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童少懸走了, 紫檀從牆後探出頭,不爽道:

“這童娘子膽子也忒大了!你倆可是天子賜婚,她居然直言不諱心裏另有所屬, 也不怕折了天子的顏面, 拖出去砍腦袋!”

唐見微無所謂地笑笑:“任誰平白無故被賜個陌生人成親, 心裏都會有點不快。這婚還是天子賜的, 想鬧都沒地兒說理去, 無論有什麽樣好姻緣也只能被活生生地拆散, 怪可憐的。更何況她本來就怕我怕得要命,得自個兒消化好一段時日了。哎,別說這些了, 那烤雞香得我頭暈眼花,沒想到夙縣這地方人說話聽不太懂,雞是真的好吃。我烤完的另外一只你拿到屋裏去了嗎?”

一說到烤雞,紫檀什麽怨氣都沒了, 激動地搓手:“自然拿去了, 大娘子等着你過去一塊兒吃呢。”

“走走走, 忙活半天可把我餓死了,正好吃只雞好好補補。”

兩人速速回屋吃雞, 那頭童少懸也捧着燒雞要和家人一塊兒吃, 宋橋說剛剛吃過飯,她吃不下了:

“你自個兒補補吧。”

童少懸本來想将雞放到庖廚明日再吃,卻被這香味激得食欲大開, 想要立即嘗嘗。

坐在庖廚裏的小交椅上正準備吃, 季雪抱着柴進來, 聞到燒雞的香味, 季雪驚呼一聲:

“四娘, 你居然買到劉傻子家的燒雞了!我先前去的時候那人多的,從河這頭排到那頭,人山人海!劉傻子他家娘子也在幫忙,我看他娘子都要忙傻了。據說今天的燒雞早就售空了,排隊的不是在買雞,全都是預定後三日的。劉傻子有段時間沒出來了,一出來這盛況,吓人!四娘你居然買到了?你是怎麽買到的?”

童少懸實話實說:“不是我買的,是唐三娘買的。”

“唐三娘?”季雪“咦”了一聲,“她一個外來戶,有什麽本事買到劉傻子燒雞?”

季雪覺得稀罕,童少懸卻一點都不意外。

唐見微可是在博陵都是家喻戶曉的人物,小小的夙縣怕是不夠她玩的。

童少懸拎起一根雞腿,像說恐怖故事一般沉着臉道:

“她可不是普通的外來戶。這個女人本事大得很,在博陵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都混得開,你可別得罪她,不然有你倒黴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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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退婚這事兒季雪也聽說過,她和童家家長們同仇敵忾,都不待見唐見微。

如今童少懸話裏話外還有點誇姓唐的意思,季雪有點不樂意:

“有什麽通天的本事還不是嫁到咱們童府來了?都沒等咱們去迎她自個兒跑來了,還帶着姐姐一起出嫁。這事兒說出去也不怕笑掉人大牙!”

童少懸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她姐姐這兒好像有點問題,離不開人照顧,挺可憐的。”

季雪沒想到有這麽一出:“啊?莫不是個瘋子?”

童少懸點點頭。

本來季雪還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噴,聽到唐觀秋的事兒,聲音跟着心一塊兒軟了下去:

“……倒是一點都看不出來,人看着捯饬得幹幹淨淨。難怪,以主母的個性居然讓她們就這樣住了進來,原來竟有這等事。”

先前唐見微一行人剛剛入府時,季雪就跟着童府其他幾位侍女随從躲在前廳外偷窺,大家都想看看這位天子賜來的京城貴女是個什麽模樣。

季雪趴在牆根邊兒,頭頂還伏着三位侍女,全都抻着脖子費勁地往裏看,恨不得直接把腦袋丢進去看個明白才好。

季雪脖子都快伸斷了也沒看着唐見微,倒是見着了唐見微同行的唐觀秋。

唐觀秋察覺到了牆這兒的動靜,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湊熱鬧的這群家奴。

童家主仆關系融洽,平日裏家奴們沒大沒小慣了,誰也不覺得有什麽關系。可在外人眼裏,家奴們趴牆根那可是丢了八輩祖宗臉的事兒。

季雪被瞧了個正着,臉上發燙臊得慌,唐觀秋卻對她一展笑顏,絲毫不嫌棄也不尴尬。

當時季雪還不知道這人是誰,只道此人溫和明媚,在夙縣可從未見過這等美人。

季雪猜測她是唐見微的什麽人,看穿着打扮不像是仆人,沒想到竟是親姐,更沒想到的是這等佳人居然瘋了……

這麽一張好皮囊,實在太可惜了。

季雪還在長籲短嘆,童少懸所有的心思已經轉移到了燒雞上。

她拽着烤雞的雞腳只輕輕一扯,整只雞腿便被扯了下來,連帶着濃郁的熱雞汁流了滿滿一荷葉。

“嚯!”

