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巴掌

周雙別扭了一路，好幾次說自己回去就行，那人涼涼地看她一眼，吐出一個字：“走。”

周雙心裏打了個咯噔，也不好再多言，剛到家門口正好遇到父親從外面回來，費力扯出笑：“多謝公子相送，我到家了。”

那人卻嘴角含笑，朝着父親拱手道：“周大人，有陣子未見，近來可好？”

周源定睛一看，這風雅俊俏的少年可不是雍王獨子方瀾舟？之前在雍王妃生辰宴上見過一回，是個談吐舉止皆不凡的年輕人。那時便有好感，如今一見，倒是把先前那些沖撞之言給忘到腦後了，笑着招呼道：“世子爺請，難得遇見，若是不嫌棄寒舍簡陋，便賞臉再此用飯吧。”

方瀾舟拱手道：“瀾舟一直崇拜您，能與您一起小酌幾杯高興不已，豈敢說嫌棄？”

周雙沒想到他有這般身份，上輩子跟在那個人身邊倒是聽過方瀾舟的名諱，是新皇帝眼前的大紅人，掌管天下兵馬，卻不知是何緣故，與女色無動于衷。

那人偶得機遇得見這位世子一面，為示好送了一位異域而來的美豔女子，卻被大為訓斥一通……之後那人對這位世子只有不屑與埋汰之言。

胡思亂想一陣，擡眸卻撞上那雙冷眸，周雙下意識地站直身子，這人身上透出的壓迫感太大了些。

周夫人這陣子也很難少見到老爺展顏歡笑的時候，在屋裏聽到聲音，趕緊讓身邊的老嬷嬷去準備，又喊來小丫頭出去打點酒再添些小菜，自己起身收拾一番待沒什麽不妥才迎出來。

方瀾舟與周夫人見禮，在書房支了張桌子，兩個大男人落座倒顯得局促起來，他環視一圈，抿了抿嘴說道：“城中姚家是我姑姑家，您若是有難處與她說便是。”

周源笑着擺手道：“今兒就不說這些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興許我命中便有此一劫。于朝堂高談闊論或是鄉野粗茶淡飯，不過是磨練人的心骨，想明白了又值當什麽？我相信上天終會給我們一個交待。只是苦了我的夫人和幾個孩子。”

大女兒已到适婚年紀，原本已經說好了人家，偏生遇上這事，對方怕被牽累婚事就此作罷。大女兒雖不比二女兒豔麗無雙，卻也是上等相貌，才來此不久，已有不少人家上門提親。只是多是些纨绔子，周老爺打心裏不願便沒理會。可心裏也忍不住愁，自己這般境況，女兒又到了年紀，能耽擱到幾時？

周夫人讓周雙上茶，只想大女兒不便見外男，卻忘了二女兒也已經是大姑娘了。

書房兩人相談正歡，周老爺也味覺有什麽不妥，倒是方瀾舟多不動聲色地多看了兩眼。

這晚兩人痛飲一番，喝的昏沉說胡話才散了。周夫人差家中的老管家将世子送回姚家，雖然度日的銀子少了不少，但只要老爺高興，她也心裏舒坦。

周雙随便吃了幾口沒了胃口，跟着大姐周錦回了屋裏，她懶懶地趴在床上，頭枕着胳膊說道 ：“大姐，你不高興。”

周錦笑了笑：“哪有的事兒？今兒可好玩？回來也不似以往那麽笑得開懷了。”

周雙将頭埋進胳膊裏，悶聲說道：“不好玩，咱們家也有梅園，開得好看多了。這裏的小姐比京城那些侯府貴女還要嚣張，眼眼界高得厲害。大姐，你想不想秦家公子？”

周錦低頭做繡活的手頓了頓，低笑一聲：“當初也不過是兩家長輩的口頭之言，算不得真，沒什麽想不想的，倒是你，女兒家說這種話也不嫌臊得慌。天兒冷，早點洗洗鑽被窩吧。”

周雙低低應了一聲，聽話地照做，被子裏很冷，再不像以前有燒得暖暖的地龍，屋子裏如暖春，而現在非得蜷縮着抖一陣才能好受點。她從被子裏鑽出頭，小聲地說：“大姐，你也快些進來吧，別在做繡活了，當心傷了眼。”

往後的日子少了顧金蓮倒是清淨了許多，再沒有人上門來催着她與那些小姐争芳鬥豔。她有些惋惜，想自己與顧金蓮撕破臉是不是有些早了？自己的打算也只能暫時推後了。

她正想着自己該做點什麽，爹從外面氣沖沖地回來，怒道：“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一些狗毛雜道的人教我如何做人，真是豈有此理。”

