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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知尋的完成進度比想象中還要順利,沒過多久,他便無所事事地四處張望起來。
他看到身為嘉賓的柳梧雙手背在身後,巡視着學員們的進度,看模樣倒是和專業的教授別無二致,但就是這幅打扮,實在很難讓人把他和那些穿着長衫的大師們歸為一類。
對于國畫家,大家總是先入為主地賦予他們清冷、淡然、不食人間煙火的外表,而打扮時尚則屬于另外一個派系。
說實話,路知尋每每介紹起自己的職業,也總有人會假裝震驚地提問:“你是畫家嗎?畫什麽的?插畫嗎?”
路知尋對此也是哭笑不得,但即便如此,他也從未産生過因他人的目光而改變自己的想法。
此時,柳梧正好游走到路知尋身後,在看到他的作品後忍不住駐足觀賞起來。
“你選的這個,倒是蠻常見的。”柳梧單手托着下巴,眼神卻始終停留在畫面中心飄揚的花瓣上。
雖然他嘴上這樣調笑着,但路知尋成熟的技法還是令他心頭一動。
路知尋畫的正是春城這個季節随處可見的海棠花。
從右邊蠻橫地闖入畫面的枝幹将構圖生生地分割成兩半,肆意生長的粉色花朵卻為原本有些突兀的構圖平添了幾分趣味,整體看上去倒是非常和諧。
柳梧雖然和路知尋不熟,對他的印象也只不過停留在“白瑛的小跟班”這個階段,但這幾年路知尋倒是混得不錯,各大畫展上都能看到他的名字。
他倒也蠻想和路知尋坐下來好好暢談一番作畫感悟,只是苦于一直沒有這樣的機會。
雖然不知道他路知尋為什麽要來參加這檔節目,但能如此近距離地觀摩他的作畫過程,對于柳梧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享受。
聽到柳梧的提問後,路知尋停下了手中的畫筆,擡起頭來回答道:“有時候,越是整天出現在眼前的,越是難以企及。”
對于路知尋的故作高深,柳梧是一點都沒有聽明白,但是就畫面來說,确實無可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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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柳梧看到白瑛正朝着這邊慢悠悠地行走着,便舉起手來向她示意。
像是回應着柳梧的召喚,白瑛快速地飄到了他的身邊。
路知尋非常努力地維持着表面的平靜,卻還是感覺到自己的手心被指甲嵌得生疼。
雖然路知尋這邊心情欠佳,但在觀衆看來,這三個人同框是畫面卻是極致的享受。
【這就是傳說中的顏狗盛宴嗎?】
【這三個湊起來都能CP混戰了,好精彩好刺激!】
【我先來,我站白路成雙,買大買小買定離手了啊!】
【真的沒有磕高歆瑤和柳梧的嗎?狐貍夫婦不好磕嗎?】
【沒有,滾。】
【南極圈都沒有你的CP冷。】
路知尋雖然早就知道白瑛和柳梧關系不錯,但今天看來,這兩人倒不像是久別重逢的模樣。
倒不如說看起來相處地非常自然,仿佛前幾天還見過面一般。
想到這裏,路知尋感覺到自己的肩膀忍不住顫抖起來,胸口也如同被壓了個千斤頂似的難以呼吸。
所以三年來,聯系不到你的,從來就只有我一個人嗎?
白瑛看了一眼路知尋的畫,原本微笑着的表情瞬間凝固在鏡頭裏,就連眼角的抽動都被放大得一清二楚。
即便旁人看不出這畫中的深意,但白瑛不可能置身事外。
說她自作多情也好,敏感多疑也罷,在橫穿畫面的樹枝下方,沒有被裝載進畫面的角落,那個看不到的地方必然會出現自己的身影。
她扯着嘴角,看上去像是在和柳梧讨論着:“柳老師覺得怎麽樣?”
柳梧被她的提問吓了一跳。
這還沒到最終評審階段呢,怎麽就開始點評起學員的畫作來了。
在看出了她的不自然後,柳梧立刻轉移了她的話題:“春夜,海棠花,确實是挺浪漫的。”
說完,他拍了拍路知尋的肩膀,道:“繼續吧。”
當所有的畫作被拜成一排的時候,路知尋的那幅海棠就顯得有些過于簡潔了。
與其他學員們豐富飽滿,幾乎要塞滿整張畫布的野心比起來,路知尋似乎根本不在乎比賽的輸贏,只是想把自己的心情寄托在畫面上,傳遞給想要表達的對象。
但比賽就是比賽,不管他的本意如何,在導師們的眼裏,還是要以事實畫面來說話。
柳梧站在離畫作大約一臂的距離,陷入了漫長的沉思。
過來一會,他帶着頗為為難的表情,轉過頭對主持人說:“怎麽辦,我覺得大家都畫得很好,一定要淘汰一個人嗎?”
主持人笑着回應道:“我也很能理解柳老師的心情,但是規則就是規則,還是要分出個勝負。”
聽到主持人這麽說,大家都莫名地覺得非常諷刺。
說什麽規則就是規則,還不是你們節目組說改就改,在之前可從未聽說過還能轉組的。
柳梧走到白瑛身邊,将臉湊過去問道:“白老師,你怎麽看?”
