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學秘籍
這夜荊鴻去了太子寝殿,果然看見夏淵在那裏輾轉反側地賭氣,他如往常一般坐到榻邊:“殿下睡不着嗎?要不喝了這碗糖水再睡?”
“哼!”不喝!夏淵背對着他,用鼻子出氣。
荊鴻耐心哄道:“昨日是臣說話欠妥,但并沒有責備殿下的意思,所謂忠言逆耳,殿下生氣,說明還是聽進去了一些,臣也就知足了。”
“哼!”睡着了,不想聽!
“今日臣去找了那位孟小将軍,他說殿下翹課了,是這樣嗎?”
“哼!”是又怎麽樣,你要把父皇擡出來壓我嗎?
“哎,殿下沒去,可憐那小将軍在烈日下足足等了一個時辰也不敢走。畢竟是得罪了太子,他心裏也忐忑得很啊。”
夏淵稍稍舒服了一點:“那你罵他了嗎?你替本王出氣了嗎?”
荊鴻道:“沒有。如果殿下親眼看到他的話,恐怕也罵不出口。”
夏淵轉過身來,很是好奇:“怎麽?他那麽可憐嗎?”
“不是可憐。”荊鴻給他扶好靠墊,認真地說,“殿下,他是個真正的将士。他站在那裏一個時辰,背脊始終筆直,一動也沒有動過。臣當時想,這的确是一個很傲氣的人,但他的傲不會體現在看輕別人上,他是在用極其嚴格的标準來要求自己和殿下……”
荊鴻遞了糖水,夏淵習慣性接過去,一口一口喝着,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大半碗下去了,也不好再擺什麽架子,幹脆順着臺階下了。
夏淵哼哼唧唧:“反正,我就是看他不爽。”
荊鴻祭出最後的勸說:“臣很想看到,有朝一日殿下也能成長為那樣挺拔出色的人——任憑千軍萬馬,依舊不動如山。”
夏淵不服氣道:“本王當然會比他更優秀!”
荊鴻彎起嘴角:“臣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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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所以明日,殿下還是要繼續紮馬步。”
“哼……紮、紮就紮。”
半晌,夏淵突然回過味來,目光炯炯地望向荊鴻:“等等,他在那兒站了一個時辰,你在那兒看了他一個時辰?”
荊鴻眨了眨眼:“自然是在陰涼處坐着看他的。”
夏淵不高興了,酸道:“你很無聊麽,不好好養傷,跑去偷窺他幹什麽。”
“臣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是嗎?那你明日陪本王上課練功去吧。”夏淵老氣橫秋地說,“你是本王的人,好好看着本王就好,不用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人,知道嗎?”
荊鴻失笑:“臣知道了。”
夏淵很快就後悔了。
有荊鴻在場,他不僅不能耍脾氣,還必須老老實實地聽孟啓烈的話,把馬步紮得穩穩當當,就因為他說過要成為比孟啓烈更優秀的人,他不想在荊鴻面前丢臉。
夏淵故作輕松,荊鴻卻看得到他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和咬得發白的嘴唇。說不心疼是假的,但孟啓烈不發話讓他休息,他也不敢多說什麽。
夏淵習武起步晚了,少年筋骨基本成型,這意味着他要付出比其他人多得多的辛苦,才能達到預期的效果。想到他此時受的罪也是自己造成,那層歉疚更加難以脫開,荊鴻給他做了一大盅酸梅解暑湯,鎮在冰水裏,只等他歇下來就讓他喝。
“荊輔學,那套功法我昨夜看過了,沒有什麽問題,應該說,只要能練好,對太子殿下會有莫大助益。”孟啓烈糾正完夏淵的動作,踱到涼亭來與他商談。
夏淵皺着眉,眼睛盯着他一路跟過來,密切關注着這兩人的動向。
“那就好,可以盡快讓殿下修習了。”荊鴻望向夏淵,後者倏地扭過頭去,然後又偷偷斜着眼睛瞟過來。
孟啓烈道:“可以是可以,但我能否問一句,這套功法出自何派武學?”
“孟小将軍不必再試探,這不是什麽絕世秘籍,深究下去也沒意思。此書就送給将軍了,只請将軍不要對殿下說它是我的。”
“為何不能說?”
荊鴻哂然:“為我的命。”
孟啓烈愣了愣,分不清他這句話是否是玩笑。既然是對太子有益的東西,便是功勞一件,這功勞他為什麽不要?
“你們在說什麽?”從夏淵這裏看過去,亭中二人一副相談甚歡的樣子,那個姓孟的還拿出一本破書給荊鴻看,腦袋湊得那麽近,讓他非常不爽。
孟啓烈道:“我們在讨論,如何提高殿下的武技。”
夏淵哼了一聲:“有什麽好讨論的,荊鴻又不懂這些。”
孟啓烈看了看荊鴻,荊鴻回以一笑,對夏淵說:“臣是不懂,不過翻看了下孟小将軍這本內功秘籍,覺得好像很厲害。”
“秘籍?”夏淵的眼睛登時亮了起來,“我要學!拿來我看看!”
