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莊理:我的字典裏沒有妥協二字
7480受到了來自于莊理的嚴重挑釁,一個冷哼就把噪音的分貝提高到令人難以承受的地步。
離莊理最近的宣冥差點就捂住自己的耳朵呻.吟起來。有那麽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腦漿都快沸騰了,這是次聲波造成的共振現象,與微波爐加熱是一個原理。
也就是說,人腦在次聲波裏就像雞蛋在微波爐裏,共振到一定程度便會砰地一聲炸開。
宣冥扶住額頭,默默咬牙忍耐,同時不忘回過頭去看小卷毛。
莊理的腳步猝然停頓,嗓音卻聽不出半點痛苦:“爸,你在車上等我,我去送一送宣總。”他把車鑰匙随手扔了過去。
這可是勞斯萊斯的車鑰匙呀!莊大海忙不疊地去接,慌亂中根本沒發現兒子的臉色比紙還白。
宣冥原本想把小卷毛送去別墅,再留下吃頓飯,這時候卻沒法開口。他明白,送自己是假,找個地方把痛苦慢慢隐藏起來才是真的。小卷毛不想讓父親為自己操心,他是真的很孝順。
莊大海樂颠颠地沖向了那輛勞斯萊斯,莊理卻轉了個方向,把宣冥推到一處綠化帶前。若不是輪椅的把手支撐住了他整個身體的重量,他可能走不了幾步就會倒下。
宣冥能聽見他不斷加重的呼吸聲,略一偏頭,他蒼白手背上浮起的青色血管也映入眼簾。
兩人到了僻靜的地方,幾名保镖想圍上來,卻被宣冥擺手揮退了。小卷毛一定不願意更多人發現他的狼狽。
莊理繞過輪椅,與宣冥面對面地站着,腦袋偏向花壇,微微垂下。
7480在他的腦海中怪笑:“宿主,你感覺舒服嗎?要不要我再增大頻率?哦豁!宿主你流鼻血了,不會是我弄的吧?嘻嘻嘻……”
兩行鮮血從莊理的鼻孔流出來。由于他早就擺好了姿勢,血滴便順着他的下颌落入綠化帶,并未沾在昂貴的銀灰色西裝上,也沒污染道路。
宣冥被這一幕深深刺痛了雙眼。他連忙從褲兜裏掏出一袋紙巾遞過去,正準備開口詢問,卻見小卷毛輕輕擺手,斜睨過來的狹長眼眸裏透着冷淡的拒絕。
宣冥合上嘴,腮側的肌肉卻繃緊了。
“你知道我當初是怎麽創業成功的嗎?”小卷毛不讓問,他就不問,但有些話他還是要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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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理默默垂視滴落的鼻血,似乎對他的話題不感興趣。
宣冥繼續道:“我當初野心很大,剛創建海冥的時候什麽業務都想插一手,既做電腦,又做筆記本,還研發手機、MP4等大熱的産品。但越是這樣,公司的虧損就越大,什麽領域都想插一手,結果是什麽領域都做不好。我還拒絕了家族的投資,總認為靠自己就一定能行。”
“後來我經歷了一次破産,負債八千多萬,把賺來的錢成倍地賠了出去。”宣冥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個精致的煙盒,卻沒敢打開,只是握在手裏把玩。
他看向遠方,唏噓道:“八千萬,我哪裏還得清,只能跑回家求助。再後來,我從我父親那裏拿到五千萬投資,把別的項目全都砍掉,從最簡單的集成電路板做起,卻慢慢把海冥扶起來了。”
他把目光移回小卷毛蒼白的臉,嘆息道:“我看得出來,你現在的狀态很差,應該是遇見了困難。我想告訴你,當你的能力達到極限時,最好的選擇是妥協,而不是強撐下去。只要人還在就總有翻盤的機會,你說是不是?”
7480海豹式鼓掌,“任務目标說得太對了!宿主你好好看看,人家能成為首富都是有原因的,你該多學學。”
與此同時,它卻又一次提高了噪音的分貝。
似乎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精神傷害,又似乎是把該流的血都流盡了,莊理正慢慢擦拭鼻尖、嘴唇和下颌。
他把沾滿鮮紅污跡的紙巾攢成一團,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轉回來,雙手撐着宣冥的輪椅,腰身伏低,腦袋微垂,湊得極近地看着對方。
宣冥仿佛被他環抱住了一樣,整個人都僵硬了。他習慣了當上位者,卻還是第一次被人用如此強勢的姿态禁锢。
“人的腦袋被砍掉之後,意識還能殘存幾秒鐘的時間,這一點你知道嗎?”莊理深深望着他的眼,嗓音輕緩地問。
宣冥被他不斷噴吐的帶着血腥氣的鼻息逼迫,差點就仰着腦袋躲開。但緊接着,他就被這個古怪至極的問題定在原地。
“我知道,所以呢?”他眼裏寫滿了疑惑。這個問題似乎與他們之前讨論的話題一點都不沾邊。
“所以,這個科學論據是怎樣得出的呢?”莊理勾起殷紅的唇角。
宣冥被他詭異的笑容弄懵了一秒鐘,然後又被這個問題整暈了。是啊,這個結論是怎麽得來的?難道有人做過實驗?
