去夙縣的。

本來她想着她們姐妹主仆仨一同上路,應該也沒什麽問題。

還是長公主心腸好:“雖說現在太平盛世,官道上都有巡查的騎衛,少見悍匪。可畢竟夙縣距離博陵山高路遠的,你呢,是天子指婚,萬一出了什麽問題,那丢的可是我們天家的臉。”

衛慈送了她四位身懷武藝又十分貼心的小娘子,一路護送她們去夙縣。

唐見微心想“原來您也知道夙縣遠?”,嘴上謝過殿下隆恩。

紫檀還在恍惚,無法相信她們就要去南蠻之地的事實。

而唐見微已經想開了。

她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這是天子的旨意,誰敢違抗。

而且衛慈說得對,她不走的話只會白白丢了命。

在離開博陵之前,她有件要事一定要辦。

想到此事,唐見微眼神逐漸鋒銳。

博陵,唐府。

楊氏早上起來就開始頭疼,将家裏的現錢點完之後,更是差點心痛而亡。

這不肖子又去賭!

前幾日她點銀票,已經只剩下五千兩,今日再點,只有兩千兩?!

因為唐士瞻一案,楊氏一家雖沒受到牽連,可也被罰了一大筆錢,連田地也被收去不少。

楊氏一邊在幫着張羅唐玲琅的親事,一邊還要去鋪子裏追租,而唐序明呢?!

除了去賭坊一擲千金,還會什麽!

就連讓他抓兩個小娘皮回來他都辦不成!

還和什麽金吾衛旅帥稱兄道弟?

當兄弟有沒有他的份不知道,當冤大頭他肯定位列第一,沒人搶得過他!

那龐家迎親隊的人住在唐家也好幾日了,成天吃吃喝喝,仿佛餓殍投胎!

再不将唐三娘抓回來,丢給龐家,讓這群讨債鬼趕緊走人,楊氏覺得自己能被氣死。

楊氏怄了一肚子的火,就等着兒子回來好好教訓一番,順便商讨一下如何應付龐家迎親隊那幫粗人。

沒想到沒等到兒子,卻等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唐見微?

唐見微孤身一人從大門而入,站在唐家的前廳。

楊氏收到家奴來報,立即和唐玲琅走了出來,納悶地看着唐見微。

“她為何回回來……”唐玲琅挽着楊氏,在她耳邊嘀咕着。

楊氏呵呵一聲,對唐見微道:“三娘知道回來就好,想必你耶娘知道了也能瞑目。既然回來了,就跟龐家人走吧。你夫家可恭候你多時了!”

說着楊氏向查叔使了個眼色,讓他将人拿下。

可查叔卻是沒動,神色有點焦躁。

楊氏不明所以,唐見微不僅沒慌張,反而從容地坐到了胡椅上,對楊氏說:

“夫家?我的确要成親了,不過和你那龐氏沒什麽關系。”

“你要成親?”楊氏更不明白了,“你都已經是龐家人了,還在外面招惹什麽不三不四的玩意?唐見微,你以為你是誰?你是唐家的女兒!你耶娘不在了,你的親事自然是由我做主!你如何說嫁給誰就嫁給誰?你可還知道‘孝’這個字有幾筆幾畫?!”

楊氏氣勢洶洶,說到激動之處,手裏的長杖“咣”地一聲杵在地上,震得唐玲琅一抖,耳朵裏嗡嗡地疼。

面對瞪圓了眼的楊氏,唐見微不怒反笑,将手裏的黃紙卷軸擡起來,對着楊氏,示意她拿去看看。

楊氏不解,查叔接了過來,展開一瞧,果然如他所想,真的是敕旨!

查叔雙腿一軟直接跪下了。

楊氏奇怪:“你在做什麽?!”

查叔顫着聲道:“這,這是天子的敕旨!”

此話一出,楊氏急忙看向那黃紙。

黃紙上明明白白印着天子印玺,還有朱砂筆寫的一個大大的“可”字。

楊氏惶恐地看向唐見微:“你,你從哪兒弄來的?!”

唐見微道:“怎麽,阿婆見到天子敕旨居然不跪?可是覺得天子不配你一拜嗎?”

被她這麽一說,楊氏大驚失色,立即跪地行禮,連帶着唐玲琅和一屋子的人全都伏地,長拜不起。

※※※※※※※※※※※※※※※※※※※※

童少懸:我要溫柔善良的仙女姐姐啊啊啊

唐見微:你馬上就能得到了,雖然會附送一個妖精妹妹。

童少懸:……?

童母:我覺得咱們童府還能再搶救一下。

童父:都是紙糊的一家,誰比誰高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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