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救命的稻草

沐小溪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驚了一下，幸好周若赫馬上松開他。

沐小溪剛剛手一抖， 手上拿着的雪糕戳到了周若赫T恤上。

“啊， 對不起， 把你衣服弄髒了。”沐小溪不提剛剛那個擁抱， 只是掏出手紙給周若赫。

周若赫默默擦了擦衣服。

他和沐小溪同窗四年， 知道自己沒有機會， 現在只是完成一個告白， 把這件事放下。

沐小溪也不糾結， 他轉身去買啤酒，招呼周若赫：“走，別讓其他人等太久了。”

班級聚餐結束後， 一群人又哭着鬧着要去唱歌。

聚會了一個通宵， 直到淩晨時候才散。

沐小溪回到家的時候， 夏岑還沒回來。昨天晚上夏岑和他發過消息，說可能會通宵。沐小溪心裏還暗笑，夏岑其實心裏也是很舍不得這四年的同學。

這邊沐小溪剛洗完澡擦幹頭發， 就聽到門鈴聲，應該是夏岑回來了。

他打開後門一看， 車道上果然停着熟悉的車，開車的是夏岑的司機， 有個人先從車後座下來， 卻不是夏岑， 而是夏岑的助理。

助理把醉酒的夏岑從車裏扶了出來。

沐小溪還是第一次看到夏岑喝這麽醉， 驚訝說：“怎麽喝這麽醉！”

夏岑閉着眼睛， 皺着眉頭，靠在車邊站立不穩，沐小溪連忙上去架住他。夏岑嗅着他的脖子喃喃道：“小溪……我的……”

“沐先生，我把夏總送回來了。”助理說。

沐小溪認識這個助理，是兩個月前才進的夏岑公司，他去夏岑公司的時候見過幾次，但來往不多，只覺得他工作比較利落，印象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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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剛剛沐小溪架住夏岑的時候，無意中碰到了這個助理的手。明明是盛夏，助理的手卻很冷，像觸到一塊冰塊。

沐小溪仔細看了一眼這個男人的臉。這個人，和沐小溪記憶裏的樣子相比變化許多，好像做過整容手術一樣……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臉上表情的原因，看起來有一絲冷冷的媚氣。沐小溪心裏陡然一寒。

可能是因為沐小溪盯着他的臉，助理問：“怎麽了？”

沐小溪回過神，問：“啊，沒事……”

“那我走了。”助理說。

沐小溪叫住他：“柳助理，我記得你名字是柳關言是吧？”

柳助理側過身，靜靜看着沐小溪：“是的。”

沐小溪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突然問這一句，他只是一種直覺。但問出來之後，他又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能點點頭說：“謝謝你。”

柳助理轉身離開。

沐小溪扶着夏岑走進房間，他把夏岑先扔在沙發上，用濕毛巾幫着擦擦臉和脖子，低聲問：“夏岑，想吐嗎？”

