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圓月高高的挂在枝頭,溫柔的月光如水銀一般傾瀉進室內。
宋映白仰頭躺在床上,不知是白天睡得太多了,還是因為蜈蚣的事情後怕,此時沒半點睡意。
忽然,他聽到瓦片輕輕移動的聲響,極細微,但還是被他敏銳的捕捉到了。
他渾身緊張的繃直,很快聽到了衣料摩挲的悉索聲,他暗暗松了口氣,看來是人。
又一聲輕微的悶響,不速之客落地了,宋映白估摸着,下一步便是他走動,觸碰到機關,撞碎茶杯的清脆響聲了。
可惜沒有,他等了好一會,心裏越發沒底了,難道對方根本沒動彈?
“呵呵。”對方忽然笑了起來,低聲道:“我看到你布置的機關了,我在夜晚的視眼力非常好,好到你無法想象。”
不管對方是誰,這也太猖狂了,宋映白挑挑眉,心說去死吧你,飛身撲出床外,同時用袖箭朝來人射出一箭。
箭矢不偏不倚正中對方左心口,宋映白則側身落在地上,松了一口氣,等着對方栽倒。
對方穿了夜行衣,只露出兩只眼睛,從體型看得出是個男人。
沒想到黑衣人身體只微微震了一下,便握住箭身,将短箭拔了出來,輕蔑的道:“蠢貨,我穿了護甲。”
宋映白心說穿就穿呗,你當我就一支箭麽,擡臂正要再發箭,卻發現身體漸漸無力,手臂綿軟得幾乎擡不起來。
來人陰險的笑,“你以為我這麽久站着不動是在做什麽?”
原來是在釋放無色無味的迷魂香,不得不說劑量掌握的很好,只麻痹了宋映白的四肢,頭腦清楚,嘴巴能動,毫無疑問是有話要問他。
“你如果敢大聲叫,我就割斷你的喉嚨。”
宋映白根本使不上力氣,幹脆挺屍似的躺在地上。
黑衣人低笑不語,他巧妙的躲過了各種機關,在不觸碰絲線的情況下,來到了宋映白跟前。
“說,你們錦衣衛來吉州做什麽?”
宋映白哼笑,瞟了他一眼,就是不吭聲。
“還挺倔!”黑衣人上前,一腳踏住宋映白的喉嚨,微微俯身冷笑道:“你老實些,也少吃些苦頭。”
宋映白等的就是這一刻,此時他們之間,不管是角度還是距離都剛剛好。
一瞬間,他便将口中一直含着的短針吐射了出去,直中黑衣人右眼。
他一直沒說話,是因為含着銀針,這個最後的暗器。
“啊——”黑衣人全無防備,捂着眼睛叫着後退,這一次他碰到機關的絲線。
一時間稀裏嘩啦,茶壺水杯掉了滿地。
很快,就聽砰的一聲,門被撞開,是江展闖了進來。
宋映白疾聲道:“大人,他知道咱們的身份,不能叫他跑了!還有小心迷香!”
黑衣人見有幫手來了,顧不得疼痛,打開窗子正欲逃跑,半截身子都飛出去了,卻在一瞬間,被扣住肩膀,生生給扯了回來,肚子硌在窗框上,疼得他悶哼一聲,一手捂眼睛一手捂肚子,蜷縮在地,不停的顫抖。
這時候鄭元也跑了進來,見這一地狼藉,還有沒外傷卻躺在地上不能動的宋映白。
知他是中了迷香,趕緊去臉盆架前,将洗臉水端來,全潑在宋映白身上。
“咳,咳!”宋映白緩過來,慢慢坐起,擦淨臉上的水,“就不能只潑臉嗎?衣裳濕了大半,還得換。”
他們鬧出這麽大動靜,卻沒小二上樓察看,宋映白推斷是因為白天的蜈蚣精鬧的,大家都害怕妖物回來,不敢上樓察看,這倒也好。
等他四肢恢複知覺站起來後,江展他們已經将黑衣人綁到椅子上了。
屋內的窗戶全部打開通風。
黑衣人右眼眯着,還在流血。
江展拽掉他的蒙面黑布,又去撕他耳後,什麽都沒扯下來。
“別扯了,我沒戴人皮面具。既然被你們逮住了,我就如實說了,我叫許景,是東廠的人。”
他既然亮明了身份,顯然是不想被當做江湖上的人,而被輕易收拾掉。
江展冷聲道:“你有什麽目的?”
“沒什麽目的,就是一般的探查。”許景道:“是這樣的,我們東廠掌刑左千戶押送傅天仇上京,我是随行之一。最近車隊要到吉州了,我便提前來查探,今日卻發現吉州府衙的師爺與你們鬼鬼祟祟好的見面,我一打聽才知道,原來你們是錦衣衛的人,所以我就來看看喽。”
宋映白暗道,師爺是來告訴他們小諸葛失蹤的,沒想到被這家夥看見了。
不過,如果是錦衣衛發現有東廠的人出現,怕是也會這麽探探究竟。
雖然很不地道,但說不上犯錯,各為其主。
宋映白知道傅天仇乃是國朝九邊總兵之一,是兵部尚書楊宇軒的部下,牽連進了楊宇軒案件被就地下獄關押,原來已經被東廠的人押送,在進京的路上了。
江展思忖片刻,才發問:“是左千戶叫你來的?”
許景哼笑道:“和我家大人沒關系,我打前哨,看到可疑的錦衣衛到此,便擅自來探查了。我發現他……”朝宋映白努努嘴:“應該是你們當中最弱的,便迷暈他,想問問你們的目的,就這麽簡單。沒想到這王八蛋下手夠狠的,我這只眼睛算是完了。”
“我最弱都叫你瞎了只眼睛,若是別人,你怕是死了。”
江展沉着臉道:“他說得對,就算殺了你,也不冤枉。”
“別啊別!不至于吧,我什麽都沒探出來,還瞎了一只眼睛,再說了,我已經真面真姓名示人了,回京城随時找我算賬。”許景求生欲很強:“我錯了,我賠禮道歉,是我魯莽了。”
江展沒說話,氣氛凝重,生死就看他的決斷。
半晌,江展問:“東廠掌刑左千戶武功了得,有他坐鎮,何愁不能安全押運一個欽犯,用得着你再打前哨?”
許景撇撇嘴,“那你就要佩服傅老頭教女有方了,他的兩個女兒,傅清風傅月池,可是女中豪傑,傅天仇一下獄,這兩個女兒就失蹤了,這會怕是不知在哪裏組織了人員準備劫獄呢。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小心提防總沒錯。”
宋映白腦海裏立刻閃過在正氣山莊遇到的那群可疑人,為首的就是兩個姐妹。
江展顯然也想到了,臉色一變。
雖然跟東廠不對付,但是大家都效力于朝廷,自然不能坐視有人劫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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