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你們繼續，不用管我

還沒等他走開幾步，就聽到身後夏侯湛一聲大叫：“哎喲，我的媽呀！”

沈皓回頭，沖他喊到：“怎麽回事？”

“皓皓，你快來看看！”夏侯湛朝沈皓招招手，等人過來了指着那名小男生說：“這……他好像不太正常。”

沈皓蹲下身子，摸了摸那男生的頸動脈，确定對方還活着這才檢查他的身體。

這個男生的年紀絕對比他小，一張稚嫩的小臉輕輕秀秀的，只是嘴角有些破損，扯開他的衣服，沈皓和夏侯湛同時吸了一口冷氣。

“媽呀，這是……”夏侯湛伸出手戳了戳那一排青紫的痕跡，不确定地說：“有些好像是吻痕吧？”

“你不是自诩風流倜傥，萬花叢中過嗎？怎麽會連吻痕都不認識？”沈皓打趣了他一句，殊不知早在幾個月前，他是肯定不認識這些痕跡的。

夏侯湛惱羞成怒地回道：“咳咳，老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啊，不沾身懂不？”

不過沒吃豬肉可沒代表沒見過豬跑，好歹是時常出入酒吧、KTV的人，這點見識還是有的。

“報警吧？”

沈皓想了想說：“還是先叫救護車吧，至于要不要報警等當事人醒了再說。”

夏侯湛知道他這是顧忌到這個男孩的想法，所以點頭答應了。

把人送到醫院，也驚動了學校的師生，那位年老的校長摸着光禿禿的腦袋哀怨地想：他今年這是走了什麽背運了？怎麽大事一件接着一件的？

“給家長打電話了沒？這孩子明顯失蹤了一夜，做家長的怎麽都沒發現？”校長生氣了，教導主任就該挨批了。

“打過了，可是電話沒人接。”

“這一大早的難道是還沒起？”

“你帶幾個人上他家瞧瞧，有人的話就接過來。”

“诶。”教導主住點了一個看起來沉穩有餘的男生轉身走了。

沈皓早在校方接手的那一刻就會教室了，只有夏侯湛巴不得找個借口逃課，打着“樂于助人”的口號親自把人送到醫院。

于是，當他把第一手資料帶回來的時候，整個班級的同學都圍着夏侯湛求爆料。

“你們真想知道？哎，我勸你們還是別知道的好，你們可是祖國未來的花朵啊，該是天真爛漫的，怎麽能被這種污穢之事污染了呢？”

一個男人看不過眼，踢他的屁股吼道：“草，小猴子，趕緊說點人話！老子雞皮疙瘩掉一地了。”

“就是，拜托你有點節操好不？吊人胃口這種事情一點兒也不好玩！”

夏侯湛嘿嘿一笑，摸着腦袋轉到後面，看着沈皓，就算要告訴，他也該第一個告訴沈皓才對啊。

可惜人家沈皓壓根連一點八卦的意思都沒有，正埋頭做作業呢。

最近因為和沈軍钺太過親密，以至于他晚上的時間一半都用在感情交流上了，不利用點課餘時間，他回去連訓練的時間都沒有。

衆人的視線随着夏侯湛轉移，落在一言不發的沈皓身上、所有人都有種錯覺，仿佛那小小的課桌已經脫離了人群，獨立于世外，而坐在那裏的沈皓，則成了世外高人！

草！有些男生自我反省：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咋就感覺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呢？

果然他們和沈皓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吧？

有個女生雙眼冒着紅心靠近沈皓，“沈皓同學，我真是太崇拜你了！”

沈皓頭也不擡地回應了一句：“你們繼續，不用管我。”

夏侯湛幹咳兩聲，喚醒怔忪的人群，“你們還想不想聽了？”

“啊……快說！”衆人終于回到了現實中。

“事情是這樣的，那位肖俊同學父母離異，目前跟着他母親生活，他每天放學後都會到一家黑網吧當網管……”