夏岑似乎不太聽得到，陷入了睡眠。

沐小溪也躺上床，準備補幾個小時覺。

他都計劃好了……今天最後一次回寝室，辦好手續離校。然後陪沐斯雲玩一天，接下來就是投資公司的工作，考慮合夥人的事情，和獵頭見面，審核一些新項目……

但他腦海中還時不時劃過剛剛的柳關言。他在心中對自己說，這沒道理呀，司機和助理送夏岑回來太正常一件事了，而且他以前也見過這位柳助理。

他說服自己不要想太多。

大概是前一晚聚會太興奮，腦子裏太多事，沐小溪再一睜眼發現自己不過睡了三個小時，這時候中午還沒到。

他起來看了一眼夏岑，夏岑還在熟睡。

沐小溪去廚房先燒水，打算做點醒酒的茶湯和簡單的吃的，等夏岑醒了可以馬上吃點舒服的東西。

等水燒開時候，沐小溪打開手機，看看今天的新聞推送。

正在浏覽今天的時政財經新聞，沐小溪收到好幾條消息，手機嗡嗡響。

沐小風：哥，你被偷拍了。快看。

沐小溪莫名其妙點開鏈接。

圍脖上已經上了熱點——“沐小溪和陌生男子舉止親昵，疑似劈腿”。

附的照片正是昨天晚上的一幕——沐小溪和一名身穿黑色T恤的年輕男人在吃雪糕，然後在街頭擁抱！

兩個人表情都看不清，但是氣氛看起來就很暧昧。

沐小溪沒想到，他居然有人偷拍。而且這偷拍角度看起來像是蹲守很久，找好了角度，拍得很專業。

但是如果這個狗仔一直蹲守着拍下來，應該看得很清楚，他和周若赫只是在聊天，而且周若赫只擁抱了他一秒，他馬上推開了，還不小心把雪糕怼到了周若赫身上。

所以這就是故意放出來黑他的。

現在看來，這效果很好。

因為沐小溪和夏岑兩個人昨天都分開來聚會，又都是淩晨才散，所以都沒有準備，給了人做文章的機會。

網絡上粉絲都炸了。

沐小溪很多粉絲都在圍脖下問怎麽回事，還有罵偷拍的，拿放大鏡研究照片的。

夏岑的粉絲這兩年才慢慢承認沐小溪很般配，也習慣了吃糖。

他們總會說，一開始是沐小溪主動追夏岑，夏岑被打動了所以對沐小溪很好很好。

證據就是沐小溪在圍脖上留下的各種熱情似火的秀恩愛，所以肯定是沐小溪這麽努力倒貼才有的回報。

這下爆出沐小溪“劈腿”還得了？這是赤裸裸對夏岑的背叛！傷害！

“難怪沐小溪最近都不怎麽秀了。呵呵。”

“我只心疼夏岑，為什麽要這樣對他！”

“哈哈哈哈哈哈我的機會來啦！”

“我希望他們已經分手了。要不然沐小溪這樣太惡心了。”

“沐小溪以前不被紀家承認的時候使勁倒貼夏岑，誰知道他打的什麽算盤？現在他什麽都有了，有紀家做後盾，所以心也野了吧。”

“我能說我早就覺得沐小溪看上去就是那種會出軌的面相嗎？看起來很清純，其實是非常招桃花的眉形眼形，這種人要小心了，很難專一。相反夏岑就是很專一的面相。”

“吐了，勸分。”

“希望他們趕緊分，出軌只有一次和無數次。”

“這個人比夏岑差遠了，沐小溪眼睛瞎了嗎。”

除了夏岑的粉絲，更多是看好戲的人，說什麽的都有，大家紛紛表示極其期待接下來的劇情進展。

沐小溪心裏沒有鬼，對這種偷拍手段嗤之以鼻。他心想，這些網友朋友們根本不知道他經歷過什麽，以為這點噴噴就能打擊他？

他先發了條朋友圈澄清，然後在圍脖上直接轉發。

“昨晚我們班大學最後一次聚會，同學喝多了很感性給了個告別的擁抱。今天淩晨散的時候，又哭倒一片。大家畢業快樂。”

他又請大家不要去騷擾他的同學，再次強調只是同學朋友關系。

這番回應很得體，也是人之常情。畢業季的時候，酒喝多了，擁抱一下，挺正常的事情，添油加醋抹黑劈腿分手，太過分了。

沐小溪非常鎮定，因為他對周若赫完全是同學的關系，一點事都沒有！

但是被這麽亂拍亂寫，他還是很不爽。

仔細一想，當初夏岑提過周若赫的事情……這直覺真可怕。

那他今天對柳助理感到的直覺是不是也可能是真有問題？

沐小溪不禁陷入深思，直到水燒開了發出響聲。他收起心思，開始做菜。

夏岑醒的時候頭很疼，他緩緩坐起來，聽到房間外熟悉的腳步聲，聲音沙啞叫了一聲：“小溪？”

沐小溪應聲而入，他端了一碗雞蛋羹來，問夏岑想不想吃。

夏岑搖頭：“我現在什麽都不想吃。”

他以前從沒喝成這樣過，心裏很不舒服。

沐小溪自己吃起了雞蛋羹，問：“你還記得自己怎麽回來的嗎？”

夏岑說：“我給司機打了電話，叫他去接我。怎麽了？”

他記得上了自己的車。

沐小溪“嗯”了一聲，說：“是司機和柳助理把你送回來的。”

夏岑沒有想到柳關言會去，但也不算意外。

他沒什麽反應。

沐小溪看夏岑現在精神不太好，便不再提，等夏岑徹底清醒的時候再說。

夏岑洗過澡之後看了眼手機，這只看了一眼他瞬間清醒了。

沐小溪是他的頭號關注對象，他一打開手機就看到沐小溪的花邊新聞。一瞬間氣血翻湧，差點把手機掰了。

他當然是百分百信任沐小溪，只是他認出了那個人是周若赫，肯定是周若赫故意的，還弄得小溪被編排“劈腿”緋聞。

夏岑走到客廳裏抱住沐小溪，一言不發只是用力抱着。他似乎只是想把昨天幾個小時沒見的份全都抱回來。

沐小溪猜夏岑已經看到了那張照片。

他解釋說：“那個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澄清過了，什麽事都沒有。”