周夫人勸道：“老爺何須與那些人一般見識，消消氣罷，便是在家中寫字作畫也不算虛度光陰不是？”

誰知道第二天早上爹竟是一病不起，請了大夫來，說是肝火旺盛引起的，開了貼藥，叮囑平日裏要平心靜氣，眼界開闊為好。

周夫人前陣子才照顧好女兒，如今又得為老爺身體操勞，這便罷了，她心裏發愁的是自己所剩銀兩并無多少了，不好與老爺開口，看着這幾個本不該為生計煩憂的孩子，更不知該如何是好。

周雙知道上輩子大姐就是為了解家中之急才選了一戶家境殷實的人家，卻不想所遇非人，日子過得凄苦不堪，這陣子她時常往外跑，看看是否有适合自己的活做，也好減輕家中負擔。

都道不是冤家不聚頭，一個月後再相見與顧金蓮已是仇人，她一臉輕蔑道：“侍郎大人家的小姐竟然四處求活幹，要我說費那個力氣做什麽？這城裏有錢的爺偏愛你這張臉蛋，陪着喝點小酒唱個曲兒想來就有不少進項，若是再來個玉臂千人枕朱唇萬人嘗，定能紅過醉紅樓的花魁去。”

周雙心裏恨，但是好在上輩子她被全天下大半的人罵過了，所以臉皮這樣東西真算不得上什麽，在衆人詫異中，她笑道：“虧得小姐也是出生富戶人家，學得也是儒雅禮儀，誰知出口卻是這般惡毒低俗不堪之言，我這種尋常百姓自是不敢多言，小姐盡興便是。”

這條街是永溪縣最為繁華熱鬧之地，周雙左手邊便是太白茶樓，坐在窗前的三人正是姚家兄妹與雍王府世子方瀾舟。

姚小姐不悅道：“這位顧小姐真是粗俗不堪，這般欺負人，若是周小姐還是侍郎之女，怕是給她是個膽子也不敢如此。不成，我咽不下這口氣，我得為周小姐出頭。”

方瀾舟伸手攔住，搖搖頭，示意他們看下去。

大庭廣衆下，周雙也懶得與顧金蓮争論什麽，而且她也不想為父親臉上抹黑，直接大步離開。

姚小姐惋惜道：“我許久前就聽過京城周侍郎家的二小姐是天下第一絕色，不是等閑人能得見的，誰知道卻落到這般境地，真是讓人心酸。”

方瀾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說道：“此地無趣，回去吧。”

兄妹兩人跟在方瀾舟身後，卻不是往家去的路，姚少爺問道：“世子哥，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方瀾舟不答，帶着他們繞了一陣，又原路返回，更讓兩人摸不着頭腦，經過鬧街到了一處小巷子，他微微皺眉走過去，可不然有好戲看。

周雙知道這次顧金蓮是特地來堵她給她難看的，得了甜頭定然是要去那人跟前獻媚，所以她等在那條鮮少有人經過的地方。

果不其然未過多久顧金蓮得意洋洋地走過來，見到她臉色大變，失聲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周雙豔麗的臉上一片冰冷，悠悠走過來道：“顧金蓮，我與你不是一道人，若不是你太過欺人我也懶得與你發生口角，如今你口出惡言，不出這口惡氣我心難平。”

顧金蓮陰狠低聲怒罵道：“你敢放肆？到時候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你張牙舞爪不可一世，最好你的家人也有這般本事。”

周雙這輩子對聲音極為敏感，一點細小聲音都聽得清楚，當不遠處那扇大門開啓時，她趁顧金蓮不備扯着她的領口，擡手對着那張精心打扮過的臉狠狠扇了一巴掌，白皙臉上當即浮現出五個明顯的手指印。

顧金蓮耐心當即告罄，怒目圓睜就要還回去，周雙卻貼近她耳畔，挑釁道：“你的心上人出來了，可別讓他看到你這副吓人模樣。咱們醜話說在前面，你要是敢找我家人的麻煩，我便要去會會你的心上人了。我這張臉得他另眼相待想來不是難事。金蓮，好心勸你一句，可別辜負了你這片心。”

顧金蓮咬牙切齒，垂在身側地手緊攥成拳，恨極怒極卻又無可奈何，也不過沉默不言。

周雙退後兩步，往發出聲音地方向看了一眼，披着清晨霞光而來的高大之人在她心裏已然掀不起半點波瀾，紅潤的薄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剎那間五彩斑斓之光綻放，是世間最為耀眼的色彩，那信步而來的人驀地停下腳步。

姚小姐正要贊嘆周雙這巴掌打的甚好，轉眼卻見世子哥哥俊臉陰沉，隐隐浮出幾許怒意。

顧金蓮暗道，她絕不會就這麽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