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戀戀

紀清平前兩天問過沐斯雲要不要程英子演唱會的票， 沐斯雲說不用，沐小溪給他拿了幾張。紀清平便沒有再問， 他以為沐斯雲今天會去看演唱會。

現在他打電話過來，想和沐斯雲一起去演唱會。

“你們是不是還沒出發？我來接你們。”紀清平說。

沐斯雲說：“不了，我不去。小風對程老師的歌不感興趣，也不想去。”

紀清平心裏有點急。

自從沐斯雲和他說過“最重要的是回憶”之後， 他一直想制造點親近浪漫的回憶， 和沐斯雲的， 和兩個孩子的。

最近正好有程英子的演唱會。紀清平想着， 看着絢爛的舞臺燈光，聽着天後的天籁之音，周圍都是激動的歌迷人海，他們緊緊相擁， 還有比這更有氣氛的事嗎？

“那小溪呢？”紀清平問。

沐斯雲說：“小溪和夏岑一起去了， 他們中午就一起走了，夏岑來接他的。”

紀清平有些遲疑：“夏岑是不是……”

他想說夏岑是不是對小溪太殷勤了點？

不過夏岑是他好朋友的兒子， 再說确實是個好孩子。他們年紀相近在一起玩正常。以前沐小溪一直幫夏岑補課， 程老師對小溪印象也很好……

紀清平一瞬間找了一大堆理由。

“夏岑怎麽？”

“沒什麽……”

先不管小溪和夏岑的事情， 紀清平更想把沐斯雲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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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你說過喜歡程英子的歌，為什麽不去？”

沐斯雲否認：“我沒有說過，你聽誰說的？”

紀清平其實是看“三月茶喵”的直播想起來的，越和沐斯雲接觸， 他的回憶回來得越多。

“你忘記了？當年你照顧我的時候， 常常給我唱歌， 尤其喜歡程英子的歌。”

沐斯雲沉默幾秒，緊緊握着手機，問：“你還想起來什麽？”

紀清平說：“你是在暗示我，我們第一次交集嗎？你能不能告訴我？”

沐斯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只說：“我第一次和你失去聯絡之後，一個人生下了小溪。其實那時候我已經放棄找到你的想法了。可是三年後我在新聞上看到了你，知道了你的名字和身份，也知道了你出了意外事故。所以我想，只要能見到你，你一定還記得我……”

“我沒有……”紀清平喃喃說。

他那時候只以為沐斯雲是一個小護理，第一次見到他。

“我見到你之後，才知道你傷得有多重，還失去了部分記憶。但是我那時候想，也許我在你身邊，會喚回你的記憶，就算沒有，你也會喜歡我，愛上我……我那時候太幼稚。”

沐斯雲頓了頓接着說：“那時候我總希望你能自己想起來，或者再次愛上我，現在我已經沒有那種執念了。”

紀清平說：“那你現在能告訴我了嗎？”

他只想知道謎底。

沐斯雲說：“不能！”

紀清平無語：“你剛剛不是說已經沒有執念了嗎？”

沐斯雲：“嘴上當然是這麽說的。但我還是想留點美好的回憶自己回味。”

紀清平酸溜溜：“搞得好像告訴我就玷污了你美好的回憶一樣。但我也是當事人之一啊。”

他竟然吃起自己的醋。

沐斯雲被他的語氣給逗笑了，他突然改變主意，說：“好吧，我們一起去程老師的演唱會。”

紀清平帶上沐斯雲和沐小風，到體育館時候，早已人山人海。工作人員帶着紀清平往前排走。

沐斯雲都想不起自己有好幾年沒聽演唱會了。他被現場的氣氛鼓動，情緒昂揚起來。

沐小風腳步輕快，在前面走得飛快。紀清平握住了沐斯雲的手，牽着他向前。

到前排貴賓區，沐斯雲先找到了沐小溪。

“小溪！小溪！”他喊了兩聲。

周圍聲音太噪雜，沐小溪背對着他，沒有聽見。

沐斯雲突然止住聲音，他看到沐小溪和夏岑在一起說話，兩個人交頭接耳，頭幾乎碰到一起——不對，沐小溪把下巴擱在夏岑肩上，兩個人身體也貼在一起。

紀清平臉色變幻，一陣黑一陣紅的，他再次對自己說，夏岑，是個，好孩子！只不過這次心裏的聲音怎麽聽都有點咬牙切齒。

沐小風沖了過去：“哥！”