這麽一想,宣冥頓感惡寒。
莊理不僅翹起了唇角,連細長的眉都挑了起來,“是的,正如你所想的那樣,有人做過實驗,而且還是拿自己的腦袋。”
他湊得更近了一些,笑容充滿着惡趣味:“有一個叫做拉瓦錫的生物學家遭人陷害被判了死刑。在上斷頭臺之前,他準備拿自己的生命做最後一次實驗,以解答糾葛于內心的最大一個疑問——人死後還會不會有意識。”
莊理用細長的指尖點着自己的眼尾,嗓音又低又柔:“他與劊子手約定,如果自己斷頭後意識還在,就會眨眼睛,而劊子手要幫他數一數,他到底眨了多少下。”
“結果你猜怎麽着?”莊理微微偏頭,一瞬不瞬地盯緊了宣冥的雙瞳。
宣冥屏住呼吸問道:“結果怎樣?”
莊理翹着唇,嗓音裏透着輕快:“結果他總共眨了十一下眼睛,用自己的生命證實了一個論據——人的腦袋被砍斷,意識還會殘存四五秒的時間。”
宣冥僵硬地坐在輪椅上,卻仿佛透過這雙近在咫尺的,深不見底的狹長眼眸,走進了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充滿神秘,卻又充滿着科學的光輝。
他近乎于癡迷地看着對方,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莊理輕聲笑了,同時也直起腰,緩慢說道:“所以你看,對于我們這些搞科研的人來說,追求未知和真理就是一切。在我們的世界裏,沒有妥協這一說法。”
原來小卷毛在這兒等着呢!宣冥長長地,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口氣,皮膚表面卻冒出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在此之前,他從來感受不到來自于別人的魅力,所以他的目光從不為任何人駐足。但現在,他卻忽然無師自通地領悟了這樣一個詞——腦力性感。
站在他眼前的這位青年簡直性感到讓人不敢直視的地步。他在間接地告訴他,哪怕頭顱斷裂、生命不存,他對系統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妥協。他會用科學的方法去追求自己的真理,去解開未知的謎團。
宣冥撇開頭,默默嘆息,卻又很快低笑起來。
小卷毛不愧為小卷毛。
聽見這番對話的7480變啞巴了,連帶的,那些刺耳的噪音也降低了很多分貝。都說惡鬼怕惡人,從某一個角度來說,莊理的确比系統更惡。
莊理拿出手機,對着屏幕整理鬓邊的卷發,感覺自己重又變得帥氣,這才擺擺手,懶散地說道:“宣總再見,希望明天我的實驗室能準備齊全。”
“再見。”宣冥轉動輪椅目送他離開。
莊理走了幾步,卻又像是中途想起什麽,回頭道:“對了,糾正你的一個說法,我雖然陷入了某種困境,但我的極限還遠遠未曾達到。天花板這種東西對我來說是不存在的。”
他看了看頭頂的高遠天空,笑容十分惬意,卻也非常傲慢。
宣冥愣在原地,待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逐漸消退才搖頭低笑起來。
小卷毛登上勞斯萊斯跑得沒影兒了,宣冥眨了眨幹澀的眼,然後拿出手機連連撥打電話,加快了購置實驗器材的步伐。
有的器材只有國外才生産,而且貨源很少,他就加錢,價格成倍成倍往上翻也絕不眨眼。因為他知道,早一點把實驗室建起來就能早一點挽救小卷毛的生命。
一直忙碌到淩晨四五點,清單上的器材才終于購置齊全,總投資額卻遠遠超出了10億美金。
采購部經理提交報表的時候冷汗都出來了,卻發現總裁竟滿意地直點頭,半句斥責都沒有。
于是第二天上班的時候,莊理就見到了一個全新的實驗室,同時還配備了幾名具有醫學博士文憑的助手。
“我不會過問你在實驗室裏幹什麽,有沒有做出成果,它完完全全屬于你。我只要一項特權。”宣冥頂着一雙黑眼圈說道。
為了建造實驗室,他忙碌了一整晚,但他更知道,小卷毛也在無眠和痛苦中煎熬。
“什麽特權。”莊理輕輕拂過一臺掃描儀的液晶顯示屏,目中全是滿意。
“我想随時來實驗室看望你。”宣冥快速補充:“放心,我絕不會打擾你的工作。”
莊理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可以。”
宣冥松了一口氣。他真的很擔心小卷毛是那種喜歡一個人躲在地下室裏做實驗的怪誕科學家,這樣他就無法及時看護他的安全。
其實在實驗室的同一樓層,他還布置了一個醫療室,裏面配備着當世最先進的醫療設備和華國最優秀的醫療團隊。一旦小卷毛這裏發生什麽意外,他們會在第一時間趕過來救治。
宣冥累了一整晚,卻沒打算回家補眠,而是堅持留下來,想要看看小卷毛怎麽抓住系統。
說實話,他心裏很沒底。
7480也陰陽怪氣地笑道:“宿主,我剛才仔細查看了一下這些設備,它們果然都是現階段最先進的儀器。但是我得告訴你一個殘酷的事實,僅憑它們你是抓不住我的,你甚至連我的邊都摸不着。我和這些儀器之間隔着馬裏亞納海溝那麽深的差距。”
莊理沒搭腔,只是沉默地打開一臺名為tMRI的機器,把電極片一一貼在自己的太陽穴、眉心、額角、後頸等部位,開始進行檢測。
tMRI的顯示屏上立刻出現一幅腦電波的曲線圖。
莊理連上電腦,把這些每隔一秒鐘就能變換好幾種形狀的波形圖掃描并存儲在數據庫裏。
7480默了默,然後問道:“宿主你在幹什麽?”
回答它的是莊理溢出唇角的一聲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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