孟啓烈嘴角微抽。秘籍?這玩意兒最多算是寫得比較好的入門課本吧。
荊鴻假裝為難道:“因為是家傳秘籍,孟小将軍說不方便謄抄或贈與,所以如果想學的話,恐怕殿下要一句一句背下來。”
“哦我懂,秘籍嘛,都是這樣的。”夏淵轉頭道,“那個孟……小師父,你把書借給荊鴻,讓他先背,他來教我學得快。你放心,他不會外傳的。”
“呃,可以。”反正本來就是他親筆寫的。
孟啓烈終于看明白了,這個荊輔學就是挖好了一個個的坑讓太子來跳,他一句話,就能讓太子相信那是了不得的武學,他一句話,就能讓太子自願背誦整本口訣。
能哄得一國儲君乖乖聽話,這樣的人,他日若真能輔佐這個傳聞中的白癡太子登上皇位,必定是權傾朝野。孟啓烈想,也許孟家可以考慮,站到太子一黨中來?至少先與這位太子輔學打好關系,總是沒錯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麽簡單的哄騙他都信,也說明這個太子真的是個白癡吧……
紮了兩個時辰馬步,夏淵一獲自由就沖到荊鴻面前。荊鴻遞給他那盅解暑湯,夏淵一口氣喝完,然後舒服地坐到荊鴻身邊,直接拿他袖子擦汗。
荊鴻任他把自己原本幹淨清爽的衣服弄得濕淋淋,一手給他捏着酸痛的肌肉,一手給他打扇扇風。
孟啓烈滿臉不茍同:“練功就是要吃苦頭的,荊輔學,你這也太……太嬌慣殿下了。”
夏淵瞪他:“他就嬌慣我,你管得着嗎?”
荊鴻拍了拍夏淵:“殿下,太傅平時教你尊師重道,你都忘了嗎?孟小将軍是你師父,不可這麽說話。”
夏淵對着孟啓烈哼了一聲,就在孟啓烈覺得他要繼續開罵的時候,他竟然說了句:“對不起。”
“……”這下孟啓烈反倒不知說什麽好了。
荊鴻又對孟啓烈說:“該吃的苦殿下還是要吃的,那些我都幫不了他,也就只能讓他在休息的時候稍微放松點。總之習武的事,還請孟小将軍多多擔待。”
他語氣溫軟,孟啓烈完全說不出反駁的話,只能讷讷道:“唔,我知道了。你……你就放心吧。”
夏淵看不下去了,焦躁地逐客:“今日的馬步也紮完了,你請回吧。”
孟啓烈無奈,抱拳告辭。
荊鴻回禮:“孟小将軍慢走。”
夏淵揮手:“孟小師父快走。”
“……”
走出朝陽宮,孟啓烈抹了抹臉,又下意識地抓了抓自己下面,忿忿地想,我他媽到底哪裏“小”了?
一日後,荊鴻說已經把那本秘籍全都背了下來,可以開始教他了。夏淵驚訝于他的速度:“你不用這麽廢寝忘食的。”
荊鴻垂首:“臣是太子輔學,竭盡全力幫助太子學習是應該的。”
“哦。”夏淵收起紮馬步的架勢,準備随他去亭子裏背秘籍,但被荊鴻攔了下來,他茫然道,“怎麽了?”
“馬步還是一樣要紮,我與孟小将軍商量過了,我督促你背口訣,他告訴你如何運氣,就請殿下一邊紮馬步一邊學秘籍吧。”
“啊?”有這樣學秘籍的嗎?
孟啓烈難掩語氣中的幸災樂禍:“腳步站穩了啊,這就開始了。”
……
一個時辰後,夏淵只背了兩段口訣,只學會了四句的運氣方法,這樣其實非常耗體力,他的腿直打顫,但始終沒說半句怨言。就連孟啓烈都有些佩服他了——笨是笨了點,還是挺有毅力的。
又學了幾句,夏淵突然道:“荊鴻,你別站在這兒教我了,這兒曬得很。”
荊鴻搖頭:“無妨。”
“你吃不消的,去亭子裏休息會兒吧,讓孟小師父教我。”
孟啓烈也勸道:“是啊,要不我來吧。”
荊鴻笑了笑:“不要緊,臣陪着殿下。殿下早些背完,臣就早些休息。”
聽了這話,夏淵心裏又甜又酸。他巴不得荊鴻寸步不離地陪着自己,可看着荊鴻有些發白的臉色,他又擔心得很。此時他恨不得自己有過目不忘的本領,能一下子全都背下來。
之後,孟啓烈發現太子的學習速度快了很多,對此他不得不說,荊鴻這個太子輔學當得實在是太稱職了。
連續十幾日下來,夏淵已經能把那套運氣功法融會貫通,下盤根基也鍛煉得差不多了,終于可以開始學習他向往已久的武功招式。
武技的教授逐漸步入正軌,這日練完拳法,夏淵照例給孟啓烈下了逐客令。
孟啓烈無奈:“那孟某這就告辭了。”
“孟小将軍慢走。”
“孟小師父快走。”
“……”
孟啓烈走後,夏淵惬意地享受着荊鴻的服侍,時不時繞繞他的頭發,玩玩他的手指,忽然想起什麽:“荊鴻,我昨夜做了一個夢。”
荊鴻給他倒解暑湯:“殿下夢見什麽了?”
“我夢見一個人,一個男人,我看不到他的樣子,只聽見他對我說:什麽放煙花什麽的……嗯?你怎麽了?”
荊鴻撿起掉落的湯匙:“臣沒事……殿下繼續說。”
夏淵道:“記不清了,我感覺這個跟我以前做的夢都不一樣,好像不是噩夢。”
是噩夢。荊鴻抑制住顫抖,那是他的噩夢。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告:
玄宮千星落,人間五色天。
閑言碎語:
咳,那什麽,你們喊這文“吓鳥”,我認了。
可是……荊鴻怎麽就成了“鳥哥”ORZ
鳥哥怎麽了?鳥哥惹你們了嗎?難道你們感受不到我深沉文藝小清新的情懷嗎?【擡袖掩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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