夏岑說：“我知道。”

沐小溪笑：“那你可真是料事如神，哈哈。”

他試探着問：“你的那個助理柳關言，你覺得怎麽樣？”

夏岑說：“我交給他的工作，他完成得很好。”

沐小溪也不拐彎抹角了，他說：“我知道他的能力應該不錯，但是我今天突然發現他太帥了，一直跟在你身邊，說不定也會造成像今天這樣的誤會。”

夏岑奇怪地說：“柳關言，他很帥？”

沐小溪心裏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他其實特意注意過，夏岑身邊親近的員工和助理，相貌都比較平凡，沒有一個特別帥的。

難道真是他今天早上的錯覺？

不過夏岑從來都是把沐小溪放在第一位，既然沐小溪不喜歡柳關言，他不會堅持把他留下。

夏岑說：“反正在我眼裏他一點都不帥。不過我會考慮給他轉職，或者推薦他去別的公司。”

聽夏岑答應這麽幹脆，沐小溪終于心安許多。

這時候網絡上有關沐小溪“劈腿”的争議漸漸平息，夏岑給沐小溪的澄清點贊，還自己放出一張合照。

這個意思顯然是非常信任沐小溪，這點傳聞一點都不會影響他們的感情。

八卦群衆沒能等到好戲，夏岑粉也不知道是該喜該悲，只能紛紛去沐小溪圍脖下放“狠話”。

“夏岑是最好的，你不許傷害夏岑！”

“岑少這麽相信你，粉絲也不好說什麽。只希望你對得起他的信任。”

“求你一心一意。”

“可能一開始努力追的人到手之後會容易心态不平衡吧。”

“夏岑值得！”

……

……

沐小溪本來很不高興這些粉絲對他的有罪推斷，但是看看評論還挺有意思，他的粉絲也在下面各種維護他。

第二天處理完一些瑣事，徹底離校之後，沐小溪陪沐斯雲玩了一天，看了場演出。

沐斯雲和紀清平這次是特意來看沐小溪畢業典禮的。前天紀清平看過典禮就先回去了，沐斯雲在這裏玩兩天，但也不能久留，他現在也有好幾份工作要打理，家裏還有小寶寶。

看過演出，沐小溪和沐斯雲一起吃飯。

“以前我們住的老房子快要拆了。”沐斯雲告訴沐小溪。

沐小溪一下子想起那棟老樓的樣子，他來到這個世界，一開始就住在那裏。

沐斯雲顯出懷念的神色：“我們在那裏住了十幾年。前段時間我特意去那裏拍了照片，還和陳奶奶，小飛他們一起吃了頓飯。”

沐小溪默默聽着。

沐斯雲又說：“之前搬家比較匆忙，很多東西我一直放在儲物室裏，最近才有空慢慢整理出來。”

沐小溪問：“都有什麽？”

沐斯雲笑着說：“有很多老照片，我都掃描保存了，等一下分享給你。”

沐小溪說：“好。”

他岔開話題，問小妹妹的近況。

沐斯雲笑着說了幾個老紀和小小的笑話，逗得沐小溪哈哈大笑。

晚上沐小溪送沐斯雲回酒店之後才回家，他洗過澡躺在床上看看書，夏岑也在看一份報告，但手卻很快摟住沐小溪，将他攬在自己懷中。

兩個人正膩歪的時候，沐小溪收到了沐斯雲分享的一個大禮包。

他打開一看，裏面全是以前的老照片。

第一張是大概五歲的沐小溪抱着弟弟坐在樓下的花壇邊，笑得一臉燦爛。

沐小溪只點開一張就關了。

夏岑卻很感興趣：“這是你和小風小時候的照片，讓我看看。”

沐小溪勉強說：“沒什麽好看吧？”

夏岑已經拿過了他的手機，說：“多可愛啊，你小時候就很可愛。”

六歲的沐小溪蹲在花叢裏。

七歲的沐小溪穿着小泳褲站在海邊。

八歲的沐小溪帶着弟弟在公園猴山前。

九歲的沐小溪第一次拿到三好學生獎狀。

十歲的沐小溪在同學家裏過生日聚會。

夏岑一張一張翻過去，好像每一張都是珍寶。

他看到一張沐小溪頭上纏着繃帶的照片，突然笑出來，說：“這個是不是你六年級的時候從學校樓梯上摔下來那次？”