“好凄涼的身世……”有女生紅着眼感慨道。

“很勤勞的學弟啊。”有男生點頭稱贊道。

“好黑的網吧，居然雇傭未滿十六周歲的童工！犯法的吧？”……

“別插嘴！”夏侯湛拍了拍桌子，繼續說：“接下來的事情我告訴你們是為了讓你們警醒點，你們聽完之後可別到處傳播，更不準做出傷害肖俊同學的事情來。”

衆人的好奇心被吊了起來，也有聰明的同學意識到了什麽。

“我長話短說，昨兒晚上，他十一點下班的時候從網吧出來，路過一條小胡同的時候被一個不知名的男人給……那個了……”

“啊……”衆人驚呼一聲，有些女生已經捂着嘴小聲哭泣了。

“後來他昏迷了，直到今天早上才醒過來，迷迷糊糊的想來學校，結果撞到沈皓的車了，就是這樣。”

教室頓時陷入寂靜中，落針可聞。

“那個兇手抓住了嗎？”沈皓的聲音陡然響起，驚醒了還在沉思的同學。

夏侯湛搖搖頭，于是大家繼續沉默。

這件事讓整個一中烏雲籠罩，有人惋惜，有人憐憫，有人憤恨，但不管是那種，這氣氛維持了幾天就消失了。

夏侯湛搭着沈皓的肩膀感慨：“看，這就是世人，對自己無關的人和事總是淡漠的。”

沈皓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你不也一樣。”

夏侯湛默然。

一周後，沈皓在停車場再次見到了肖俊，他疑惑地看着這個攔在自己面前的男生問：“有事？”

“那天的事……謝謝你。”肖俊一直低着頭，連正眼瞧沈皓的勇氣都沒有。

“哦，救人的是夏侯湛，送你去醫院的人也是他，替你付醫藥費的是教導主任，期間照顧你的是你同班同學。”貌似沒他沈皓什麽事吧？

肖俊咬咬唇，猶豫了良久才冒出一句：“我是謝謝你當時沒有報警。”

沈皓深深地看着眼前這個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小男生，低沉地說：“如果我是你，就算不報警我也不會就這麽算了，人首先要有能力保護自己才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你……太弱了。”

肖俊渾身一震，瞬間擡起頭，那張清秀的臉上滿是悲戚和絕望，隐隐透着死志。

“我也想變強，可是……”

沈皓打斷他的話題，不耐煩地反駁：“不要說什麽可是，人都是被逼出來的，想怎麽做，做什麽都是你自己的事。”

想起當年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他也曾盯着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迷惘過，可現實由不得他心軟，那短短半年，他經歷過的，看到過的，比之前二十年更加深刻，也更加無奈。

“生命只有一次，好好把握。”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這麽幸運，能奇跡般的在另一個世界醒來的。

沈皓并沒有打算和他深談，人該走什麽樣的路是由自己選的，何況這人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

“如果沒事我先走了。”

“慢着，有件事想求你幫忙！”肖俊擡起頭，雙目中迸發着堅定的光芒。

“你說。”

“我想請你幫忙查……查到那個混蛋是誰！”沈皓說的對，他不能放過那個害他失去一切的兇手。

堅硬的指甲刺入掌心，鮮血染紅了肖俊的拳頭，可是他卻像沒有知覺一樣，只是固執地盯着沈皓。

沈皓對上肖俊的眼睛，那是一種恨到極致眼神，他淡淡地點頭：“好。”

肖俊的下嘴唇也被咬出了血痕，嘴唇顫動着，最終只化為三個字：“謝謝你……”

沈皓想，沒有在絕望中掙紮過的人永遠不會知道，不管是愛還是恨，只要能讓人有活下去的動力，都是格外可貴的。

所以，為了這份可貴，他願意幫忙。

就在他打開的那一刻，肖俊突然在他身後喊道：“沈皓，我會記住你的！”

沈皓頭也沒回的坐上車，他不覺得自己和這個小男生會有什麽交集，也沒有義務去記住對方。

可就是這個被沈皓從頭忽視到尾的弱小男孩，在将來的某一天，突然闖進了他的視線，并且堅定不移的站在他身後，成為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