童少懸立即讓季雪拿個盤子來,将雞汁一滴不漏統統倒進盤子裏。

這可是燒雞的精華,萬萬不可浪費!

金黃彈牙的雞皮之下,白嫩的雞肉單吃也很入味,但若是沾着雞汁一塊兒吃,正是人間絕味!

童少懸本不是個食欲旺盛的人,燒雞好吃,但按照她平日的食量頂多吃一根雞腿就得膩到惡心。

可這雞腿也是神奇,越吃越香,整根吃了個幹淨都沒發膩,反而愈發地饞了。

“季雪,快!來碗飯!”

季雪以為自己聽錯了。

自從她賣到童家跟随童少懸之後,看到的向來只有一大家子追在小主人身後苦口婆心,想盡一切辦法讓她多吃一口飯菜的場面。

童少懸身體不好,入口的食物更是挑剔,鬧不好就得上吐下瀉,也正是因了她這倒黴體質,到了十五歲還像是未發育的小弱雞模樣。

每日能正常吃點兒蔬菜面餅就已經謝天謝地了,何時見她餐後還再想進食,甚至主動要求添飯?

季雪迅速應了一聲,立即舀了一碗熱飯回來。

童少懸就着雞吃了一整碗米飯,季雪眼睜睜地看着她一個人啃掉半只燒雞,最後實在是肚皮要撐破了才作罷,捂着肚子叫喚着躺到卧房的床上歇着。

“我怎麽覺得劉傻子這回出關,燒的雞比以前更好吃了?”

童少懸舔着嘴,肚子撐得要炸開,卻忍不住地回味。

“這劉傻子的手藝絕了,他家娘子能天天吃到這麽好吃的燒雞,可真讓人羨慕……”

讓童少懸念念不忘撐破肚皮的燒雞,不是唐見微排隊買的。

是唐見微自個兒挑了雞和荷葉回來,在西院裏支了個火堆子,按照童少懸掉在地上那只燒雞的滋味,親手燒出來的。

唐見微不僅還原了劉傻子燒雞的味道,還往雞肚子裏添了些從博陵帶來的香料,讓雞肉的肉質更嫩,味道更濃。

她燒了兩只雞,一只給童少懸,一只留在西院自己吃。

一整只雞她們三人分了吃,吃得紫檀差點将自個兒的手指頭一并咬個幹淨,依舊意猶未盡。

吃完之後倦意沉沉,不用再旅途奔波的三人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宋橋差人送來朝食時唐見微都還沒睡醒。

迷迷糊糊地去看門,見兩位仆人将托盤上的小碟子一碟一碟擺滿了案幾,再送上三碗清粥,颔首而去。

唐見微和紫檀湊上來一瞧——這都是什麽玩意?

每個碟子都沒有巴掌大,袖珍得讓人迷惑不說,而且碟子裏裝的都是鹹菜。

八個碟子的鹹菜,只有紅色綠色和黑色的不同,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

那清粥也是小小一碗,唐見微一只手能抓倆,她喝茶的茶盞都比這大!

這麽寡淡的朝食,就連紫檀都沒見過。

唐見微道:“這是看我不順眼,想給我個下馬威嗎?”

剛剛送飯菜來的侍女還未走遠,隐約能聽到她們的竊竊私語:

“今日朝食居然如此豐盛,八樣菜啊,這可是逢年過節才有的隆重,主母當真慷慨……”

“等會兒,紫檀,我是聽錯了嗎?”唐見微指着眼前一桌的貓食,“豐盛?”

紫檀道:“……這能算八樣菜嗎?不就是同一樣的鹹菜嗎?這童府到底窮成什麽樣了,居然逢年過節才能吃上一桌腌物?”