沐小溪看了眼那張照片，上面十二歲的少年，面孔清秀，雖然頭上有傷但是笑容開朗。

他突然有一種想吐的感覺。

他沒有這些記憶，他不記得。

“你怎麽知道我那時候是從樓梯上摔下來的？”沐小溪問。

夏岑頭也沒擡只是看照片，說：“我聽沐叔叔說過，說這次受傷把他吓壞了，你忘記了？”

沐小溪一顆心剛剛幾乎像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捏得要炸開，現在才慢慢恢複。

他“嗯”了一聲，緩緩說：“我爸真是，什麽都和你說。”

夏岑笑着說：“誰叫你從小就這麽可愛。”

沐小溪拿過手機，問：“那是我小時候可愛，還是現在更可愛？”

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是他高二時候成為沐小溪時候，夏岑才認識他。

夏岑接受到他的暗示，輕輕用手指順着他的脖子摩挲下去，低聲說：“現在，将來。”

他不再多話，只是肆意與沐小溪糾纏。

沐小溪也讓自己沉溺在無邊的**中，他甚至一再懇求夏岑再粗暴些，只有這樣他才能不去思考一些問題。

他是誰，又是為了誰才來到這裏。真正的沐小溪在哪裏？他能算是真正的沐小溪嗎？

只有這樣，他才能真正确信夏岑愛的是他。

這一夜狂風暴雨之後，畢業季徹底結束了，沐小溪越發沉靜沉穩。外人不知道原因，只當是沐小溪大學畢業，褪去青澀學生氣，越發幹練利落。

沐小溪知道夏岑那邊，柳關言已經離職。

這天中午他和夏岑還有夏岑公司的副總一起吃飯，聽副總提起到柳關言。

“小柳可惜了，我以為你會提他做特助的，他綜合能力很強。你到底是對他哪裏不滿意？”

夏岑沒有說具體原因，只說：“他已經離職了，這件事就不用再提了。”

沐小溪現在還記得碰到柳關言時候的那種冰冷的觸感。之後他也問過幾個人，幾個人都對柳關言的感受不相同。

他的直覺告訴他，柳關言并不是一個普通人。那種感覺就像他之前碰到過的林子秋，甚至比林子秋更誇張。

所以他堅決将柳關言排除出了視線，只希望與之前一樣順利。

聽到副總惋惜柳關言，沐小溪開了個玩笑緩和氣氛：“如果不是我沒時間，可以給你兼職特助。”

副總笑起來，夏岑說：“那不可能，太屈才了。”

吃過中飯，沐小溪私下對夏岑說：“我也會幫你留心，如果有合适的人選推給你。”

夏岑親親他的額頭，說：“這種小事，你不用操心。你下午是不是要見一個投資人？別遲到。”

沐小溪點點頭：“約了兩點。回頭和你說。”

沐小溪今天約的這個投資人叫朗裕年，非常神秘，但是是非常可靠的人推薦給沐小溪的，說有實力做他的合夥人。

沐小溪想先見面聊聊，但這位朗先生似乎非常繁忙，這兩天才約好，朗先生會親自拜訪沐小溪的投資公司。

兩點時候，沐小溪在公司會客室裏看到了朗裕年。

身材修長的男人站在窗前，轉過身來，面孔上是淡漠的微笑：“沐先生，你好。”

沐小溪一陣眩暈，這個“朗裕年”分明是之前的“柳關言”！一模一樣的冷中帶着一絲讓人懼怕的媚。

跟進來的秘書看着這兩個人只是站着，互相打量，也不坐下，她有些不明白狀況，小心提醒說：“沐總，我們坐下聊？”

沐小溪目光仍盯着朗裕年，對秘書說：“你先出去，我和朗先生單獨聊聊。”

室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沐小溪問：“你到底是誰？”

朗裕年是傳說中的神秘富豪，怎麽可能去給人打工還做個小助理？

所以這兩個身份都很假。

朗裕年說：“沐小溪，你很聰明。所以我想還是要和你談一談。”

沐小溪問：“我該如何稱呼你？”

炮灰受？老炮灰？還是……

朗裕年說：“你可以叫我，柳助理，朗先生，當然最好是——管理員。”

沐小溪閉了閉眼睛，他想果然如此。

guanliyuan。

liuguanyan。

langyunian。

管理員的拼音字母打亂了，可以拼出柳關言和朗裕年這兩個名字。

他當他是伏地魔嗎。

沐小溪心中忽然一陣輕松，系統終于來宣判他的命運了。他說：“在聊之前，你能不能告訴我，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朗裕年沉思片刻說：“好壞取決于你的标準。如果你信奉一套俗人的世界觀和價值觀，那麽恭喜你，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