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履行職責,擒拿犯人,偏遇到這檔子事兒,真是倒了血黴。

不過這教坊司胡同內有大小伎院數家,也不知他們是打哪兒家出來的。

宋映白和程東一小跑進了教坊其中一家院子,就見錢忠他們已經捆住了一個男人,正往院外押來。

這男人一副粗人打扮,身材魁梧,看得出來有功夫底子,但這會被錦衣衛的人制服,動彈不得,束手就擒。

院子不大,除了錦衣衛的人,還站了十來個人。

有披頭散發只披了外袍的教坊姑娘,也有被打擾,一臉不滿的狎客。

這家院子歸杜媽媽管,還沒卸妝的她堆笑着追上來:“大人大人,這人雖然從我們這兒捉出來的,可真的跟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啊。”

戴着綠頭巾的龜公在一旁賠笑:“是啊,大人,這人躲在柴房,我們真的一點不知道啊。”

錢忠大手一揮:“和你們有沒有關系,不是你們說了算的,我們回去自會審訊他。”

說罷,看都不看這幫人,大步往外走。

宋映白和程東一趕緊跟上去,提防四周,怕再生變故。

等宋映白他們前腳剛一出門,杜媽媽便狠狠戳了龜公腦門訓斥道:“你這一天天的就知道灌黃湯,時辰到了怎麽不落鎖,叫犯人鑽進咱們院子來了,明天要是錦衣衛牽連起來,就把你捆去頂罪。”

龜公挨罵,半句不敢還口,只得連聲服軟。

罵完龜公,老鸨仍舊不解氣,眼睛一掃,正看到人群中站着的一個少年公子,噌地又冒出火來,指着他道:“李公子時辰不早了,聽見沒有,我們要下鎖了,請回罷。”

這李公子,單名一個甲字,乃是紹興布政長子,如今在國子監讀書,自打進了教坊司遇到了中意的姑娘,已不知撒了多少錢在這裏。

只是最近手頭的錢花光了,父親知道他在京城不做正經事,氣的給他斷了銀兩。

手頭拮據,近來幾日都沒撒銀子,這在杜媽媽眼裏便是叫她女兒吃虧,自然心中有氣。

恰好今日在氣頭上,一并撒出來火來。

李甲臉上無光,氣道:“我當初也不是空手來的,也是費過大錢的。”

他旁邊的女子生得渾身雅豔,此時秀眉一颦:“媽媽,這天色已晚,何必這時候攆人。”

“呸,十娘,你住嘴!我已經算是給了他臉面了,以前咱們院子車馬如流水,可你自打被這鐘馗佬霸住,連小鬼也不上門了!老娘要吃要穿,開門七件事,如今你這小賤人養窮漢,教我衣食從何來?”

李甲畢竟是讀書人,吵架不在行,而且跟一個鸨子鬥嘴,也跌了身份,臊得臉紅,一扭身:“我走便是。”

杜十娘沒辦法,喚了聲李郎。

杜媽媽叉起腰,朝龜公使了個眼色。

龜公便賠着笑一路跟着李甲到了院門口,“李公子下次來,好歹給姑娘帶點脂粉錢!”

李甲才跨出門,便将他身後的大門掩上,咣當一聲,閉得嚴嚴實實。

氣得李甲直跺腳,“錢錢錢,我去弄錢便是!”

說得容易,他從家鄉帶來的盤纏行李,用的用,當的當,早沒剩了。

可就這麽放棄杜十娘,又舍不得。

——

宋映白等一行人将犯人押回了诏獄,和之前在民居捉住的三人一并投入了大牢。

诏獄是錦衣衛的老品牌了,經營了一百多年,品質過硬,沒點身份,還真別想被關在這裏。

見已是二更天,錢忠便叫屬下都先回去休憩了。

宋映白跟程東一先将繡春刀送回錦衣衛衙門鎖好,才一邊聊着一邊往回走。

宋映白不敢将今晚發生的事情說出來,但又按捺不住打聽消息的心,拐彎抹角的道:“唉,這天頭可真熱,我早先在老家,只覺得錦衣衛風光,沒想到要受的罪可真不少。”

“等熬上去就好了。”程東一道:“哪個行當都一樣,底下受苦,上面享福,就是街邊的乞丐,等你做到‘團頭’,有人供奉,也能有一筆富貴。”

程東一說的,正是宋映白想聽的,忙順杆問道:“對了,咱們錦衣衛是不是靠熬資歷啊?跟文官似,只要不惹事,總能熬上去。”

程東一錦衣衛世家出身,他本人就是襲了他爹的職務,他忙搖頭:“這可不一定,像我們家,世世代代混日子,一直就是校尉,營生沒丢,可也沒升上去。還得立功,憑本事才能往上升。”

“那咱們錦衣衛最年輕有為的上官是哪位?”