對于柳梧的突然靠近,白瑛并沒有閃躲,她的目光始終停留在畫作上,一邊欣賞一邊評價道:“我覺得大家這陣子進步都很大,畫面各有千秋,确實淘汰誰都很可惜。”
對于節目組的黑幕,白瑛并不想過多參與,但事已至此,還是要做出選擇,她掃視了一圈之後,将目光鎖定在路知尋的海棠上。
“這幅海棠花,似乎有些過于簡單了。”她突然這樣說道。
柳梧知道這是路知尋的作品,他也明白白瑛同樣清楚,卻沒想到她現在一副想要舍棄路知尋的模樣,明明從前是那麽熟悉的關系。
倒也不是說因為是舊相識就要開後門,只不過路知尋的畫技并不遜于任何人,實在是沒有必要特意為難他。
又或者說白瑛是為了避嫌才故意這樣?
柳梧不動聲色瞥了一眼白瑛,卻感覺她似乎有意在逃避些什麽。
他心裏拿不定主意,于是故意試探地問道:“我倒是覺得這幅畫很有意境,構圖也很有趣。”
主持人見到此景,便煽風點火地插了句:“看來我們柳老師和白老師有不同的意見。”
聽到這話,柳梧忍不住低頭輕笑一聲:“意見倒是談不上,畢竟是白老師選自己的組員,只要她不後悔就好。”
這話說得模棱兩可,倒讓聽者覺得話裏有話,不僅是在場的學員們,就連觀衆都覺得他仿佛在暗示些什麽。
【柳梧這話是什麽意思,他是不是知道什麽?】
【我覺得白路成雙就是真的吧,你看白瑛一說路知尋的畫不好柳梧就一副很震驚的樣子。】
【老師不要讓路寶去別的組啊!!!】
【我怎麽感覺這兩個人關系很不好啊,從第一期開始白瑛就在針對路知尋了不是嗎?】
【這樣反而更可疑了,總覺得這兩個人有點什麽。】
在一旁觀戰的高歆瑤卻似乎比路知尋本人都要着急。
她轉到國畫組的目的就是為了和路知尋有更多相處的機會,要是路知尋被轉到了別的組,那自己轉過來又有什麽意義呢?
她拼命地朝着主持人使着眼色,主持人自然是心知肚明,但在鏡頭前也不能明說,只好先尴尬地笑笑,沒有再多說什麽。
簡單的點評階段就這樣結束了,接下來就是讓所有人揪心的打分環節。
高歆瑤看了一眼白瑛,倒覺得她并不是在針對路知尋,此時倒更像是在針對自己。
這個白瑛,長相不如自己出衆,性格也不好,還整天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也不知道路知尋為什麽會對她上心。
這樣一想,她覺得只能歸結于路知尋是在配合節目組炒CP才比較合理。
這一期節目結束錄制後,白瑛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躺在沙發上,總覺得短短的幾天仿佛已經經歷了幾個世紀般艱難。
還沒休息多久,門口便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她下意識覺得來者是路知尋,打開門一看卻發現柳梧正站在大門口,手中還拎着她最愛吃的菠蘿。
“剛剛在市場看到菠蘿就買了點過來。”
白瑛接過菠蘿,說了聲:“謝謝。”
柳梧看了一眼屋內,确認裏頭沒人後才開玩笑似的說:“不準備請我進去坐坐嗎?”
白瑛猶豫了幾秒,才側過身給他讓了位。
“請進。”
柳梧進去之後也不說什麽,只是四處看看,随後認真地點評着:“你們節目組條件不錯嘛,房間這麽大。”
白瑛放下菠蘿,轉過身說道:“上次的事情還要謝謝你的幫忙。”
“舉手之勞而已。”柳梧揮了揮手,說:“你母親身體恢複地怎麽樣?”
說到母親,白瑛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來,她垂下眼,凝視着桌上的菠蘿,呆呆地說道:“好些了,不過還是要繼續觀察。”
柳梧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擔心,會好起來的。”
白瑛擡起頭看了一眼柳梧,“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老朋友敘敘舊也不行嗎?”
柳梧說完便哈哈大笑了起來,在看到白瑛的凝視後,他頓時收斂了笑容。
“你和路知尋,發生什麽事了嗎?”
從一開始他就對這個問題非常好奇,但苦于沒有找到合适的時機,現在他再也忍不住了,非要弄個明白不可。
“沒什麽。”白瑛似乎并不想正面回答,便含糊了過去。
“雖然路知尋不是最後一名,但你做得太明顯了。”柳梧好心提醒道。
似乎只要一遇到路知尋,白瑛便無法再維持冷靜的模樣,這一點或許觀衆不會注意到,但在柳梧眼裏,這并不尋常。
“雖然不知道你們到底怎麽了,但我覺得,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訴他。”
白瑛想都沒想便反駁道:“沒有這個必要。”
柳梧嘆了一口氣,“你是不相信路知尋,還是不相信你自己?”
白瑛原本低垂的眼眸有了瞬間的動搖,似乎是柳梧的話戳穿了她的僞裝。
似乎一直以來,她都沒有真正地接納自己。
不是路知尋配不上高高在上的她,而是她配不上真誠的路知尋。
即便路知尋曾經對她說:
“我覺得你好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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