唐見微感嘆:“難怪那童少懸跟紙糊的一般,一吓就暈,一碰就倒。敢情這童府看着是戶正經人家,餐桌之上實在不講究。童少懸能活到這麽大也挺不容易。”

昨日匆匆來到童府,收拾歸置完之後又烤了兩只雞,沾了床唐見微幾乎是昏迷過去,直到這會兒才在鹹菜的刺激下仔仔細細地打量童府。

這童府不知建了多久,下人勤快收拾得幹淨是一回事,屋梁發黑牆面脫落又是另一回事。

這棂格面上的漿都掉得差不多了也沒修葺,湊近了聞,能聞到一股輕微的酸腐味。

順着窗戶往外看,西院倒是整饬利落,院角一片南方特有的小竹林。除此之外便是幹巴巴的碎石路,不見任何盆玩,更不用說其他需要銀子堆出來的造景。

這麽說來,昨日從正門進來時,除了樸實無華的照壁之外,只有簡簡單單通向前廳的小石路,連妝飾用的果樹和花圃都沒有。

唐見微不死心,出屋往前廳處瞧,正好見到童少懸出門去書院。

或許是起得遲了,她腳步匆忙,一陣風将衣衫掀了起來,一枚明晃晃的補丁落入唐見微的眼底。

唐見微:“……”

屋頂鋪着的是可以透光省油錢的油瓦,這種東西她只在話本裏見過。

屋脊上光禿禿的,什麽雕藝都瞧不着,更別說浮橋雅閣,掘塘野趣了。

結合八樣鹹菜和下人們的感嘆,以及博陵醫館時從童少懸身上翻出的幾枚銅板,唐見微确定了一件事——

雖然表面上不太顯,可童家窮,是真的窮。

唐見微坐回來的時候,額前被方才的滿眼貧苦的景象壓出了一團黑氣。

長公主說送她的是絕世之寶……寶在哪兒呢暫時沒瞧見,前程一片黑暗這事兒倒是分外明顯。

在來之前她的确打聽過童家的狀況,童少懸的确是長孫胤的親外孫女無誤,來博陵這一趟是為了入仕做準備。

可是童家這年久失修的老宅子是怎麽回事?

莫非長孫胤和童家并不算親?也對,畢竟是外祖……

可就算長孫胤不為外孫仕途鋪路,不将童家扶持成夙縣數一數二的富戶,也不至于眼睜睜地看着童家這麽破落吧?

其中到底有什麽彎彎繞繞?

來的路上唐見微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童家好好相處的。

天子賜婚這事兒無論有多少人不樂意,也是雷打不動不可能改變的事。

敕旨就是五指山,這輩子她只能是童少懸的妻子,沒法逃走,童少懸也不可能休她。

她注定要跟這位從來沒見過面的陌生人擁有今生最深的羁絆。

唐見微一萬個不願離開博陵,可與其自怨自艾,不如好好想想怎麽走下一步。

臨行前長公主那番話,言下之意似乎在提點她童家或者夙縣便是她為耶娘伸冤的重中之重。

長公主沒說明白,也不可能說明白,這是唐家的事兒,長公主不願将自己拖進泥沼,唐見微理解。

能給她指個道,她已經非常感念長公主的大義恩情了。

來夙縣這一路上,唐見微腦子沒停下來過,她已經為自己今後之路想好了方向。

最舒坦的方法,便是借着童家這地頭蛇的照顧做點兒生意,攢攢銀子,開間食肆甚至是酒樓,都是好營生。

若是能幸運做了皇商,無論童少懸喜不喜歡她,去博陵考科舉的時候願不願意帶上她,她都有獨自重返博陵的資本。

前路都想好了,唐見微甚至已經在心中謀劃好了發跡的具體操作。

本以為是條通天大道,沒想到一腳踏出去摔進了貧民窟。

什麽地頭蛇,想太多。

今天還有八碟鹹菜來為她接風,明日開始說不定要忍饑挨餓。

唐見微十分後悔昨天腦子一抽居然買了兩只上好的三黃雞,花了她兩百文錢。

兩百文啊!能買多少缸鹹菜!

唐見微就着鹹菜喝粥,齁鹹,敲着腦袋悔恨,不該把一整只雞都吃完了。

若是剩下半只現在拿出來配粥喝,得美成什麽樣。

唐見微沒能實現的願望,童少懸為全家人實現了。

昨天剩下的半只雞她存着沒再吃,今日朝食時拿出來,與全家共享。

她大姐陪妻子回娘家了,二姐在軍中未歸,家裏只有耶娘、大哥、三姐和她。

鹹菜和米粥擺好之後,季雪又将熱好的半只燒雞端上來,看到半只燒雞聞到那香味兒,一個月裏難得吃點兒葷腥的一家子立即上箸,三兩下吃了個幹淨。

大哥童博夷也知道雞肉好吃,但他只吃了一小片雞胸脯肉便沒再吃,把肉留給耶娘和妹妹們,仰頭将一整碗粥全倒入嘴裏。

童三娘童少潛嘴裏還叼着半片雞肉沒咽下去,迫不及待地詢問:

“這是劉傻子燒雞?昨天我也想買來着,一看那排隊的人活生生給吓了回來。阿念你怎麽搶到的?”

