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宋映白看着這熊熊烈火,松了一口氣,想必等火熄滅了,蜈蚣和普渡慈航八成會燒成黑炭了。

可就在這是,砰的一聲,一股強大的氣流沖擊而來,他一個踉跄,險些跌倒。

見一條大蜈蚣立着半截身子,出現在火牆裏,發出如野獸一般的嚎叫,地動山搖。

畢知府大叫:“不要怕,繼續放火燒!”

大蜈蚣躍起,輕松跳出了火牆,叫了一聲,直奔畢知府,一對獠牙張開,竟将他整個人從中間生生咬斷了。

事情發生的太快,失去了指揮,畢知府的手下群龍無首,又因為畢知府慘死,猛然受到了刺激,突然慌了手腳,竟有扔下火油逃跑的。

“不許逃——”江展出聲阻止,但無濟于事,軍心一旦亂了,很難再重整。

江展見狀,幹脆也不喊了,自己提起剩餘的壇壇罐罐中的一個,掄起一個便往蜈蚣身上撇。

宋映白也跟着,拎起兩個壇子砸到蜈蚣腦袋上。

随着壇子破碎的聲音,雞血淋了蜈蚣一頭,但它似乎并不那麽害怕,失去理智一般的擺了下頭,但并不理會他倆,只一躍就到了傅天仇跟前。

江展對宋映白急道:“還得用火,随我來!”兩人掉頭去找火油。

傅天仇身邊的人都跑了,只有他愣愣的站在遠處,任命般的閉上了眼睛。

它還記得就是因為要吃那個老頭,事情才變成這樣,可惡的老頭,它一定要嚼碎他。

“爹!”一直潛伏在周圍的傅清風抓住時機,沖了出來,一把挽住父親的胳膊,轉身便跑。

傅天仇眼中的絕望卻更甚了,“你怎麽還在這裏?不要管我,快走,快走!”

而這時,那蜈蚣腦袋一伸一口咬住傅天仇的胳膊,腦袋一甩,便将他右臂扯了下來,而人則被甩開到了幾丈外。

就見這蜈蚣一仰頭,胳膊就被它吞入了腹中,繼而發出咕嚕咕嚕的得意聲,仿佛在笑,而身體似乎又脹大了一些。

蜈蚣仔細咀嚼完,又朝他們撲來,它在報複,它就是要一塊一塊的撕碎他吃掉。

突然就聽有人大喝道:“你看看這是誰?!”

許景押着寧采臣站在不遠處,他歇斯底裏的喊道:“看看,這是誰?不想他死就不要輕舉妄動!”

寧采臣的脖子已經叫利刃劃出了血,他有些絕望的閉上了眼睛,這也怪自己,誰讓沒事玩什麽劫獄,只是他想死前再看一眼那個酷似小倩的叫傅清風的女子。

傅清風見出現變數,立即扶起身受重傷的傅天仇,頭也不回的盡可能的往前逃去。

蜈蚣歪了歪頭,看着寧采臣,這個人對自己很好,給它衣服穿還給它梳頭發,但是,它現在已經不會那麽幼稚了。

它剛才也求饒了啊,可還不是要燒死它和爺爺,它投降不僅不會救寧采臣,它也會死。

想到這裏,它立即朝許景沖了過去,許景便推出寧采臣叫他擋在自己前面。

“啊!”寧采臣就見血盆大口和一對巨大的森白獠牙朝自己逼來,當即吓得失聲叫了起來。

蜈蚣不可自控的遲疑了,就在這一愣神的功夫,許景一刀從寧采臣腋下插過去,并将他作為盾牌,推着他沖到蜈蚣跟前,将刀尖直接紮進了它的口中。

寧采臣貼在蜈蚣嘴上,雙眼一翻,似乎又暈倒了,許景此時拔出刀,準備再砍。

蜈蚣仰天嘶吼,而躺在地上的寧采臣卻突然睜開眼睛,一溜煙的爬開了,人吃一塹長一智,總得有點心眼。

許景卻沒那麽幸運,蜈蚣猩紅着雙眼,照準許景沖了過去,直接将他撞飛到岩壁上,許景重重落地,撞掉的碎石稀裏嘩啦把他埋了起來。

鄭元見狀趕緊去挖他。

就在蜈蚣準備再發動攻擊的時候,只覺得有什麽人迅速從它尾巴爬上了它的後背。

接着一張大網再次落下罩住了它,而腦袋上又砸碎幾壇子火油,流向全身。

說時遲那時快,江展朝站在蜈蚣背上的宋映白道:“快跳!”

就在宋映白離開蜈蚣身體的瞬間,他已經射出了一支火箭,呼啦一下,點燃了它背上淋着的火油,登時又起了一片大火。

宋映白落到地上,摔得身上全是擦傷,卻不覺得疼,看着一旁的蜈蚣滿身大火,嚎叫聲震天,這一幕,仿若地獄。

蜈蚣痛得滿地打滾,翻到路面底下,斜坡下則是湍急的江水,它便直接跳了下去。

世界突然變得死一般的寂靜,宋映白只能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喘息聲。

“別愣着,去追傅天仇!”江展馬上道。

根據傅天仇掉落的血跡,很快來到了一處斷崖,前方是一座破敗的吊橋,傅清風帶着傅天仇正站搖搖晃晃的走在上面。

聽到身後的動靜,傅清風回眸,見是他們,努力的攙扶着父親:“爹,快走,追兵來了。”