程東一立刻一副崇拜的表情,“自然是黎臻黎佥事了,不過二十二歲,已是僅次于指揮使和同知的高官了,咱們只有羨慕的份兒。”

宋映白感覺很不好,再一次驗證了黎佥事的存在。

是啊,他在抱什麽幻想,牙牌這玩意丢失是大事,絕無可能冒用。

“這麽厲害?!怎麽做到的?”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是實話。

“說了也沒用,人家的成功咱們也學不了。”程東一壓低聲音道:“一來,他祖父的姐姐,也就是他的姑奶奶,是當今聖上的親祖母,二來,他也是真有本事,天資比咱們強太多了。”

宋映白心裏拔涼拔涼的,含糊應付道:“原來如此,咱們果然比不得。”

在一個岔路口,和程東一各自分開,他往自己住的紫竹胡同走去。

左鄰右舍都睡了,他動作很輕的打開大門,見住在西廂的柳遇春還未睡,窗上映着他讀書的影子。

柳遇春是紹興人,正在國子監讀書,目前跟宋映白同住在一個四合院內。

正屋住着一對京城坐地戶老夫婦,沒兒沒女,便将西廂租給了監生柳遇春,東廂租給了錦衣衛校尉宋映白,賺些租金補貼家用。

宋映白輕手輕腳的回到自己房內,拿出水桶打了井水進屋,随便将身上的青色飛魚服脫下,簡單洗漱,往炕上一趴,倒頭就睡。

——

“阿妹挂哥挂優優,挂哥都如鳥挂巢,挂哥都如魚挂水,挂哥都如燈挂油——”

誰,誰在唱歌?

宋映白發現自己站在高崗上,對面的妹子們正在深情的對着他唱着一首婉轉高亢的山歌。

他正懵,旁邊的一個打扮頗具民族特色的小夥子催促道:“輪到你了,唱啊。”

“唱什麽啊?”

“到了瓊州府你就得唱山歌!”

瓊州?瓊州!

宋映白騰地坐了起來,天色早已大亮,好在只是夢游了一把瓊州,人還在京城。

突然間,他聽到有人敲院門,不禁一個激靈。

是不是因為昨晚上的事兒,南鎮撫司來捉他了?

他所在的北鎮撫司管緝拿審訊探聽等事務,而南鎮撫司就簡單了,專管錦衣衛內務,他們整起人來才叫狠。

如果佥事黎臻想讓他閉嘴,還有一招,就是找他麻煩,把他叫到南鎮撫司打板子,打死了一了百了。

他緊張的貼在窗戶邊仔細聽,就聽柳遇春道:“是李兄啊,好久不見了,有什麽事情嗎?”

宋映白松了一口氣,是來找柳遇春的,可他現在只能算是暫時無事,不能保證不會大禍上門。

就聽柳遇春與那人低聲說了好一會,反複提及“銀子”“手頭緊”“教坊司”“學業”等詞。

宋映白心說,看來是被教坊司掏空了積蓄,來借錢繼續銷金去。

這些和自己又沒關系,沒必要竊聽,自己這職業病漸長。

昨晚上的飛魚服被汗浸透加之沒挂起來,這會全是衣褶,今天是不能穿了,開箱取了件替換的出來穿上。

順手将換下來的扔進盆裏泡上,準備晚上回來動手洗。

到了京城發現錦衣衛的俸祿低到令人發指,養活自己都困難,還養丫鬟老仆,做夢。

當當的敲門聲。

宋映白開門一看,是柳遇春。

柳遇春先是嘆氣,繼而道:“不好意思,宋兄,不知手頭寬裕否?我有個兄弟急需銀子,我願意從中作保,月底一定歸還。”

先不講宋映白已經聽到教坊司三個字,那地方進去的銀子就沒出來的,關鍵是就算他想借,他手頭也沒錢啊。

說出來可能比較吓人,他作為錦衣衛校尉一年俸祿是十五兩,沒錯,是一年,平均一個月一兩多一點。

除去租房、做衣服和吃飯等花銷,每個月到月底,錢袋子跟臉一樣幹淨。

宋映白道:“不是我不想借,我是真沒餘錢,我現在兜裏就剩四百文,還得吃飯。”

柳遇春一直以為做錦衣衛校尉的吃拿卡要,會富裕些,但宋映白的話表明他比他窮多了。

他關心的道:“宋兄,若是需要,我手頭不多,借你三兩五兩的,還是有的。”

三兩五兩對李甲來說,根本不值一提,零頭罷了。

宋映白忙道:“這倒不必了,幫不上你的忙,真是抱歉。”

當你去借錢,卻發現對方更窮,真叫人尴尬,柳遇春忙告辭離去。

宋映白猶豫着要不要去錦衣衛指揮使司衙門,要不然幹脆收拾包袱逃到遼東當兵去算了。

就是想想,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父母兄長都在老家,能跑哪兒去。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總覺得自己右眼在跳。

俗話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他這是要有災啊。

就在這時,大門砰砰作響,有男人的聲音在外喊:“宋校尉在家嗎?”

該來的總會來,點名要找自己,他忙起身去開了院門,見兩個東廠番子打扮的人站在門外。

東廠番子很好認,穿褐色袍子,戴尖帽,腰間系白縧,挎彎刀。

就跟錦衣衛的飛魚服一樣,标志性打扮,一打眼就知道身份。

“可是宋映白宋校尉?”其中一個番子揚聲問道。

宋映白故作鎮定的道:“正是在下,不知兩位找我何事?”

錦衣衛雖然和東廠之間也經常發生人事調動,但一般情況下,很少私下接觸。

“我們路檔頭找你過去一趟,有事。”

“原來是路公公找,容我回屋整理下儀容……”宋映白微笑,欲轉身。

“不必了,公公等着呢,趕緊走罷。”另一個按住宋映白的肩膀。

你小子別想溜。

宋映白努力保持微笑,“還請兩位帶路。”

東廠最高長官是提督太監曹少卿,他麾下有四個直屬的大管事太監,人稱四大檔頭。

這路公公,想來便是四位檔頭之一的路小川了。

這樣一個高段位的公公找自己這種小卒子,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因為昨晚上的事。

就說麽,皇帝外出,身邊除了有錦衣衛護着,也得有東廠的人。

自己真是了不得,是個同時集齊廠衛關注的“幸運兒”。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