宋橋看不慣她這副模樣,皺着眉教導:“食不言寝不語,吃完了再說話。”

童少潛:“是……”

童少懸昨天已經吃了半只,這會兒就撕了一片雞皮,其他都留給家人享用。她放下箸說:

“是唐三娘送來的。”

滿桌人聽到這個名字,面面相觑。

“唐三娘?她?”

“她竟這般好心?”

童少潛說:“一只燒雞真不便宜,到底是博陵人家,出手這麽豪爽!哎,等會兒,你們一個住東頭一個住西頭,成親之前不是不讓見面的嗎?怎麽還能送雞給你?莫不是這會兒就開始私下幽會了?”

還沒等童少懸反駁,宋橋一掌拍在童少潛的腦袋後,差點教她臉扣在飯盆子裏。

宋橋怒道:“說這些不倫不類的悖言亂辭一套一套,讓你背點書寫幾個字比登天還難!若是你讀書能有胡說八道一半的本事,你阿娘我也不至于為你愁白了頭發!”

童少潛不敢再吭聲,低頭扒飯。

童少懸遞給她一個絲毫不同情的眼神——該!

吃完了飯,童少懸從書房裏拿了書出來,坐在後花園內看書。

天色尚早,屋外的光線充足,可以不用點燈。待日落之後實在看不清了再回屋不遲。

昨日從書院借回來的五卷書童少懸已經看得只剩下最後一卷。

将書卷展開,童少懸嘴裏念念有詞讀得飛快。

讀着讀着還覺得光讀書閑得慌,又提來一個小木箱子。

木箱子平放在石桌上只有半掌厚度,展開時盒內平滑地翻出十多層木臺,每一層上面都放滿了不知有何用途的木材金屬、機巧工具。

童少懸目光沒從書卷上離開,擡手從木臺上取下一副游戲棋,類似重排九宮。

傳統的重排九宮乃是考驗腦力,充滿變化的滑塊玩物。

橫向三格縱向三格,每格上都寫有一到八的數字,剩餘的一個為空格,玩法是在盡量少的步數內,将打亂的八個數字重新按順序排列。

不過童少懸手裏的這副游戲棋卻有些不同,不是九宮格,而是更難的四行四列,重排十五。

重排十五是她根據重排九宮的玩法,自己設計出來的改良版,難度更大。

曾經她拿重排十五讓三姐童少潛玩,童少潛抱着游戲棋從朝食之後便和它死磕,一直到夜裏都未能重新排好。

本該是活絡腦筋鍛煉思緒的游戲棋玩得她心浮氣躁,差點氣出個好歹來,跑去抨擊妹妹:

“你又拿你姐逗樂是不是?這是人玩的嗎?!”

童少懸問她:“你還沒解出來?”

“沒有!”

“行,沒解出來就好,如果你能解出來的話就太簡單了。看來這副棋有玩一玩的價值。”

童少潛:“……”

書卷的一頭壓着紙鎮,童少懸握着另一頭的卷軸,一邊讀一邊緩緩将卷軸展開。

而她另一只手則在重排十五棋盤上滑動着。

眼神于書卷棋盤上交錯,一時看着試卷上的字,一時瞧一下棋盤上的滑塊。

兩炷香的時間過去,書讀完了,十五個數字也正好排好。

此時太陽還沒落山。

将書卷重新卷起的時候,童少懸一邊将書中典故在腦中溫習,同時也想清楚一件事。

她想和唐見微和平相處,必須與她和平相處。

即便她心裏還是念着救過她一命的仙女姐姐,可惜今生只怕和仙女姐姐有緣無分。

如今唐見微已經到了童家,無論是怕她也好煩她也罷,她也都是自己未來的妻子。

唐見微讓她喜歡誰就喜歡着,大家各掃門前雪,這提議她也樂意接受。

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幹涉。

可互不幹涉也并不意味着要冷臉相對。

她們往後幾十年都得在一個屋檐下,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若是和她不對付,只怕最後惹得不舒服的還得是自己。