沐小溪一回頭，看到自家弟弟，他有些驚訝：“你怎麽來了？爸也來了？”

沐小風說：“我被逼來的。爸不讓我一個人在家，逼我參加集體活動。”

他用手一指，沐斯雲和紀清平一起走了過來。

沐小溪不自覺挪開與夏岑的距離。

雖然他想好了要和全世界公開和夏岑的關系，但沐斯雲還是有點不一樣。

沐斯雲走過來，目光在他們之間打量：“你們……”

夏岑握了握沐小溪的手，示意沐小溪，他剛剛對程老師交代過了，現在輪到沐小溪了。

他目光仿佛在笑沐小溪慫了。

沐小溪豁出去了，說：“爸，我和夏岑在一起了。我們現在是情侶關系！”

沐斯雲“啊”了一聲，他看着沐小溪的神色，什麽掃興的話都說不出口。他忽然想起沐小溪出生的那一天，他最大的心願就是這個寶貝能開心快樂。

現在沐小溪到了人生的新階段，最重要的是他喜歡。

沐斯雲這麽想着，雖然之前的一些擔心還在，但他想回去之後再慢慢和小溪說，現在他只想讓小溪開心。

他微笑着拍拍沐小溪的肩，說：“好，你們好好相處。”

夏岑說：“叔叔，我會的。”

紀清平盯着夏岑，他也想發表兩句看法，但是沐小溪完全不給他機會。

一聽到沐斯雲的回答，沐小溪就和夏岑又抱在一起，好像已經完全得到了家長的同意，完全不需要征詢紀清平的意見。

紀清平把話吞了回去，他現在沒有立場說話，何必讓沐小溪和沐斯雲不高興。

演唱會八點開始，他們的位置相距不遠。紀清平能清楚地看到沐小溪和夏岑兩個人的身影。

“別看了。”沐斯雲拉拉他的衣服。

紀清平說：“這兩個小孩，前幾天還沒這樣……一直摟摟抱抱。”

沐斯雲淡然一笑：“青少年荷爾蒙上腦是這樣的。之前你不是說夏岑很好嗎……”

紀清平無語。

幸好這時候天後登場，第一首歌就是當年的出道曲，瞬間點燃全唱。

周圍人全都吼了起來跟唱。

程英子唱到中間笑道：“第一首歌就大合唱嗎？我好感動……”

接下來又是好幾首經典歌曲。

紀清平只覺得這些歌旋律無比熟悉，但他記不得歌詞。身旁的沐斯雲已經加入了大合唱。就連原來說不感興趣的沐小風都  跟着亂哼哼。

紀清平腦海中瞬間劃過一些畫面，那些強烈的燈光，漫天飄舞的閃片，他好像曾經身處過這個畫面中……

他目光筆直地看着舞臺。

兩個多小時的演唱會，好像瞬間就過去了。

沐小溪這時候嗓子都快喊啞了。

程老師最後也唱嗨了，竟然返場三次。最後一次返場時，她手上捧了一束百合花，正是沐小溪送給她的那束花。

她沖夏岑和沐小溪的方向揮揮手：“真的是最後最後一首歌啦，你們再不滿足我也沒有辦法……”

她最後唱的這支歌，叫《戀戀》。

戀戀地，

看你，

想你，

陪伴你。

戀戀地

吻你，

等你，

依賴你。

一首溫柔安靜的歌。

唱完之後，燈光暗下。只有看臺上無數熒光棒在揮舞。

沐小溪轉過頭，夏岑抱住他，兩個人戀戀地吻着彼此。

紀清平只看見無數的光點，和情侶親吻的模糊影子。

他好像突然看見一個人，從記憶深處跳出來，對他莞爾一笑。

那是十幾年前的沐斯雲。

紀清平抓住了沐斯雲的手。

“是不是……我們是……在程英子的演唱會上遇見的？”

沐斯雲這時候目光亮閃閃的，還因為演唱會在亢奮。

“你自己猜的嗎？”他問紀清平。

紀清平咬緊牙齒，過了一會兒才說：“那天，我還在地鐵站遇見過你……”

沐斯雲聲音有些發顫：“你還想起來什麽？”

紀清平不說話。

他靠近沐斯雲，将他擁入懷中，說：“我還記得這個。”