話音剛落,突然就見一個巨大的陰影從旁邊的峭壁上爬來,一躍來到吊橋上,出現他們面前。

傅清風嘴唇顫抖,看着蜈蚣的血盆大口,她第一次感到滅頂的絕望。

“它沒死,竟然又來了!”宋映白悲憤的道。

能看得出來蜈蚣傷得不輕,甲殼有不少破損的地方,亦像人一樣的流血,但整體仍銳不可擋,它一口沖下,直接咬住了傅天仇上半身,甩向半空中,張着大嘴等着。

江展立刻飛身起來于空中接下傅天仇,那蜈蚣見了,一竄身子,朝江展咬去,江展空中一旋身,雖然躲過了被咬的命運,但蜈蚣的鋒利的牙齒還是劃破了他的小腿,留下一道巴掌長的傷口,汩汩流血。

他落地的瞬間,膝蓋一軟,半跪在吊橋中間,而傅天仇則滾出數米,直接落到了宋映白的跟前。

“殺了他!快!”江展喊道:“活着吃才有效果,死人對它沒有助力!”

現在猶可能一戰,等蜈蚣活吃了傅天仇,還不一定會變得多強大。

宋映白咬齒,舉起手中刀,就見傅天仇閉上了眼睛,嘴角還挂着一絲從容的笑意,“快動手吧,不要讓我被蜈蚣活活撕碎吃掉。”

就算沒有蜈蚣,欽犯要逃也當斬立決。

況且現在沒有別的選擇,于是,手起刀落。

“爹——”傅清風淚流滿面的叫道,黑夜中無盡的凄慘。

蜈蚣見傅天仇死了,生氣的吼叫,将整座橋晃得搖搖欲墜。

江展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了,他雙指蘸着地上滴落的自己的血,在刀身上快速畫下一道符箓。

希望這一次,血和符箓都能奏效,如果不能,後果不堪設想。

江展畫完符咒,飛身躍上正失去理智的蜈蚣的背,他握緊刀刃,照準剛才被火燒傷的薄弱處,拼盡全力刺下,這一次刀刃完全沒入了蜈蚣體內。

蜈蚣痛苦的嘶鳴,渾身抽搐不止。

江展落到陸地上,宋映白忙過去扶住他,“大人,有效了。”但他注意到江展右腿的傷口血倒是不怎麽留了,但卻呈現了紫黑色。

而蜈蚣抖動的身體竟然漸漸的越變越小,在宋映白吃驚又激動的目光中,最後變得只有一個人的小臂那麽長了。

等它不再縮小,它猛地蹿出去,重新爬上峭壁,尋找縫隙,打算鑽進去逃出生天。

因為夜色的關系,宋映白看不清它往哪裏去了,“它逃了!大人……大人?”

江展扶着吊橋的繩索,因為腿上的傷口,他幾乎站不穩。

“這蜈蚣可能有毒,咱們快進城找大夫!”宋映白攙住江展,往回走。

他只顧着觀察江展的傷口看,突然,就聽江展道了一聲:“躲開!”接着猛推了他一把。

宋映白只覺得耳後一股風,冰冷的刀刃貼着自己的耳朵擦過,就見這把刀刃立即由劈改刺,直中江展腹部。

傅清風拔出被血染紅的刀刃,雙目充滿了恨意,繼而手起刀落,大力将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吊橋從他們中間斬成了兩截。

突如其來的傾斜,讓受傷的江展猝不及防,朝水面掉了下去。

“大人!”宋映白一手抓着繩索,另一手抓了個空,就見江展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傳來幾乎微不可查的落水聲。

“你更該死!還我爹命來!我只要一天不死,就會永遠找你報仇!”傅清風抓着斷橋另外半截的繩索,隔空聲嘶力竭的哭喊,哭聲随着她身子在空谷搖蕩。

宋映根本沒心情聽她在說什麽,只知道多耽誤一刻,找回江展的幾率就低一分,心裏一橫,手松開繩索,自願墜入了江中。

——

“咳,咳……”宋映白吐出一口水,指尖動了動,摸到身邊的鵝卵石,翻了個身,又吐出一口清水,接着趴了好一會,才掙紮着坐起來,四處尋找江展的身影。

江展是為了救自己才受傷墜江的,做人要講義氣,人救我,我救人。

他昨晚跳下來之後,順着水流,還真在黑漆漆的水中,摸到了一個人,因為水流湍急,加上夜色,也沒看清那個人是誰,但估摸着應該是江展。

接着便順水漂流,他幾次試圖登岸都失敗了,畢竟帶着一個不知死活的大男人,行動太不便。

于是就摟着那個人,任由水流沖擊,不管不顧的飄着,也不知道漂了多久,他漸漸的沒了意識。

“大人——”宋映白也沒剩什麽力氣了,喊了一嗓子,便不喊了,節省體力。

突然,他看到前方不遠處灘塗上趴着一個人,看衣着正是江展。

他忙踉踉跄跄走過去,板正他的身體,“大人,大人……”

就見江展的人皮面具被水泡掉了大半,只黏着一半,他趕緊摸了摸自己的,發現已經不見了。

也難怪,雖說冷水洗臉不會掉,但這麽大的水流沖擊,就是冷水也沖掉了。

他低頭喚大人,忽然,他發現江展露出的這半邊臉好像在哪裏見過。

這人皮面具也黏不上了,幹脆撕掉算了。

待宋映白扯着面具,一點點露出下面的真實容貌,不由得眼睛越瞪越圓。

黎……黎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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