童少懸都讓季雪別招惹唐見微了,她自己想過太平日子,也要想好與唐見微的相處之道。

幸好明年正月裏才成親,還有半年的時日,讓她好好消化消化這天降悍妻。

如唐見微所料,從次日開始清粥依舊是清粥,八碟小菜變成兩碟,偶爾能多一盤酸筍或是涼拌豆腐的話,送來的侍女便又會嘀咕幾句“主母大方”的悄悄話。

唐見微嘴裏都要淡出鳥來,紫檀也被熬了個面黃肌瘦,就連唐觀秋都受不了這要人命的清淡,跟唐見微說:

“阿娘,我想吃肉。”

肉市集上有,但唐見微現在時時刻刻都想着省錢,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堅決不花。

她發現夙縣西南有一座名喚白頭山的山頭,此時已過盛夏漸漸入秋,估計飛禽走獸都已經膘肥體壯,正是可以秋獵。

唐見微從小就喜歡秋獵,她耶娘都是騎射高手,從七歲那年起,她每年都跟耶娘去秋獵,打只野豬野鹿回來,入冬之前的口腹之欲便有了着落。

向宋橋借了弓箭繩索等捕獵裝備和一匹腳力好的馬,讓紫檀在家照顧姐姐,她獨自來到白頭山。

到了山腳,卻見這白頭山郁郁蔥蔥植被茂密,不知為何起名為“白頭”。

騎馬入山,走了一圈除了各類寬厚的綠葉紛紛往臉上招呼之外,什麽動物都沒瞧見。

這才想起夙縣地處東南,即便入秋之後氣候依舊濕潤溫暖,與四季分明的博陵完全不同。

唐見微心裏有不祥預感,怕是這兒的動物根本不需要蓄脂過冬。萬一個個都如夙縣人一般骨瘦如柴的話,她拿什麽來祭五髒廟?

在白頭山轉了又轉,什麽都沒找到,最後還是在下山的時候發現有一家專門養肉兔的農人。

詢問了價格,八十文一只,算是便宜的。

唐見微挑了一只肥瘦正好的兔子,農人将兔子整只拎起來,拍了拍它飽滿的肚子:

“這只好,肉厚!”

唐見微滿意地交錢,将兔子的四肢捆了,丢進馬褡裏。

唐見微回到童府的時候太陽正西斜,她抱着兔子從馬廄出來時,童少懸正好從書院回來,兩人打了個照面。

童少懸心裏還在琢磨該如何稱呼她,似乎叫什麽都有點不妥,便見唐見微先開口了。

“夫人回來啦。”唐見微絲毫不扭捏,見人就叫幹幹脆脆,眯着眼笑得春風滿面。

還未成親,這一聲“夫人”倒是叫得親熱……

童少懸沒被人這麽稱呼過,臉上有點發燙,生怕在唐見微面前又露怯,回頭還不知會被怎生嘲笑,又念及要和唐見微好好相處的事兒,知道自己要回一句才好。

可“夫人”二字,她無論如何是叫不出口的。

卻見唐見微懷中有只活潑可愛的兔子,童少懸最是喜歡小動物,從魚到烏龜以及貓狗,她養過許多。

見了兔子便有了話題,童少懸開開心心地上前道:

“這是你的?”

“自然是我的。”

這可是我尋了一下午才尋到的一點兒肉!

“好可愛的小兔子,叫什麽名字?”童少懸滿臉的童真,伸手戳小兔子的耳朵。

唐見微面不改色地回她兩個字:“晚餐。”

童少懸:“…………?”

※※※※※※※※※※※※※※※※※※※※

今日食單:

【劉傻子燒雞】

劉傻子燒雞,傳說中由劉傻子的老爹,劉老傻子創立,将燒雞的技法傳給了兒子。劉傻子腦子不好使,一輩子只會做一件事,那就是燒一只皮脆肉嫩十裏飄香的燒雞。據說當年他的妻子趙氏第一次吃到燒雞的時候,便激動萬分,非他不嫁,足見劉傻子燒雞的魅力。

不過此燒雞秘方被一位遠道而來的博陵女子迅速破解。

此博陵女子模仿劉傻子燒雞的口感,惟妙惟肖,并且贈送了一只給她未來的妻子。

未來妻子童氏并沒有發現那只讓她魂牽夢繞堪比仙女姐姐的燒雞,居然不是出自劉傻子之手,更沒有發現在那個時候,她的胃已經被博陵女子征服了……

(以上出自寧遠瞎掰百科)

【八樣鹹菜】(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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