他們和當年的沐小溪夏岑一樣，在演唱會上擁抱接吻。

不同的是，他們那時候是認識的第一天。

沐斯雲說：“我們在一起過夜了。”

紀清平說：“錯過了地鐵，我們一起走了兩公裏，住在了一家平價旅館。”

他自然而然地說着，好像從來沒有忘記過這些事。

沐斯雲感慨萬分：“如果你第二次見到我的時候，還記得這件事，你會留下我嗎？”

紀清平緊緊抱着他：“我會，當然會。”

他當年18歲，已經大學畢業。因為過早讀大學，和大他好幾歲的同學關系都不好。

對家人安排他的前途工作，他也不滿意。

于是暑假時候一個人負氣出走，背包游全國。

他在天城逗留了兩天，第一天去海邊，第二天去聽演唱會。

第三天早上，他踏上火車，離開天城。

沐斯雲說：“你給了我一個手機號，但是後來我怎麽打都打不通。”

紀清平想起來，好像是他在途中被偷過一次東西，後來他回到紀家，又換回了紀家少爺的身份。

沐斯雲和紀清平在交換着分享記憶細節的時候，沐小溪過來了。

沐小溪和夏岑先道了晚安。

夏岑要和程老師一起回去，今天的約會暫時結束，兩個人約好了晚上回去再聊。

現在沐小溪來看看老爸沐斯雲這邊的情形。

沐小風坐在一邊，向他彙報：“紀叔叔好像想起來什麽了，兩個人在激動敘舊。”

沐小溪比沐斯雲冷靜多了。

沐斯雲和紀清平有淵源，一時沖昏頭腦，很有可能再和紀清平在一起。

可沐小溪和紀清平沒有淵源啊。他們一點感情基礎都沒有。

想讓他和沐小風叫爹，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如果紀清平想來真的，那沐小溪要看看有多真。

“爸，該回家了。”沐小溪插進兩個人的對話中。

紀清平和沐斯雲一起看向沐小溪。

紀清平這時候再看沐小溪，又覺得感情不一樣了。

沐斯雲說得沒錯，記憶很關鍵！現在他想起來了那一晚發生的事情，再看沐小溪，甚至覺得像個奇跡。

怎麽會有那麽巧合的一晚，制造出沐小溪這麽完美的孩子！

沐小溪被他看得發毛。

“紀叔叔，我們該走了。”

紀清平點頭：“小溪，我知道你現在還不願意叫我爸爸……但是我剛剛想起來了，我們是如何成為爸爸的那一天。”

沐小溪：……

神經病啊。這是可以和孩子說的事嗎？他耳朵要瞎了。

他有些生硬地說：“對不起。在我看來，你始終是紀叔叔。”

沐斯雲摸摸沐小溪的頭發，說：“好了，今天不早了，先不說了。”

紀清平不氣餒，又追問沐斯雲：“你周日是不是要回家。我和你一起去。”

他之前接到過沐小溪的一條消息，告訴他沐斯雲要回家團聚，暗示紀清平如果有心，該陪沐斯雲一起回去。

他現在熱情高漲，堅持要和沐斯雲一起回去。沐斯雲拗不過他，只能同意。

沐小溪在一旁看好戲，覺得今晚真是太精彩了！

回家之後，沐小溪洗過澡趴在床上和夏岑聊天。

兩個人先是打字，沐小溪聽弟弟小風睡着之後，再和夏岑語音。

現在不同以前了，以前他語音可以被小風聽見，現在不行。

“你想我了嗎？”沐小溪問。

夏岑說：“想。”

沐小溪說：“你騙人。我們才分開兩個小時。”

夏岑聲音像帶着笑：“沒有騙你。分開45分鐘左右我就想你了。”

沐小溪現在就想聽甜言蜜語，甜死人不償命那種。

“居然要45分鐘才開始想？我半個小時就想了。”

夏岑說：“我輸了。那你是怎麽想我？”

沐小溪頓住：“就是……想呗。”

夏岑問：“有沒有想要我親親你？”

沐小溪：“嗯……想了……”

夏岑接着問：“有沒有想要我用手按在你的腰上？”

沐小溪鑽進薄薄的空調被裏，悶悶地說：“有一點。”

夏岑又說：“我也想了，比你想的還要多。”

沐小溪舒了一口氣，他才是輸了。可是輸得特別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